這個擁有無雙特技的奇女子,性格上還狡猾激進,做出些尋常人意想不到之舉,倒也不足爲奇。
但要學習兵法韜略可沒那麼簡單,要想闖出些名堂更是難上加難,更遑論她還是個女孩子。
顯然,樂映晴本身對這些問題並不在意,收拾好東西便隨軍啓程。
而就在大隊人馬離開半天之後,樂林大軍也吹響了攻城號角。
在冠縣東門外,樂林太守曹志勇親率五萬兵馬拉開陣勢,一排排牙旗迎風招展,五萬兵馬以九宮格方陣排列。
中軍高臺上戰鼓擂動,旗手不斷髮令,全軍兵馬隨令而動。
城外漫天塵土飛揚,步卒雄渾有力的整齊叫喊之聲,猶如驚濤駭浪般,一浪接一浪擴散開來。
鐵皮盾牌拄地發出砰砰悶響,一排排雲梯與攻城車隱藏其後。
哞、哞、哞……
一陣低沉號角吹響,數十輛投石車被推到陣前,都是些頗爲古老原始的投石車,就像蹺蹺板一樣。
數十人合力鼓動一輛,其一端放着重達千斤巨石,由衆人合力拽着拉索將其擡起,待另一端落下後填充百多斤重石塊,瞄準之後,拉索一端鬆落的同時,百斤重石塊便借慣性猛然拋出。
嘭嘭嘭彈射聲響迴盪,數十輛投石車同時投入作戰,那威力可是相當駭人,百斤重石塊就像隕石落地,砸在城牆上發出一道道驚雷般炸響,一砸就是一個坑,砸到城樓守衛身上更是恐怖,頃刻間便可將人砸成爛泥,根本無法抵擋。
萬幸的是,投石車威力雖大,但這種老爺車弱點也極爲明顯,那就是發動起來頗爲消耗人力,而且速度緩慢。
投石車陸續這麼發射幾輪後,城樓在巨石衝擊下淪爲一片廢墟,投石車之威堪比死神降臨,城上幾乎沒有一個兵還敢站着。
樂景輝披甲上陣,親自來到第一戰線,手持皮鞭,抽打着一個個龜縮起來的士卒:“都給我起來,敵軍步卒推進,所有弓箭手就位!”
傳令兵在城樓上迅速奔馳傳遞命令,很快便重新穩固住軍心士氣。
樂景輝是個優秀將領,凡戰必身先士卒,有他在全軍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樣,士氣自然高漲。
“定位箭!”樂景輝低吼一聲,立即就有一隊弓箭手彎弓搭箭,射出一根根鮮紅翎羽箭矢。
有了這個標識,弓箭手就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旦敵步卒進入這個範疇,弓箭手便可全力射殺。
砰砰砰……
步卒移動時發出整齊步調聲響,他們緩步推進,直到抵達定位箭位置時,所有人都跟瘋了似的飛奔起來。
“殺!”近萬大軍如羣狼出動,氣勢洶洶的朝城下猛衝,雲梯與攻城車緊隨而動,戰鬥瞬間打響。
城樓上守軍亦是迅速反擊,萬箭齊發如雨點般傾撒而出,城外敵軍轉瞬便倒下大片。
然而這僅僅只是開始,隨着敵軍先鋒陸續衝到城下,敵軍弓箭手也隨之投入作戰,爲先鋒輔以遠程火力壓制。
樂景輝身經百戰,對於戰場上兵種配合自然是瞭如指掌,就在敵步卒開始架設雲梯之時,他手下士卒便開始往城下拋砸大石滾木,甚至是金汁。
敵我雙方各展所長,戰鬥很快便進入白熱化,沒多久便有敵軍登上城樓。
短兵相接就此展開,守軍居高臨下佔據絕對優勢,就跟收割稻草似的,上來一個便砍翻一個。
當然,敵軍也有武力出衆之人,衝上城樓後拼死守護雲梯,給後續同伴爭取更多登城時間。
而就在這兩邊不斷拉鋸的同時,敵軍的攻城車也沒閒着,數十人合力拽着撞柱鐵鏈,喊着號子不斷衝擊城門。
城樓上,樂景輝浴血奮戰,臉上大鬍子沾滿了鮮血。
“將軍,將軍!”一名督牙將衝過來拽住樂景輝道:“城門堅持不了多久,將軍還是撤吧!”
“撤什麼撤,前軍剛走半日,現在撤退,敵軍追擊誰來擋?”樂景輝推開手下道:“再過不到一個時辰就天黑,讓弟兄們都給老子堅持住,另外集合弓弩手,給我全力射殺攻城車。”
“喏!”那名督牙將雖然不情願,但卻只能領命照辦。
戰鬥持續進行,敵軍發動猛烈進攻,數次攻上城樓但都被強行打退,就這麼往返多次後,最終損耗近萬人馬,不得不在天黑時分下令撤軍。
城下屍骸堆積血流成河,樂景輝這邊同樣也是傷亡慘重,折損兵力五千有餘,好在成功堅守到天黑時分。
夜晚攻城不便,敵我雙方又都是兵疲馬乏,不出意外倒是可以修整一晚。
樂景輝下令打掃戰場,同時亦關注着敵軍動向,確定敵軍收兵後便開始埋鍋造飯,這才徹底放鬆下來。
一晚上時間夠他做很多事情的,突襲平永那兩萬人馬只要抓緊趕路,明日上午便可攻佔平永。
而冠縣這邊,城防破損已經十分嚴重,明日即便拼死堅守也絕無守住的可能。
而且拿下平永之後,陳子謙就必須收攏力量整頓內部隱患,也沒那麼多精力應付樂林大軍,由此可見,冠縣對他們來說已經失去戰略意義。
既然如此,又何必爲了這麼一座破城再搭上剩餘人馬?
反正已經爲前軍爭取到足夠多時間,倒不如趁此機會提前讓出城池。
樂景輝並不是死板莽夫,他很清楚該如何變通,計劃制定好便留下一支千人小隊,繼續在城樓上裝作防禦模樣,其餘一萬多人馬則連夜出西門,直奔平永而去。
深夜時分,夜空繁星閃爍,樂景輝騎着馬走在隊伍最前方,手上拿着個錦袋,其內裝着一部兵書。
他知道自家小妹最近迷上兵法韜略,一直在想辦法收羅,這還是今晚洗劫了整個冠縣,偶然從一大戶人家裡搜到的古籍殘篇。
美滋滋的將錦袋掛在馬背上,樂景輝正欲督促隊伍加快行軍,突然之間,暗中嗖的一聲飛來一支箭矢。
噗!
箭矢精準擊中樂景輝胸膛,一箭便將之射落馬下,緊跟着四周便響起一陣沖天吶喊。
“殺!”黑暗中喊殺聲從四面八方籠罩過來,滾滾鐵蹄更是如海嘯般震懾人心。
樂景輝這邊一萬多人馬瞬間大亂,現場嘈雜一片,不少人亂跑亂竄,大隊人馬一下就被鐵騎截斷。
“保護將軍,快保護將軍!”幾名親信部下大喊大叫,招來盾牌手急忙將樂景輝護住。
樂景輝被人攙扶着,口中有鮮血咳出:“不要亂,原地列陣拒敵。”
“將軍快看。”一名親信指着周圍來回繞圈的鐵騎,發現他們並沒撲上來的意思。
樂景輝板着臉來回掃視,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如此隱秘且臨時的計劃,居然還能中了埋伏。
很明顯,千算萬算他漏算了樂林前軍先鋒那一萬騎兵。
這支隊伍一早便直撲新亭和小湖,在這以逸待勞還沒有掩殺上來的意思,顯然是想將他們生擒活捉。
“樂景輝,你可還認得老夫!”在一處土丘上,一名五十多歲老者騎着馬,身邊一名將領手握強弓,搭着着正瞄着樂景輝,顯然,剛剛那一箭正是此人所射。
樂景輝擡頭看去,臉上表情頓時變得複雜起來:“張、張太守……你、你爲何!?”
“你還有臉問我?”張廣之滿臉戾氣,指着樂景輝大罵:“這些年我待你如兄弟,一路將你從小卒提拔至都尉,樂景輝你這不忠不義之徒,我對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於我!”
“大人,我的信,你可曾收到?”樂景輝心中委屈,陳子謙承諾過他,只要順利奪得平永,太守之位依舊可以讓張廣之擔任,他之所以願意歸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爲此啊。
張廣之卻是不買賬道:“你還好意思提信,就你這賣主求榮的小人,你以爲我還會信嗎?”
“你!”樂景輝心中憋屈,當場便是一口熱血噴吐而出。
張廣之一臉冷笑道:“所有人都聽着,我乃平永太守張廣之,奉刺史之命前來收復平永,爾等此番誤信小人與刺史爲敵,此非爾等之過,爾等現在棄械投降還來得及,如若不然,今日此地便是爾等葬身之所!”
上萬步卒面面相覷,聽到這話都有些搖擺不定,畢竟張廣之以前就是他們太守,對他們還是有足夠威信的。
樂景輝身邊幾名親信卻無動於衷,見此情形有人焦急喊道:“大家別聽他的,我們大軍已抵達平永,他現在不過是刺史走狗,大家隨我一起掩護將軍殺將出去……”
噗!
一支箭矢飛來,那人話還沒說完,咽喉便被一箭貫穿,倒地抽搐幾下便死。
“還有誰想抗命?”張廣之冷笑連連,有周圍一萬精騎掠陣,根本不擔心這些步卒反抗。
樂景輝身邊一衆親信面色決然,其中一人拱手道:“將軍,事不宜遲,我等即刻掩護將軍殺出去……”
“別白費力氣了,這麼多騎兵,我們逃不出去。”樂景輝搖了搖頭,一臉嚴肅道:“張廣之現在屈居人下,正是急需兵馬之時,大家別再爲我送死,只要投降,張廣之必不會爲難大家。”
“將軍!”幾名親信聽到這話熱淚盈眶,他們跟隨樂景輝多年,一聽這話就知道樂景輝有心求死。
樂景輝面露苦笑道:“日後你們若不願爲其效力,可找機會脫身,回去繼續爲我主效忠!”
說完樂景輝推開衆人,強撐着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大喊道:“張廣之,你我恩情此前便已兩清,樂某問心無愧,今日你我各爲其主,樂某技不如人,戰敗於此無話可說,但你若以爲打贏了就能羞辱於我,那是癡心妄想!”
樂景輝哈哈大笑,英雄末路拔出佩劍便引頸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