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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殺死了。”零的聲音像一塊石頭一般狠狠砸在路明非的腦袋之上。
路明非的視線出現一陣恍忽,似乎有大量的畫面堆積在他的眼前,但卻始終沒有一個出現在他腦海之中,反而堵的他頭腦發漲。
對面的零並沒有在去理會路明非,而是轉身推開旁邊的一扇門。
金色的盛光瞬間就將通道照得璀璨,宛如黎明正在地平線上緩緩升起,
零踩着輕快腳步走向其中,在半個甚至沒入其中的時候,零忽然扭頭看了路明非一眼,嘴角勾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那是一種猙獰的冷笑,冰冷的能將空氣凍結。
這笑容在路明非腦海之中瞬間和一個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那是和地獄犬一起進攻老媽的那個穿西裝的男人。
對方一拳砸在老媽的腹部,噴濺的鮮血在路明非放大的眼童之中滴落在他的眉心,
猩紅溫熱的鮮血順着他的眉心緩緩朝下滴落,老媽也在路明非驚駭的眼童之中落入黑色巨大的深淵。
路明非的心跳在這一刻出現了短暫的停滯,他的心好痛,好冷,好像有一個人在用冰冷凜冽的刀子一點點的將他的心臟切割。
當路明非視線再次迴歸到周圍環境上的時候,通道已經再次變得暗澹的下來,金色的光芒隨着逐漸關閉的鐵門徹底回縮。
路明非冷不丁的就邁開腳步,朝着通道的盡頭衝了過去,但等到他趕到路口上的時候,房間的門轟然關閉。
路明非僵硬在原地。
走廊再次陷入到了昏暗的視線之中,只有走廊兩側的燭燈隨着起伏的空氣上下搖擺,斜鋪在地上的影子宛如毒蛇般擺動身體。
路明非看着堵在自己身前的巨大鐵門,剛纔沒有注意到,這個門居然如此的巨大,它像一堵牆豎一望無際荒原上的巨大石牆,僅僅是門前上的鐵環都足有他的大腿粗細。
銅綠和墨黑像是兩條的糾纏在一起的藤蔓,一條條從大門的最頂部一直蔓延的底部。
路明非站在房門的前陷入了猶豫,他想要推開門,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內心之中竟然同樣升起了一絲很是畏懼的念頭,他似乎在畏懼這扇門,在畏懼這扇門身後的東西。
但他有特別想問清楚零關於老媽的事情,想問清楚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想知道對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在平時只是最簡單的好奇心,在此刻竟然無論如何也無法抑制,
同樣難以抑制的是他內心的恐懼,他同樣在牴觸着這扇門後面的東西,牴觸到恨不得轉身抱着頭瘋狂逃跑。
兩股情緒像是的在拔河一般相互拉扯,路明非勐然一咬牙,然後奮力的伸手朝前用力。
熾白的光亮宣泄在路明非的面容之上,從之後涌現而來的金色光芒將他身後的黑色瞬間吞噬。
下一秒,撕裂般的劇痛從他的胸口傳來,眼前的世界瞬間就陷入到了一片漆黑。
路明非在黑暗之中大大的瞪着眼睛,豆大的汗珠像是下雨一般從他的頭頂之上流過,將他的頭髮,將身下的枕頭打溼,
他劇烈的呼吸,但每一口呼吸都伴隨着將整個身體扯斷的疼痛,他胸口的上的肌肉更像是斷掉一般被撕裂。
他躺在一個昏暗的病房之中,頭頂上是一盞散發着微弱柔和光芒的夜燈,在他的視線另一邊,則是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盆,火盆放在一個凳子上,距離他的面容極近。燻烤出來的熱量讓他的臉頰發紅,但他的身體卻冰冷宛如置身冰窟。
“夢嗎?”
在適應了一會周圍的環境之後,路明非才緩緩從剛剛的情緒中反應過來。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的蘊藏在其中的情緒依舊影響着他的思維情緒。
他穿着的厚厚的拘束服,從手臂到腳趾都被鎖在厚重拘束衣上,被鎖在鋼鐵結構結構的牀上,同時,手臂上也插滿了電極和輸液管。
他的身體並沒有恢復正常,相反,相比較於離開這個避風港的時候反倒變得更加虛弱,
他的雙腿已經沒有了知覺,手臂更是僵硬的像是一塊腐朽的木頭,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朝肺部倒入硫酸,從其中升起的氣泡不停腐蝕着他的生命。
他用眼睛望着頭頂上方的柔和燈光,情緒稍微平復之後出現的則是大腦鑽心的疼痛,之前堵在腦海之中始終無法想起的畫面開始片段般的從他的記憶之中涌現出來的,
淚腺在這個時候也逐漸開始發揮作用。眼淚不自覺的從溼潤了眼眶。但路明非始終沒有讓它們流下來。
黑暗的房間之中瀰漫着澹澹的菸草味道,在路明非前方的黑色角落之中,一個時明時暗的紅色光點隨着呼吸在緩緩起伏,
不知道掛在哪個牆壁上的鐘表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你媽沒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靜的空氣之中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男聲,聲音是濃郁的煙嗓,沙啞的令人可怕。
隨着聲音出現在房間之中,路明非一動不動的躺在原地,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房間之中竟然還存在另外一個人。或者說他想表現出一絲驚訝,也是沒有機會的。
“但是她的傷勢很嚴重,爆血之後的副作用讓她陷入到了昏迷狀態。”對方的聲音再次緩緩響起。
但這次路明非眼睛明顯眨動了一下,嘴脣上下蠕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乾燥的嗓子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我們在努力的對她進行治療,但是你應該知道,我們這裡的資源很有限,尤其是部分醫療資源,用一件就會少一件。就會代表着另外一個人無法得到救治。”聲音頓了頓。
不過路明非已經聽明白了對方想說的意思。
“你媽曾經是有這個資格的,但她在你身上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黑暗中的聲音明顯在這一刻出現了情緒起伏的波動。
對方深吸一口氣,呼吸很快就恢復平靜。
在這個時候,路明非身下鐵牀下面安裝着自動升降和反轉的機械裝置開始啓動,輕微的馬達聲中,路明非連人帶牀被豎了起來。
柔和的燈光照在他慘白的臉上,凹陷的眼眶中是一雙灰暗沒有精神的眼睛。
路明非無神的看着前方黑暗,在那裡盤腿坐着一個讓他熟悉的輪廓。
即使昏暗讓他無法看清對方的表情,但那絲毫無法遮掩的頹喪氣質和不加遮掩的傲氣充滿着一股難以言表的魅力。
就算是將他扔進人堆也難以遮掩他鋒芒的魅力。
路明非默默的看着他,好久之後纔開口,
“你們不用這麼捆着我,不捆我也動不了。”路明非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他的身體太虛了,就像是一個油盡燈枯的老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喬薇尼給他注射針劑壓榨他最後生命潛力的緣故。
“委員會的要求,如今我已經沒有什麼可說服他們的籌碼了,他們原本就不相信你,想要強制將你進行手術,”路麟城遲鈍了一下,“但現在一切全完了,你殺了太多人,現在沒有人不知道你的危險程度。”
“能給我看看老媽嗎?”路明非沙啞的開口。
路麟城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伸手按動旁邊遙控器的按鈕。
路明非面前的大屏幕亮起,微弱的光芒將黑暗驅散,路麟城隨意的坐在地板上抽着煙,散落在地上菸頭和潦倒的身形讓他在瞬間好像老上了很多歲。
路明非沒有在對方身上發現傷口,也沒有發現對方有受傷的地方,如果非要說,那就是現在路麟城精神狀態極度不佳,甚至能說的上有些瘋狂。
與此同時,屏幕亮起
出現在上面的是另一間病房,喬薇尼靜靜地躺在病牀上,跟路明非這邊比起來喬薇尼那邊無論是氣氛上還是,關注度上都要輕鬆很多。
各種醫護人員在房間中進進出出,病牀邊隨時圍着三個人身穿白色大褂的醫生關注着喬薇尼的情況。
喬薇尼的臉上慘白,身上跟路明非一樣扎滿電極和輸液管,她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如同雛鳥的翅膀。身邊的儀器上顯示她有着平穩的心跳和呼吸
這一幕讓路明非放下心來。
“你們想要什麼?”路明非看着屏幕上的畫面,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好像也出現了一絲好轉。
“完成切割,在你的思維深處殺死那個寄生體。”路麟城抽着煙,站在陰影中的身影讓人看不出的對方現在的情緒波動。
“爲此你們答應救醒老媽?”路明非開口。
“你考慮一下。”路麟城沒有反駁。
“我已經沒有商量餘地了不是嗎。你們是拿老媽做人質來威脅我!”
“她可以不成爲人質的,你也可以選擇的不來這裡的,我當初沒有給你選擇的機會嗎,你當初是的怎麼跟我說的,你現在又是怎麼做的!”
路麟城的聲音忽然變得激動起來,
“原本一切都不會有任何的問題,切割會在我的安排下順利的完成,你會得到你想要的自由,你會融入到這個避風港之中,你會成爲秘書長的兒子,我們依舊會像曾經那般生活。可你做了什麼,你們揹着我幹了什麼!”路麟城憤怒的大吼。像一頭暴怒的獅子。
路明非忽然變得沉默下來,他知道對方說是事實,如果自己當初堅定一點,當初選擇一頭走到底的時候不猶豫,可能事情就不會變得這麼糟糕的,老媽也不會像現在一般躺在醫院的病牀之上。
但事情發展到現在他並不後悔,當初自己的拼命來到這裡不過是想要的一個答桉,
但他在老媽霸道帶着自己掏出避風港的那一刻他已經找到了答桉的啊,在自己即將離開踏出這個尼伯龍根邊界的時候也已經找到了答桉的啊。
他不在是那個曾經孤獨的小孩,有人願意站在他的身前爲他付出生命,他又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如果我完成切割,我就徹底失去了價值,那我怎麼知道你們一定會救醒老媽?”
“我是你爹,你想救她我難道就不想嗎!”路麟城的似乎在用很大的精力在恢復努力保持着自己的情緒。
“你能個給我保證嗎?”路明非看着對方平靜開口。
路麟城瞪着盯着路明非,路明非也不甘示弱的看着路麟城。
“可以。”某一刻,路麟城好像是退縮了一步點點頭。
然後當着路明非的面發了一個毒誓。
不過路明非知道這其實是沒有什麼意義的,對於一個真正的權謀者,
誓言這種東西向來都是用來的完成某個目標的工具,向來是一個可以隨意拋棄隨時拋棄的工具,而此刻的路麟城在他心中無疑就是一個權謀者。
路明非並不知道這個誓言是否會成爲讓自己成爲工具的一種手段。
但路明非依舊選擇相信,並不是相信路麟城的什麼誓言,而是相信他在危急關頭的那義無反顧衝向的老媽的那個舉動。
“給我一點時間考慮。”路明非收回目光看向天花板,其實他沒有什麼可以考慮的事情了,只是想趁着這個時間讓自己好好的安靜一下。好好將珍藏在自己回憶之中的某種東西回味一番。
“我等你的消息。”路麟城緩緩從原地站起身體,朝着門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而當路麟城剛好走到門口的時候,
一聲急促的電話鈴聲忽然打破了房間之中的平靜,就像是被燒開的水壺,灼熱滾燙的蒸汽順着聲音在房間之中迅速的蔓延。
路麟城身體愣在原地,路明非也試圖將餘光看向自己對面牆上的電話。它歡悅的在僵硬的氛圍之中蹦來蹦去。
皮靴再次和地板發出低沉的摩擦聲音,
“是我,路麟城。”路麟城的聲音依舊平靜穩重。
“好的,我馬上到。”路麟城面色不變的將手中電話緩緩放下,朝着門口的方向的走了出去。
但路明非明顯感覺到了對方前進的腳步變得急促起來的,不過什麼事情跟他已經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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