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源稚生靜靜的站在一間十分平常的商場大廈門口
只是唯一奇怪的是,這裡似乎是因爲潛在地勢較高的緣故,鋪天蓋地的洪水並未入侵到一層的其中。
幽藍色的海水在他腳下的臺階上一起一伏隨着後方呼嘯的海浪拍來拍去,但奈何就是如何也不越過那最後一個臺階。
似乎前方平平無奇的商場之中隱藏着什麼令海嘯還要驚恐的存在。
源稚生現在的注意力並沒有在這些細節上面,他擡頭仰望着不遠處的那座恢宏氣度的東京塔,厚重的烏雲密佈在塔尖,暴雨還在傾斜而下,雷龍依舊在遠處肆意咆哮,
世界還是那個世界,源稚生也還是那個源稚生。只是這一切都在朝着未知的隧道策馬奔騰,他還能堅持多久,世界還能堅持多久,他並不知道。
櫻帶着他從死侍堆之中逃離。櫻井七海將他從接二連三的死亡陰影之中喚醒。
原本的他是該直接馬不停息的返回源氏重工,豎起蛇岐八家的大旗,帶着家族生者和亡者的意志同神決一死戰的。
但是在他們逐漸遠離死侍,梆子聲徹底消失不見,源稚生開始恢復的時候,一個念頭冷不丁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那是一張信箋,一個帶着地址的惡鬼信箋。
這是在不久之前,和輝夜姬發現橘政宗的消息一起送到源稚生手中的。
上面雖然署名風間琉璃。
但是沒有人知道這封信是誰送過來的。
他們在任務行動開始之前,專門派人檢查過這個地方,但是一個小時之前,他們在這裡一無所獲。
在所有人都將這件事情遺忘的時候,帶着強迫弒神慾望的源稚生忽然想到了這件事情。
而且這個念頭出現之後,居然越長越大,以至於在短短的瞬間功夫,他就已經堅定了自己要來看一眼的念頭。
但是當他站在地址的臺階之下的時候,內心之中反倒生出了一種莫名想要逃離的感覺。
從來沒有在什麼事情上猶豫不決的他,頭一次因爲選擇題的問題,皺起了眉頭。
他撐着虛弱的身體在狂風之中佝僂,時間一點點流逝,源稚生的狀態也變得越來糟糕,僅僅只是站立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身上的傷口就重新開裂滲血。
曾經的他,以皇的血統,本應該恢復得很快。
但某種非物理性的力量阻礙了傷口的癒合。被死侍洞穿了出來的傷口甚至都沒有半點癒合的跡象。反倒愈發嚴重。
櫻和櫻井七海靜靜的站在及腰的海流之中望着身前男人的背影,誰也沒有催促,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儘管她們知道現在的時間很是緊迫,
但她們更知道,源稚生是她們的大家長,是整個蛇岐八家的支柱。她們要服從對方的命令。
源稚生沒有再猶豫,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邁開自己的腳步便朝着房間走了進去。
平時喧鬧的大廈此刻安靜的異常,但是在外面末日般的景象下,這裡又平靜的詭異。
源稚生看着信箋上的地址,一直沿着樓梯走到五樓的一間娛樂棋盤室,
將手搭在門把手的位置,源稚生只是稍稍猶豫了一下,便猛然推門而入。
……
房間一片昏暗,只有中間一處小小的棋盤上閃爍着淡淡橘黃的燈光,
陰影摺疊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歐式的檯球桌隱藏在昏暗的木質地板之上,只有盛放在燈光下的女孩聚攏着進入者的視線。
女孩一身鵝黃色寬鬆針織衣,靜靜的跪坐在榻榻米之上,好像整個人身心都徹底沉入了面前的棋局之中,她那纖細的食指和中指之間提着一個黑色的棋子。
柔和的燈光從上方傾斜而下,讓源稚生有那麼一瞬間幻想出女孩盤坐在陽光下看書的美好假象。
源稚生在一瞬間就怔過神情,他清楚這種美好的不真實,因爲現在的外面正經歷着火山和海嘯的肆虐。
女孩不知道是被推門的聲音驚醒,還是被外面灌入其中的寒風刺痛,原本沉浸在棋局上的注意力緩緩移動到了門口源稚生的方向。
順帶着面頰上的蘋果肌朝上擡起,
這一瞬間,源稚生在光的陰影中看清了女孩的面容。
可也是在這一瞬間,源稚生面色瞬間大變,原本虛弱的蒼白猛然就被一股警惕覆蓋,右手下意識的握在蜘蛛切的刀柄。
“是你!!”源稚生難以遮掩自己言語的不平靜。
因爲現在的他確是極爲不平靜,看到女孩面容的一瞬間,他的思維像是閃電般涌現,一個個神經束傳遞的信息聚集在一起,最終指向了一個源稚生難以置信的猜想。
盯着女孩那張熟悉的面容,源稚生的思維瞬間就被拉回到了幾個月前,在鐵軌上第一次遇到傅念時的場景。
當時那個叫夏彌的女孩就靜靜的站在傅念身邊。
但是之後對方在猛鬼衆入侵源氏重工的那個夜晚,對方和繪梨衣一起失蹤。蛇岐八家也一直認爲對方是被猛鬼衆抓走。爲此源稚生還專門派了一支執行局小隊去奮力尋找着對方的線索。
但是怎麼都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方居然安穩的坐在這裡,身上不僅沒有半點傷勢,而且還是一副很淡然從容的姿態,似乎剛剛還進行了一場熱水浴。頭髮都還散發着淡淡的花香。
猛鬼衆現在對俘虜的待遇都是這般仁慈嗎?
還是……!
“怎麼纔來呀。”夏彌看清門口來人之後,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眉梢有點無奈,
但是等她看清源稚生身上的傷勢之後,好像也醒悟過來什麼,無奈的擺擺手。
“算了算了,外面那麼多不聽話的傢伙,你也不容易。”
源稚生盯着夏彌眉頭緊蹙。
“你似乎知道我一定要來?”
“地址都給你了,你不來難道要王將來嗎?還是說那該死的神會主動找我?”夏彌一副不怎麼開心的盯着源稚生。
但是聽到聲音卻是讓源稚生面色一變,手中的蜘蛛切猛然出鞘。
“王將!神!你到底是誰!怎麼會知道他們!”
鏘!
在源稚生猛然拔出手中蜘蛛切的一瞬間,身後陰影的黑暗之中,兩道毫不猶豫的拔刀聲同時響起,隨即便是兩道窈窕的人影出現在了夏彌的身後。
其中一人更是滿眼憤怒的盯着持刀對着夏彌散發殺氣的源稚生。
雖然對方不言一語,但是那近乎化爲實質的殺氣讓源稚生本能的察覺到危險。
當源稚生的目光落在兩道女人身上的一瞬間,他的面色更是大變
因爲出現在夏彌身後的不是別人,而是一直被蛇岐八家通緝的猛鬼衆龍馬櫻井小暮,和猛鬼衆鬼將櫻井宛子!
剛剛和猛鬼衆戰鬥結束的源稚生瞬間進入戰鬥狀態,身後的櫻井七海和櫻同樣作出戰鬥姿態。
一時間房間之中籠罩的氣氛變得極其冰冷,殺意讓空氣近乎陷於冰點。
源稚生的腦海之中涌現出無數的猜想。
兩位猛鬼衆的高層!
宛子和小暮更是不假遮掩目光之中的殺氣,櫻井小暮更多的是對源稚生本身的殺氣,但宛子更對的卻是因爲源稚生的行爲,
她是王座最忠誠的侍衛,侍衛決不允許任何卑賤之人對王座的蔑視。她之所以沒有立刻動手,只是因爲夏彌還未開口。
“我勸你最好還是放下你手中的刀。我固然對你的行爲不是那麼在意,但是不代表我身邊的人,不會介意你的冒犯行爲。”夏彌挑挑眉,
“而且我今天找你是沒有敵意的,雖然你讓哥哥承受了不該承受的痛苦。但夏彌是一個分得清的人。”
夏彌聲音落下的很久,源稚生手中的蜘蛛切才緩緩落下,不清楚是來自對傅唸的愧疚,還是沒有從夏彌身上感受到殺氣的緣故,源稚生身上的殺氣也緩緩朝內收斂,他擺擺手讓身後的櫻和櫻井七海後退。
“你到底是誰?!”源稚生的聲音依舊冷冰冰的盯着夏彌。如果說剛見面,他只是對對方的突然出現表示懷疑的話,那現在源稚生能夠絕對肯定,對方和猛鬼衆脫不了干係。能夠在猛鬼衆高層手中活的如此滋潤的傢伙,肯定也不會像表面看上去這般單純。
“我叫夏彌啊,”夏彌緩緩將手中的黑棋落在右下角的某個角落,落下一瞬間整個人有點調皮的嘴角上揚,開心的情緒劃過對方的眼眸。
“當然如果你問我身份的話,”夏彌拍拍手,“我還是猛鬼衆新的首領。”
夏彌說的漫不經心,但源稚生和他身後的櫻,櫻井七海聽的異常震驚。
他們和猛鬼衆打到現在,結果連個人都沒有看到,沒想到對方居然躲在這裡輕鬆的下棋!
但是源稚生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震驚的同時,也緩緩試探性的問道,“你就是王將?”
夏彌嘴角一撇,“喂,你聽不聽得懂閱讀理解啊,我說是新的的猛鬼衆首領,以前的首領叫王將,那新的猛鬼衆首領能是王將嗎?白癡!”
夏彌一副看二傻子模樣的盯着眼前的源稚生,突然之間她覺得傅念腦子要比這傢伙看上去靈光不少。
而且這傢伙長得就是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難怪受這麼重的傷!
源稚生語塞,但是思維卻彷彿接受到了一個極其龐大卻又極爲重要的信息。
“猛鬼衆換了首領?!”源稚生有點難以置信的盯着前方,猛鬼衆死了首領這麼大的事情,他身爲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那王將?”源稚生猛然想到什麼,趕忙開口問道。
“哦,那傢伙跟個老鼠似的躲來躲去,我的人還沒有抓到他。”
“你的人?”源稚生疑惑的盯着站在夏彌身後的宛子和小暮。
“那不成還是你的人?”夏彌剛剛伸向棋碗裡面的手臂一頓。眼神有點不壞好意的看着他。
“外面的死侍……”
“不能否認,王將在日本經營二十多年也不是沒有半點手段,我雖然將他在猛鬼衆之中的親信斬殺的一乾二淨,沒想到他居然好保留着死侍這麼一張底牌。”
夏彌雖然說的很是驚奇,但語氣卻絲毫沒有意外的語氣,平淡的好像是在嘮家常。
“居然還是龍形死侍,嘖嘖,”夏彌眼神說不出的嘲諷。
但是源稚生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點細節,他在還沒用徹底聽完對方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呆呆的愣在原地了。
“親信全……全部殺掉了?”源稚生回想起自己在新聞頭條上看到的那個新聞,猛鬼衆龍王是風間琉璃啊,風間琉璃可是源稚女啊!
雖然在不久之前,他才和對方見上過一面,但是那確實真正揭開他內心希望封印的開始,
那個夜晚,讓他知道稚女還活着的消息,儘管對方依舊像是一個惡鬼遊離在世間,儘管對方可能像是惡鬼一樣來找自己復仇索命。
但是這些源稚生都不在乎,人是一個很複雜的物種,他當初固然毫不留情的將刀刺入對方的心臟,這個決定他不後悔,因爲對方犯下了殺戮,觸碰了正義審判的枷鎖。
但這不代表他不會痛苦,不代表他不會抱着稚女的屍體痛哭,因爲那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了,他將源稚女鎖在了那個深不見底的深井,同樣也將曾經的自己留在了那個破舊的地下室。
時光的枷鎖讓他負重前行,但,某一天,上帝卻突然在他的世界照出一縷陳舊的光。
稚女再次出現在他的世界。
無論回來的到底是風間琉璃,還是源稚女,但在源稚生心中,他永遠都是源稚女。這也是他爲什麼會在出現兩個地點的時候,率先前往風間琉璃寄來的信的地點。
可……可是還不等他再次見到對方,等來的消息卻是對方已經被清剿的消息。
源稚生原本就有些通紅的眼眸此刻徹底佈滿了血絲。
“都被清剿了嗎?!”他一字一頓。
“都被清剿的了呀。尤其是和王將沆瀣一氣的傢伙們。”夏彌好像根本感受着不到對方的情緒,整個人有點開開心心的開口,
說完還昂起下巴繼續道,“當初動靜可大了,留在表面的高層好處理,不爭氣的一刀一個,爭氣點的在多給一刀,也就沒氣了。
但是王將在猛鬼衆留下的實力遍佈猛鬼衆的邊邊角角,我當初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將他們聚集到一起的,然後,”夏彌作出一個轟的動作。
“一窩給端了。”
夏彌說完看向源稚生,居然發現對方的臉色變得更加詭異起來了,恐懼的蒼白和暴怒的漲紅,極其罕見的匯聚到了一起。
讓人看起來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但源稚生卻也罕見的沒有爆發,而是眼神冰冷的盯着夏彌身後的宛子和小暮開口。
“那她們兩個呢,我記得她們兩個都在猛鬼衆的職位不低吧。”源稚生深切知道櫻井小暮在猛鬼衆的身份,作爲龍馬的他可是掌控者猛鬼衆的一切事務。
“給你當狗所以活下來了?!!”
夏彌的眼神忽然冰冷了起來,
源稚生只覺得自己後背忽然一涼,然後整個身體頃刻間就僵硬在原地。恐懼像是惡鬼一般匍匐在他的後背之上,甚至連預警的汗毛都不敢有任何的動靜。
“大家長,話可不是能亂說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