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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念慢悠悠的邁步在破碎的大廳中央,地面反光琉璃的地板此刻就是一塊碎裂鏡子,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他身後的走廊和大廳之間的牆壁,此刻已經徹底不見蹤影,但如果有人仔細觀察身後門檻都話,能夠明顯發現牆壁消失位置的顏色和周圍光滑琉璃地板的顏色完全不太一樣。
牆壁似乎是被直接被砸進到了地板之中,但因爲力過於精妙,那一塊的地板完美承受住了上方傳來的力量。
在他的身前,寬闊的奢華大廳裡一片昏暗,其中到處都是一個個全副武裝外穿黑色風衣,內襯防彈背心的猛鬼衆精銳身影。
他們一個個手持突擊步槍,一雙雙黑色的淡金色眼瞳在周圍的黑暗中如同一隻只懸掛在半空之中的螢火蟲。
但是卻是一隻只顫抖到驚悚的螢火蟲,
他們盯着對面緩緩邁步的男人,每邁出一步,地面光滑且充滿金錢味道的地板就會像蜘蛛網狀朝着周圍擴散。身後凝聚如同實質般的黑霧就會變得更加濃郁。末日似乎在這一刻降臨在了他們頭頂。
男人擁有着一雙讓他們雙瞳黯然失色的眼瞳。那雙眼睛中流淌着赤金色的光芒,像緩緩流動的熔岩。在那雙眼睛中他們看到從未見過的璀璨,在身後凝聚的黑暗之中,像恆星一般耀眼璀璨,璀璨中帶着令他們所有人的都在窒息的冰冷,高傲。
每一個看到那雙眼睛的猛鬼衆都恨不得立刻扭頭朝着身後近在咫尺的大門逃跑。
但是沒有人能做得到,那雙眼睛旋轉的漩渦般粘着他們的視線,粘着他們的精神,在那個男人緩緩邁動的腳步之中,一個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宏大精神場從身後的黑暗中朝着周圍伸出觸手。在他們之間蔓延。
隨着觸手蔓延的領域越來越寬廣,吸引他們眼神整個人精神的漩渦就越是粘稠。到最後所有人的彷彿被纏在蜘蛛網上獵物,掙扎中將自己死死纏在原地一動不能動。
傅念上下打量着自己身前從三個門口涌入大廳的近百名猛鬼衆精銳。
在所有人劇烈震動的瞳孔之中。
再次緩緩伸出自己的右手,右手手掌輕輕慢慢的握拳,
周圍覆蓋的蛛網在這一刻猛然收縮,世界彷彿都被這個男人握在手中,窒息的壓力陡然劇增。
手掌繼續握緊。
砰!
一聲宏大壯闊的崩裂聲音爆炸在肅靜的黑暗之中,那是集體風衣和防彈背心承受不住壓力崩裂的聲音。
粗重的喘息聲出現在黑暗之中。劇烈的心跳聲開始加速,赤紅的血絲陡然佈滿在猛鬼衆他們的黃金瞳之中。
大廳中肅靜且壓抑的氛圍濃重到了極致。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男人的那雙眼睛,好像那裡存在着什麼讓他們爲之驚駭一生的場景,就如夏花一瞬的絢爛。秋葉飄落的靜美。爲此他們可以不顧任務的責任,不顧生死的命運。
傅念手心猛然捏在一起。
嘭!
無數的猩紅從原地集體綻放,在藝術人的眼中這一幕就像是一株株盛開在江戶山丘之間的石蒜花。但在傅念視野之中他們更像是從西伯利亞山巔垂落在石頭上的西紅柿。
妖豔的色澤中帶着嫣紅的絕望。
只此瞬間。
大廳二樓的房間大門轟然大開。
一個肩披血紅色的廣袖和服的男人出現在視野之中,他寬大的和服上刺繡着大朵大朵的彼岸花,這種也被稱作曼珠沙華的石蒜科植物,現在底下的大廳裡開的到處都是,
大廳的燈光在這一瞬間也突然綻放了開來,耀白的燈光中,風間琉璃的身上的華美和服上的彼岸花在此刻更加明亮起來,和他瑩白色的皮膚交相輝映。
風間琉璃也在精心刻畫的歌舞伎妝容中緩緩踩着木屐出現在欄杆之前。
居高臨下的看着對方。
傅念緩緩擡起頭看向二樓欄杆處的風間琉璃,雙眼中流動的赤金豎眸緩緩被黑暗覆蓋。
“絕美的舞臺,癡迷的燈光,真是一場盛大的表演,”
風間琉璃緩緩拍動着自己的手掌,似乎在舞臺中犧牲的這些完全不是他的手下,似乎這一刻他也不是猛鬼衆的龍王。而是一個真正欣賞藝術,真正崇拜強者的觀衆,這一刻,傅念所在的大廳成爲了他這個觀衆的舞臺。
傅念沒有說話,只是暗淡下去的黃金瞳中流動着更加濃郁的深邃,他身後的黑暗還在繼續,朝着風間琉璃涌去。
“還沒有人敢站在這種位置,居高臨下的俯瞰我。”
傅念表情淡漠的近乎冰冷,高傲的姿態在這一刻被不加遮掩的暴露在了空氣之中,暴露在了風間琉璃的面前。
風間琉璃的手中的動作猛然一頓,臉上嫵媚的笑容也在這一瞬間變得僵硬起來。
這個男人不再像是剛剛那般了,雖然時間僅僅過了半小時,但是這個男人的面對自己的態度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之前男人雖然同樣高傲,雖然在他的身上,風間琉璃同樣感受到了令他窒息的壓力,
但完全不像現在,在此刻這個男人不加遮掩的眼神之下,他感受到的是一種絕望的恐懼,在對方聲音開口的一瞬間,風間琉璃的視線就開始被黑暗吞噬,那是絕望的黑暗,絕望中帶着令人恨不得立刻死掉的孤傲,暴虐。
來自王的暴虐!
此刻的狀況就像是獅王在宣誓完自己領地殺死入侵者之後,又有外物進入領地的狀態,儘管這個外物可能並未抱着入侵他人的心態,但是在剛剛戰鬥過後的獅王面前,這就是一種赤果果的挑釁。
風間琉璃錯誤選擇了自己出現的時間,更是錯誤的選擇了出現的地點。
在大地與山王座剛剛碾壓完戰場的時間,他以旁觀者的姿態將此當成一個舞臺爲勝者鼓掌歡呼,
龍的高傲從來不會允許這種事情出現,王座的權柄者和追隨者也從來不會輕易放過些褻瀆王座的傢伙。
黑暗緩緩侵蝕着風間琉璃的周圍的一切,
原本燈光耀眼的世界就像是被一層帷幕籠罩,黑暗中,一切的視線都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雙深邃的豎瞳懸垂在風間琉璃面前。
那是一雙碩大的眼睛,但是眼睛只是黑色的,幽深的讓人根本從中看不到一點生的希望。
風間琉璃渾身上下都被冰冷的寒意覆蓋,那種感覺就像是無數的黝黑槍口從三百六十度角度指着你。
你逃不出去,也逃不掉。
這一刻,他的生死是真的被掌握在這個男人的手中,只要一個念頭,一個自己死亡的念頭,周圍包圍他的槍口都會在一瞬間將自己轟成一灘爛泥。
他沒有半點抵抗的力量。哪怕自己擁有着皇的血統,也沒有半點掙扎的餘地,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恐懼,哪怕是在王將身上,他都爲從沒有在對方身上感受到這種窒息到絕望的恐懼。在這一刻世界一切都是螻蟻。而觸發這股力量的條件,卻只需要一個眼神。
很久很久,風間琉璃只感覺自己在黑暗中孤獨的承受着無情的放逐。
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年,也許只有一瞬間。
他發現自己眼前的黑暗正在緩緩消退,周圍大廳絢爛的顏色開始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頭一次發現耀白的燈光是那般的溫暖,讓人充滿希望。
視線之中,那個站在大廳中間的男人依舊保持着擡頭看着自己的姿勢。
但是他卻不在感覺自己在仰望對方。
此刻他也是第一次注意到男人周邊的爆裂的猩紅液體,他們被龐大的力量壓制在地板上,一攤攤的如同綻放在大廳的妖豔之花。
而那個男人站在羣花之間,以君王的姿態俯瞰着他,俯瞰着周圍隕落的亡靈。
隱隱間,風間琉璃看到了一條通往男人之間的紅毯,紅毯兩旁開滿了紅色的彼岸花,彼岸花中是一根根猙獰的白骨骷髏。
紅毯的盡頭是一座神聖,威嚴的王座。
“什麼事情?”傅念保持着擡頭的姿勢緩緩開口,眼神淡漠,孤傲。
“王將出現了。”
風間琉璃低着頭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