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安定後,姐夫來找蔗姑看命,蔗姑演算天機,爲其批了八字,曰:功成名就,急流勇退。姐夫深信不疑,便辭了官面上的一切職務,回府城榮養,漸漸成爲府城內的奢遮人物,勉強稱得上一句手眼通天。”念英笑着說道。
秦堯會心一笑。
早在民國初年,他和劉大龍成爲連襟後,就曾給過他暗示,告訴他將來該選擇哪一面旗幟。
以其彼時威震兩廣的兵權來說,只要他選對了路,又不貪戀權位,足保三代富貴。
“姐夫時常提起你呢。”看着他臉上的笑容,念英又道:“你什麼時候有時間,陪我去府城看看他和姐姐?”
秦堯頷首:“明日一早我要出發去香江,解決八號當鋪這個大麻煩。等我回來後,就和你一起去省親。”
念英又驚又喜,驚的是自家男人剛出關不久,正是與她們姐妹蜜裡調油的時候,沒想到轉眼間又要出門拼殺。喜的自然是對方沒有拒絕她的提議,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家夫婿與劉大龍已經不是一個層面的人了。
“需要我去趟地府嗎?”阿藜開口道:“我哥即便不能動手,卻未必沒有手段幫忙。”
秦堯想了想,搖頭道:“這次行動有個比武的名義在,未必一定要生死相向。倘若徹底撕破了麪皮,卻依舊奈何不了對方,再去地府請援便是。”
倒不是怕再欠鍾馗人情,主要是不想麻煩對方。
而在她略帶驚慌的目光注視下,知曉緣由的九叔臉上沒有流露出半分無奈,心底反而涌現出一股柔情。
只是這話顯然是不能說出口的,唯有按下心頭複雜情緒,勸着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堯點點頭:“我想借紫郢劍一用,姍姍來遲的十年之約終究要畫上一個句號。”
“行了,你們師徒兩個就別在這演了,早去早回。”這時,蔗姑的聲音突然自九叔身後響起。
“誰給我發的飛信?”秦堯面帶詫異,伸手握住紙鶴,隨着靈光依附於他雙手,紙鶴就此變成了一封帶着無數摺痕的信紙。
九叔默默挺直腰身,錘腰的手也變成了負手而立,只是那黑眼眶一時半會消不了,顯得有些滑稽:“你找我?”
若非修爲暴漲,以他這副單薄身子來說,未必真能扛得住。
“莫不是說中你心事了?”九叔與秦堯待得久了,自是明白那二字只是一個語氣助詞,並無不敬的含義,是故云淡風輕,毫無怒意。
秦堯摺疊起這封飛信,笑着開口:“巧是巧了些,再晚一會兒我們就要出發了,不過要說有詐還不至於,外人可模仿不出這麼一封書信。”
俗語道,爲人婦者,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算算年齡,蔗姑可不就五十了嗎?當真是身如大海,險些傾覆了他這艘老船……
師孃啊師孃,我沒在演啊,純粹是師父演我。
翌日一早。
念英一臉擔憂模樣:“第八號當鋪的事情好解決,充其量只是一場武鬥,可這追尋玄魁一事,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快速解決的,你這一去不會又是許多年吧?”
秦堯一愣,看了眼他宛如熊貓般的眼眶,突然間靈光乍現,心生明悟:“師父有此愛護之心,弟子銘感五內,不過最終您去還是不去,希望您先爭取一下蔗姑的意見。”
秦堯眼睛瞪大,下意識說道:“臥槽~”
片刻後,紙鶴玲瓏小巧的腦袋指向秦堯,撲棱着翅膀,迅速來到他面前,靜滯在半空中。
“這信來的也太巧了,彷彿知道你們要去香江一樣,不會有詐吧?”默默收回目光後,念英輕聲問道。
“師父。”就在他琢磨着找個什麼理由出去避幾天風頭時,卻見秦堯神出鬼沒般現身庭院中央。
據說他追捕一個叫玄魁的殭屍已經快十年了,十年來走南闖北,風餐露宿,可不管他怎麼努力,始終都差那玄魁一步,認爲再這麼繼續下去的話,自己這輩子可能都追不上對方了,目前他人在香江,希望能得到秦堯的幫助。
何況經過茅山老祖的調節後,他和黑影之間的矛盾已經達不到不死不休的程度了,只要光明正大的戰勝對方,這段因果便能了賬。
九叔面色一板,義正詞嚴地說道:“蔗姑最是善解人意,怎會在這種大事上面有意見?你是不是對她有所誤解?”
全身無力,眼眶泛黑的九叔捶着腰走出房間,面朝朝陽,深深吸了一口氣,結果一時間竟眼暈目眩,連忙扶住身旁的門沿……
未幾,就在三女送別師徒二人時,一隻紙鶴突然揮舞着翅膀,帶着一道黯淡流光自空中落下,在院裡轉了轉身,彷彿在感應着什麼。
秦堯臉頰一抽,暗自苦笑。
和已經漸漸習慣與秦堯聚少離多的阿藜、念英不同,蔗姑與九叔在一起後,先前從未分開過太長時間,結果九叔一閉關就是十五年,把她都驚出心理陰影了,短時間內着實不想與其分開。
念英好奇地探頭看去,只見信上白紙黑字的寫着:秦堯親啓,毛小方敬上。二十年光陰倏爾掠過,不知道長近境如何,吾思之念之,卻因事耽擱,無法登門拜訪云云~
這信的開頭在問秦堯近境,隨後簡單說了下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歷,最後卻是談及了一件事情。
九叔眼底閃過一抹喜色,嘴上卻道:“劍你隨時都能取走,不過以我看來,你爽約在前,那黑影未必還買賬,我有必要陪着你一起去一趟香江,爲你護法。”
聞言,秦堯剛想寬慰她幾句,站在阿藜身旁的蔗姑卻陡然間變了臉色,疾聲說道:“林九,你可不能跟着去追那什麼玄魁!”
“你放心,我這趟出門只是幫秦堯壓陣,並不參與玄魁一事。”
蔗姑微微鬆了一口氣,旋即意識到自己方纔有些失態了,沒有在外人面前給足相公面子,連忙補救道:“我不是在管着你……”
九叔擡了擡手,笑着打斷道:“我都明白,他們也都明白,不用解釋。”
蔗姑臉頰一紅,心底卻沒來由的浮現出一絲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