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十二個月,三年三十六個月。
自秦堯以黑馬之姿出現,成爲精英首席已經過去了三十七個月,三十七次大比,他總共接受了八次挑戰。而這八次挑戰的結果無一例外——幾乎沒人能在他面前撐兩個回合。
而他除了在月初的時候會冒一次頭外,其餘時間基本上都待在藏書閣內,隨着連希聖將他那句沒有一無是處的陰陽術傳出,甚至帶動了一股翻書熱。
當然,這熱度也僅僅是一陣風。
過了風口,發現自己並不能從藏書閣得到什麼好處的陰陽師很快又散去了,是以如今閣內仍舊只有他一人在修行。
連希聖去看過他的靜修,忠行也看過他的靜修,在他們眼中,他的修行便是看看書,打打坐,極其簡單,也十分適合帶孩子。
不過忠行到底是個老實人,讓他干將兩個累贅直接甩給秦堯的事情,他還真幹不出來。
故而告別掌案,帶着兩小離開主殿後,他將二人拉到自己面前,目光掃視過他們的臉,最終定格在小女孩身上:“我一人的資源顧不了你們兩人,所以只能將你們之中的其中一個,交給我師兄來照顧。晴明的情況有些特殊,將他交給師兄的話,我心裡過意不去。百旎,你願意跟着我師兄嗎?”
小女孩沒有絲毫遲疑,目光堅定地說道:“我願意。”
在她看來,情況就算再糟糕,也好過一個人在平京城內自生自滅。
忠行暗自鬆了一口氣,道:“走罷,我帶你們去見我師兄。”
藏書閣。
三樓。
秦堯孤身一人坐在一張向陽的桌子前,桌上擺放着一本陰陽術的秘籍,其中的字符在他眼中被分解成無數術式。
經過三年零一個月系統化的學習,他對陰陽師基礎術法的瞭解足以勝過寮內所有弟子,甚至包括一些長老。
“嗒,嗒,嗒……”
隨着一陣腳步聲響起,一大兩小三道身影緩緩走進閱讀室,徑直走向窗前木桌。
秦堯眼前的無數術式剎那間消失不見,轉身望向三人,心神微動。
“拜見大師兄。”忠行躬身說道。
倆小孩不知該怎麼稱呼,只能跟着行禮。
“整個寮內就屬你和我關係最好,這些俗禮不是都放下了嗎,怎麼今兒又提起來了?”秦堯徹底轉過身來,笑着問道。
忠行賠着笑,放下手臂:“這不是有事相求嗎?我尋思着客氣點也好說話。”
“和這倆小孩有關?”秦堯直截了當地問道。
忠行點點頭,輕輕推了百旎一把:“他們是我在這次任務中救下的,兩人都沒了歸處,便被我帶回了寮中。
但以我現在的時間,精力,以及資源來說,供養一個弟子還行,兩個弟子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因此我想求您幫我照顧一下百旎,讓她可以在陰陽寮內立足。”
秦堯看了看少女稚嫩的小臉,心中暗道:“亂了,全尼瑪亂了。”
他與忠行相處三年,忠行從未求過他任何事情,如今第一次開口,且看起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於情於理他都不該拒絕。
但問題是,在原著中,百旎日後是陰陽寮的掌案啊,不是普普通通一路人。
若自己收下百旎,百旎的宿命不曾改變,那麼他便與陰陽寮徹底綁在一起了。
可轉念一想,好像與陰陽寮徹底綁在一起也沒什麼損失,便道:“你好不容易求我一次,我若不允,將來還怎麼使喚你?”
忠行大喜,連忙說道:“百旎,快磕頭。”
“百旎拜見師父。”
瘦小的女孩應聲跪地,腦門砰砰的砸在地板上,實實在在的磕了三個響頭。
“起來吧。”秦堯擡手說道。
“謝師傅。”百旎起身,緩緩來到他面前,轉身面向忠行師徒。
“晴明,還不趕緊拜見師伯,拜見師姐。”忠行推了推身旁的小孩,笑着說道。
晴明如夢初醒,急忙衝着秦堯深深一躬:“拜見師伯。”
隨即又向百旎拱手施禮:“見過師姐。”
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模樣,百旎咧嘴一笑,笑容純善,至此方纔展現出孩子天真的一面……
幾天後。
黃昏時分。
百旎與晴明背對夕陽,緩緩行走在古樸大氣的建築羣中,小聲交談着彼此現狀。
“師伯嚴厲嗎?”
“一點也不嚴厲,相反,很好說話,很講道理。”
“真好。”
“忠行師叔很嚴厲嗎?”
晴明點頭:“我現在很怕師父……”
百旎拍了拍他後背:“這是另外一種好,萬不可生出怨懟之心。”
“我知道的……”晴明輕聲開口。
“就是你吧?”
突然,一名黑衣長髮的半大少年閃身至二人面前,盯着晴明問道。
晴明一臉愕然:“什麼?”
“我的意思是……雜種。”黑衣少年說道。
晴明面色瞬間漲紅,狠狠瞪着對方:“你說什麼?”
“人妖結合產生的怪胎,不叫雜種又叫什麼?”黑衣少年冷笑道。
晴明默默握緊雙拳,竭力忍耐着憤怒。
百旎挺身而出,擋在晴明身前,衝着黑衣少年怒斥道:“你別太過分!”
“我過分?”黑衣少年目光狠戾地說道:“我爹孃都是被妖怪害死的,我罵一個妖怪雜種怎麼了?”
“晴明不是妖怪!”百旎大聲說道。
“妖怪的孩子,不是妖怪是什麼?”黑衣少年針鋒相對地說道。
“他是我的式神。”情急之下,百旎大喝道:“你敢說式神是妖?”
式神從本質上而言就是妖,但黑衣少年卻並不敢這麼說。
概因在這陰陽寮內,大部分陰陽師都在修煉式神。若他口無遮攔的說出這話,一場大禍便在眼前。
“牙尖嘴利。”
黑衣少年狠狠剜了她一眼,說道:“你說他是你的式神,那麼我問你,侍神令何在?”
百旎:“我們之間的關係,不需要侍神令來約束。”
“笑話。”黑衣少年哈哈大笑:“沒有侍神令,算什麼式神?”
“百旎,我們走罷。”晴明伸手拉了拉百旎的衣角,有些怯懦地說道。
百旎不太清楚師父與師叔在寮內的份量,故此不太敢惹事情,牽着晴明便欲離開。
“唰。”
黑衣少年擡手攔住二人,目光森寒地望向晴明:“這就想走?你以爲我過來攔你,就是單純的爲了罵你兩句?”
“你還想幹什麼?”百旎不幹了,目光死死盯着對方。
黑衣少年一把將其撥開,呵斥道:“有你什麼事情,在這裡給我嘰嘰歪歪,嘰嘰歪歪。”
秦堯這兩日雖已開始傳授百旎術法,但僅僅兩三日功夫,少女連術式都沒記全,更遑論煉體了,是以被粗魯的推倒在地,腦袋磕在青石上,當即一片淤青。
“師姐。”晴明驚呼一聲,縱身飛撲向對方。
“嘭。”
黑衣少年一腳踢在他肩頭,將其踹倒在百旎身旁,嘲諷道:“英雄救美?你也配!”
百旎出離的憤怒了,手結法印,對着黑衣少年使出自己尚未掌握的攻擊法術。
一束藍光自其貼合在一起的雙手食指衝出,然而還未攻擊到黑衣少年身上,便自行消融在天地之間。
“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衣少年不加掩飾的嘲笑,嘲諷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能打出什麼攻擊呢。”
百旎臉色被笑的通紅,無地自容;晴明臉色也很紅,不過比臉更紅的是眼睛。
黑衣少年就喜歡看到他們的這種反應,這給他帶來了一絲宛如大仇得報的快感。
哪怕他知道眼前這半人半妖的雜種與自己父母的血仇無關,但誰讓他是妖呢,是妖就該是這種下場。
“砰。”
少焉,黑衣少年擡腳踩在晴明頭上,居高臨下的威脅道:“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打你的事情,否則從今往後的每一天,我都會打你一頓。”
“啊~”
晴明雙眼徹底變成了赤紅色,仰天長嘯,一股強大氣浪驟然自其體內衝出,重重轟擊在黑衣少年身上,瞬間將其彈飛而起,拋了很遠很遠。
與此同時,這股強大妖力也吸引來諸多目光,兩道身影幾乎同時破空而來,分別站在晴明與黑衣少年身旁。
“天福。”國字臉,劍鋒眉,額頭上綁着一條黑色紮帶,身上穿着一套暗紅色祭祀長袍的男子將黑衣少年扶起,目光關切地喚道。
“師……師父……”瞿天福張口噴出一口鮮血,腦袋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紅衣男子眼中閃過一抹寒芒,緩緩將人放了下來,擡頭望向正在封印晴明體內妖力的忠行:“此事,你需給我一個交代。”
忠行封印了晴明外泄的妖力,扭頭向百旎問道:“百旎,方纔發生了什麼事情?”
紅衣男子順勢望向少女,強大的壓力令其身軀微顫。
忠行默默站到百旎身前,替她擋住了所有壓力。
百旎長長鬆了一口氣,將剛剛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每一句話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瞿長老,現在你是不是要給我一個交代?”聽完陳述後,忠行擡目望向瞿義安。
“和我要交代?”
瞿義安冷笑道:“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要交代?何況,我徒兒說錯什麼了嗎?人和妖生的孩子,難道不叫雜種?”
忠行握緊雙拳,眼欲噴火:“瞿長老怎可如此蠻不講理?”
瞿義安:“你還有臉怪我?此事難道不該怨你?若非是你將這雜種接入陰陽寮,又怎會有今日之爭端?”
忠行心裡像是燃起了一把火,憤怒地說道:“我要向你發起挑戰!”
“昏頭了你,挑戰是在月初,不是今天。不在規定時間內向門內長老挑釁,我可以治你不敬之罪知道嗎?”瞿義安說道。
這話宛如一把尖刀深深刺進忠行心裡,刺傷他的同時,也將他鬱郁於心的邪火全部泄露出來,苦笑一聲,再無脾氣。
“長老好大官威啊!”見忠行無法解決問題,默默關注着此間動態的秦堯只好化光而來,站定於百旎身前。
瞿義安皺了皺眉,道:“秦堯,這不關你的事情,別亂摻和。”
秦堯伸手指向百旎,淡漠道:“瞿長老難道不知道,她是我的弟子?”
瞿義安心中惱怒,冷喝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秦堯一步步向他走去,邊走邊道:“知道她是我弟子,還縱容門徒打傷她,那你就是其心可誅。不知道的話,連這點情報都沒有,就說明你瞎。”
“你放肆。”瞿義安大怒。
秦堯在心中默唸了金剛伏魔咒,平靜說道:“陰陽寮第十一號弟子,向第八號長老發起挑戰。”
“你怎麼和忠行一個德行,不知道今天是幾號嗎?”瞿義安訓斥道。
秦堯冷冷一笑,身軀驟然化作一道白光,剎那間出現在對方面前,拳出如龍。
不。
他是真打出來一條金龍虛影,重重砸在毫無防備的瞿義安胸口,將其胸脯直接打塌陷了,身軀更是不受控制的倒飛而起,人在半空中噴出帶着內臟碎片的血漬。
“唰,唰,唰……”
自此,事情徹底鬧大了,以掌案爲首,諸多高層迅速集結而來。
“嘭。”
瞿義安身軀砸落在地面上,抽搐不止,呼吸猶如風箱般沉重。
“何至於此?”連希聖駐足在瞿義安面前,伸手釋放出一團光輝,護住對方性命。
秦堯怡然不懼,直視對方眼眸;“他徒弟打我徒弟,我打他,有什麼不對嗎?”
連希聖:“好像是他徒弟吃虧更厲害一些。”
“他那徒弟主動挑釁在先,吃了虧,就有理了嗎?”
秦堯道:“何況,我懷疑這廝就是受了瞿義安的指使過來找麻煩的,否則他怎會知道晴明是半人半妖的事情?”
連希聖低頭望向瞿義安,卻見對方努力掙扎着說道:“掌案,冤枉,冤枉啊,我只是曾隨口向天福提過一句,壓根就沒指使他做任何事情。”
“你說沒有就沒有啊,我還說你肯定有呢。”秦堯冷笑道。
瞿義安被氣的血氣上涌,張口又吐出一股赤血來,面色煞白。
“夠了。”連希聖沉聲說道。
秦堯不再言語,靜靜等待着對方判決。
假使判決不如他意,離開這陰陽寮便是。
以免再有什麼傻逼對着他狺狺狂吠,還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