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內,御花園。
秦堯等人被內侍帶至一個深坑前,低眸望去,只見坑中密密麻麻的蛇類盤繞在一起,嘶嘶的聲音聯綿不絕,從視覺與聽覺上給人帶來雙重恐怖。
儘管太乙已經修成了仙軀,但看到這幕場景後還是頭皮發麻,強忍着施法放火的心態,默默偏移開目光。
不多時,一羣身披玄黑色甲冑的士兵在展娟帶領下,押送着前王后宮中的七十二名侍女來到秦堯等人對面,雙方隔坑互望。
“厲鬼妖邪。”
看着其貌不揚的展娟,九叔極其肯定地說道。
他與妖鬼打了一輩子交道,哪怕是對方隱藏的很好,並未顯露出半分鬼氣,在他眼裡亦是無所遁形。
“厲鬼妖物堂而皇之的行走在王宮內,帝辛就沒察覺嗎?”太乙不解地問道。
秦堯道:“大抵是有所察覺,但卻自信的認爲,任何妖魔邪祟都傷不到自己吧。”
“娘娘駕到。”正當姜子牙準備開口時,一道大喝聲忽然在附近響起。
衆人一起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穿金戴銀,雍容華貴的黑袍少女大步踏來,其身後跟着一羣侍女。
“拜見娘娘。”展娟躬身行禮。
妲己微微頷首,淡漠道:“將這七十二名宮女推至坑邊。”
“是。”
玄甲士兵奉命,驅趕着侍女們來到大坑前,腳尖距離坑洞不足一寸。
如此近距離的觀望坑內萬蛇,幾乎所有侍女都被嚇得花容失色,有些甚至被嚇暈了,身軀落向坑中,被太乙以法力託舉在半空,隨即送回大坑邊緣。
“娘娘這是何意?”姜子牙明知故問。
妲己瞥了眼太乙,隨即盯着姜子牙眼眸道:“這些侍女爲反賊哭靈,因此受到牽連。倘若不處置她們的話,殷商威嚴何在?”
姜子牙眉頭一擰:“所謂的殷商威嚴,就建立在殘殺這些手無寸鐵的侍女上面?”
妲己:“任何與造反扯上聯繫的事情都鐵血處理,才能維護國家的長治久安。”
姜子牙心中氣苦,辯駁道:“不搞清造反根源,只是一味的鎮壓,絕不會迎來長治久安,只會迎來天下烽火。”
“你來拜見本宮,就是爲了講這些大道理?”妲己冷冷問道。
姜子牙搖搖頭,伸手指向對面坑前不斷啜泣的宮女:“我是來救她們的。”
妲己道:“救?莫非,你也與造反有關?”
“無關,只是不忍看到慘劇發生而已。”姜子牙迴應道。
妲己面色一頓,幽幽說道:“我聽傳聞說,你們以一件會放火的罩子,收了一個玉琵琶?”
秦堯翻手間召喚出上百個玉石碎片,懸浮在掌心上方:“沒錯,這便是那玉琵琶。”
看着靜滯虛空的玉石碎片,妲己身魂也跟着靜滯了,久久不曾恢復。
她潛意識中就沒想過對方會損害玉琵琶,畢竟在封印了妖魂後,這也是一件極品法寶。
誰會將到手的極品法寶損毀呢?
“娘娘說此事作甚?”秦堯手一抽,撤去仙氣,一塊塊玉石碎片頓時掉落下來。
妲己是被他喚醒了,可妖魂也快要瘋了。
這傢伙,有病吧?!
“你,你,你……”在極度憤怒之下,她臉色迅速漲紅,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那可是與她相處千年的姐妹啊,是家人一樣的存在,現在就剩一堆碎片了。
“娘娘莫非得了什麼口疾?實不相瞞,貧道以前說話也口吃,所謂久病成良醫,目前在這方面積累了不少經驗,也學會了一些治療方法,不如我幫你看看?”秦堯道。
妲己心中殺意洶涌,卻深知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
放眼這些臭道士,她有信心戰勝的僅有姜子牙與那看起來很年輕的孩子,在這種情況下,發作只能是自取其辱。
“多謝道長美意,不過本宮沒有口疾。”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妲己終於強行壓下心頭憤怒,指着七十二名宮女說道:“你們不是想救她們嗎,好,那就給本宮一個放過她們的理由。”
秦堯道:“我願代替她們進入這萬蛇坑。”
妲己冷笑道:“道長你連妖精都能翻手間鎮壓,又豈會怕這區區蛇蟲?你當本宮是三歲孩子嗎,這麼好糊弄!”
秦堯道:“你欲如何?”
妲己一指姜子牙,面無表情的說道:“讓他去。”
衆人:“……”
這妖精還真會挑軟柿子。
在他們一行人中,最弱的便是這位封神之人了,他都不叫高不成低不就,放眼整個闡門的二代門徒,就屬他實力最低,戰力最低,甚至連仙軀都沒修成。
否則的話,也不至於是這老態龍鍾的模樣了,更不會沒有心氣的接受68歲的黃花老姑娘。
“不可。”
少傾,太乙回過神來,嚴肅說道:“師弟,你仙軀未成,跳入這蛇坑中萬一被毒蛇咬上一口,那麼咱們的大業就中道崩阻了啊。”
姜子牙:“……”
師兄,不會說話的話,可以不說。
秦堯擡眸注視着妲己,道:“你可敢與我們立字據?”
“申師弟。”太乙喚道。
秦堯擡了擡手:“師兄稍安勿躁。”
“可以立字據,但我有要求。”妲己目光掃視過除姜子牙之外的所有人,凝聲說道:“這要求便是,你們都不能幫他,任何形式的幫忙都不可以。”
“好。”秦堯一口答應下來。
“師弟,不可弄險。”太乙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秦堯懶得理會這胖子,只是轉頭看向姜子牙,認真問道:“姜師兄,你肯相信我嗎?”
姜子牙咬了咬牙,道:“我相信你。”
事實上,他是有賭的成分。這成分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他相信崑崙十二金仙的名位。
正因爲知道申公豹得到這位置有多麼不容易,才使他相信對方不會冒着失去這名位的風險來害自己。
秦堯點點頭,道:“妲己娘娘,可以立字據了。”
“展娟,去我宮中取紙筆來。”妲己吩咐道。
“不用麻煩,我這裡就有紙筆。”秦堯翻手間取出黃符紙與硃砂筆,迅速寫好一份字據,擡手將其一併丟向蛇坑對面:“展大人,接好了。”展娟舉高右手,啪的一聲接住紙筆,不顧被震到發麻的半截手臂,轉身將字據捧送至妲己面前。
妲己低頭看了眼,提起硃砂筆,在黃符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當蘇妲己三個字落成後,黃符紙與毛筆同時飛了起來,衝向秦堯。
妲己目光陰沉地看着他收起紙筆,冷肅道:“可以下去了吧?”
“去吧,姜師兄。”秦堯輕聲催促道。
姜子牙鼓足勇氣,一步步走向萬蛇坑,就在他距離大坑不足三步時,無數白鶴突然撲閃着翅膀飛了過來,浩浩蕩蕩的衝向坑洞。
僅僅是片刻功夫,洞中萬蛇便被捕捉一空,繼而成羣結隊的飛天遠去。
妲己一愣,旋即暴怒道:“你們違約了。”
秦堯平靜說道:“我們哪裡違約了?”
妲己語塞。
以她的道行來說,真沒看到這幾人有任何施法跡象。
“嘭!”
默默鬆了口氣的姜尚跳入大坑,擡頭喊道:“請娘娘釋放七十二名宮女,還她們自由身。”
妲己搖頭,並不打算認賬:“我是被你們給騙了,你們故意做了這麼一個局贏我,我不服!”
秦堯衝着她展開字據,道:“願賭服輸,天經地義,黃紙紅字的在這裡寫着,豈容你反悔無賴?
你若拒不認輸的話,我們便拿着這字據去玉虛宮找師尊,請師尊帶字據去一趟媧皇宮,問問媧皇,親筆簽下的賭約該不該認賬。”
妲己傻眼了。
她沒想到對方居然識破了自己根腳,甚至知道了她是女媧娘娘派來的。
但轉念一想,對方捉住了琵琶精,從琵琶精口中撬出此事倒也不難,甚至,爲求活命,琵琶精還有可能主動交代。
想到這裡,她爲其報仇的慾望都淡了,滿臉煩躁地揮手道:“去去去,你們趕緊帶着這羣礙眼的宮女離開,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
“過來吧。”秦堯向盯着他們的宮女們招手道。
因緊張局勢都忘記哭泣的宮女們這時才喘了口氣,紛紛提着裙襬跑過來,頃刻間便將衆人包圍。
姜尚施展輕功,跳上大坑,拱手道:“多謝娘娘,吾等告退……”
不久後,秦堯等人帶着宮女們出了宮,原本欣喜於活下來的宮女看着外界相對陌生的環境,紛紛斂去笑容。
“姜師兄,將她們救出王宮只是一個開始,不是最終,更重要的是,怎麼安頓好她們,你有什麼主意嗎?”秦堯詢問說。
“申師弟果然不一樣了,變得不僅僅是皮囊,還有心靈。”這時,一名身穿白色道袍,面相紅潤,卻頂着一個大腦門的仙人騎鶴而來,出現在衆人面前。
“拜見南極師兄。”
看清老者容貌後,秦堯,太乙,姜尚紛紛行禮,異口同聲的說道。
這看似慈祥面善的禿頂老頭,便是闡門大名鼎鼎的南極仙翁,與燃燈道人,多寶道人地位等同,位列於十二金仙之上。
因此即便是大師兄廣成子在這裡,看到南極仙翁也需要率先行禮……
“不必多禮。”仙鶴懸空於衆人頭頂,盤坐在仙鶴背上的老者擡了擡手,笑着問道:“申公豹,你怎算出我就在附近的?”
秦堯搖頭:“我並不曾算出是師兄在附近,只是因爲相信師尊所說的話。師尊說,姜師兄乃天命之人,我不信堂堂天命之人,會被毒蛇咬死。”
南極仙翁忍俊不禁:“你這想法,倒也不錯。不過,萬一呢?”
秦堯賠笑道:“沒有萬一……我體內還有兩個劍靈,如若姜師兄遇到危險,便是她們現身的時候了。我和妲己簽署的合約是我們這些人不能出手幫助,沒說劍靈不能出手啊!”
南極仙翁笑罵道:“你啊,一肚子鬼主意。不過因爲出發點是好的,反倒是不讓人生厭,連帶着貧道都對你改觀不少。繼續保持知道嗎,或許,你將來可以成爲天下萬妖的新標杆。”
秦堯心中一動,突然意識到,當元始天尊對自己改觀後,那麼自元始以下,都會出現改觀的連帶效應。
有兩個短句很貼合他現在的處境,一個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另一個是,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只能說,元始的意志,便是闡門意志……
“多謝師兄指點,我知道前路在哪裡了。”秦堯躬身施禮。
“善。”南極仙翁捋須長笑:“孺子可教也。”
與此同時,姜子牙卻感覺怪怪的。
不是說天命之人是我嗎?
您老一直和申公豹聊什麼?
“子牙。”就在他心中腹誹時,南極仙翁突然喚道。
“師兄,我在。”姜子牙莫名產生了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大聲應道。
南極仙翁伸手一指七十二宮女,道:“這些宮女我來幫你安排如何?”
姜子牙大喜:“求之不得。”
南極仙翁揮揮手,將七十二名宮女全部納入袖中乾坤,最後又望了秦堯一眼:“申師弟,勉之。”
秦堯拱手道:“多謝師兄。”
南極仙翁呵呵一笑,一甩衣袖,駕鶴遠去。
擡頭注視着他離去的背影,太乙忍不住嘆了口氣。
所以說,沒有得到金仙位置的自己,連被南極師兄問候一句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怎麼了,太乙師兄?”姜子牙剛好瞥見他表情,疑惑問道。
太乙連連擺手:“無事,無事,我,只是有點累了。”
姜子牙不免奇怪,道:“師兄你整日什麼都不幹,爲何還會累呢?”
太乙:“……”
秦堯肩頭一陣聳動,強忍着纔沒有笑出來。
發現太乙面色突然差了起來,姜子牙又道:“師兄你臉色更差了,是否有疾啊?”
“有疾!”太乙真沒臉待在這裡,揮袖道:“我這就回山療養。”
“師父。”太丙下意識跟隨。
“別跟着我。”太乙說着,足下生雲,直奔雲霄。
太丙腳步一頓,呆在原地,臉上帶着一抹無所適從。
秦堯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沒事,別管你師父,等他冷靜下來後,自己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