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啊。”
“覆滅古劍山莊,就在今朝。”
“以我精血,引動心魔,誅之……”
秦堯甫一降臨,耳畔便響起陣陣聲嘶力竭的怒吼,眼前視野被五顏六色的光芒掩蓋。
“守住山莊。”
“殺敵,殺敵。”
“有妖無我……”
當秦堯睜開法眼,望向這團光幕後,卻見數以百計的人修手持寶劍,在一座巨大莊園內列陣揮劍,抵抗着宛如浪潮般洶涌而來的妖孽。
這些妖孽,有豺狼虎豹,有獅熊山鬼,盡皆齜牙咧嘴,滿面兇相,眼底閃耀着噬血紅光。
“百獸侵襲啊。”
秦堯喃喃自語,卻並未上趕着幫忙,而是靜觀其戰,靜觀其變。
半炷香後。
妖獸攻破山莊一角,三名劍修被瞬間撕碎,莊內陣勢大亂。
“天地無極,百劍過溪。”
眼看這陣法即將崩潰,正當秦堯準備出手之際,上百道清澈透亮的無影劍氣驀然間自山莊內部飛出,將這一角的妖魔攪成血霧。
下一刻,一名身穿深黃色長袍,頭戴方巾帽,手握寶劍的老者自堂門內走了出來,一人一劍,補全缺口,安定下岌岌可危的陣法。
“莊主!”
劍客們異口同聲的吶喊,士氣更盛一步,轉眼間便有十多隻妖怪被劍氣分屍。
秦堯在心底預測了一下,以山莊內劍修們當前的士氣和戰力來說,即便是自己不現身,不出手,這次妖襲也不可能成功。
着重看了眼山莊門樓上的古劍山莊四個大字,他默默吸了一口氣,腳踏虛空,極速來到山莊上方,大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衝擊人類莊園,着實膽大妄爲。大威天龍,大羅法咒,般若諸佛,般若巴嘛轟!”
話音剛落,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龍驀然間自其身軀飛出,犁庭掃穴般掀翻了一大羣妖魔。
“不好,他們還有援軍,快跑啊。”
“快跑快跑。”
看到這一幕的妖魔們心態崩潰了,隊形迅速潰散,緊接着便如同一隻只喪家之犬,亡命奔逃。
山莊內,看着傲嘯蒼穹的金龍逐漸消散,老莊主收劍而立,拱手說道:“多謝道友挺身相助……”
秦堯微微一笑:“路見不平,自當拔劍相助,道友無需多謝。”
老莊主搖了搖頭:“世人慣會明哲保身,路遇不平,也只會躲得遠遠地,肯出手相助,有能力相助別人的,終究只是少數。所以這人情,又豈能無需?”
“道友是個有氣節的人。”秦堯拱手說道:“在下秦堯,人送外號碎顱手,敢問閣下尊名?”
“不敢當,不敢當。”
老莊主思緒在腦海中轉了一圈,也沒想到在哪兒聽過碎顱手這名號,臉上卻笑眯眯地說道:“鄙人顏英,乃是這古劍山莊的莊主……秦道友,若不嫌棄,不妨下來一敘?”
“恭敬不如從命。”秦堯爽朗一笑,腳步彷彿踩在無形的梯子上,一步步走下虛空。
“打掃戰場,生火做飯。”顏英扭頭看了眼夕陽,衝着左右人影說道。
“是,莊主。”左右門徒盡皆抱拳領命。
“秦道友,請跟我來。”當所有紅衣門徒都動起來後,顏英衝着秦堯開口。
“好。”
秦堯微微頷首,跟隨對方走進正堂,迎面而來的便是一副追日的人物畫像,畫技高超,色彩清晰,人物形象惟妙惟肖。
至於其他地方,則顯得十分普通了。
“道友請坐。”顏英將寶劍掛在牆上,撩衣坐在主位上,指着下手第一的座椅說道。
秦堯安然落座,疑惑道:“敢問莊主,這些妖魔爲何如此拼命的進攻莊園?”
顏英微微一頓,知道這事兒恐怕也瞞不住,乾脆決定實話實說:“他們都是爲追日大法而來的。”
秦堯心頭一跳,明知故問:“追日大法?”
顏英點點頭,衝着畫像方向抱拳一禮:“追日大法,乃是我顏家先祖目睹夸父追日,感悟出來的一門時空神通。驅使追日大法,逐日而行,只需疾行十二個時辰,便能以具體物件爲引,回到你想回去的時空節點。”
秦堯發自肺腑的稱讚道:“好神通!”
顏英感慨道:“神通雖好,可我顏家已經好多代沒有修煉成功了。那些妖魔都想着來爭奪追日大法,以期擁有改變時空的偉力。”
“人和妖,身軀構造都不一樣,能修行同一種功法?”秦堯詫異道。
顏英無奈地說道:“我不知道,那些妖怪想來也不知道。僅僅是一個能夠穿越時間的屬性,就令它們昏了頭。”
秦堯無言以對。
好的東西,大家都覺得好。
他覬覦着追日大法,別人也會惦記着這門奇功。
“不談這個了。”見話題聊死了,顏英揮了揮手,轉而問道:“秦道友這是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
秦堯笑道:“我無來處,無去處,無定處,四海爲家,斬妖除魔。”
顏英微微一頓,眼底浮現出一抹豔羨:“不必爲衣食住行消磨人生志氣,自由自在的行走天下,道友這灑脫真令人羨慕。”
秦堯搖搖頭:“圍牆裡的人羨慕圍牆外的人自由,圍牆外的人羨慕圍牆裡的人安定。其實,愛的始終是己身不得。”
顏英思忖片刻,緩緩說道:“確實如此。”
“莊主,飯菜都準備好了。”談話間,一名紅衣弟子閃現在大堂外,躬身行禮。
顏英起身,呵呵一笑:“秦道友,請隨我一起去食堂用餐吧。”
秦堯跟着站了起來:“勞您破費。”
不久後。
兩人對坐在食堂中一個靠窗桌案前,邊吃邊聊,話題從神話傳說扯到國家朝政,從國家朝政扯到江湖趣事,倒是不再冷場。
正說着,窗外突然亮起一道紅光,兩人同時扭頭看去,但見一道璀璨紅光帶着長長的光翼從天而降,彷彿天降流火。
“哐當。”
顏英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滿臉震駭地望向那紅色流星:“星沉月落,斷玉分金,人間必有血光之災。”
秦堯坐在椅子上,靜靜看着流星劃過夜空,沉默無言。
“道友不感覺擔憂嗎?”顏英回頭看向秦堯,疑惑問道。
秦堯面帶不解:“我要擔憂什麼呢?人間哪一日沒有血光之災?方纔我們聊到了朝廷政令苛如猛虎,江湖綠林紛爭不斷。這流星帶來的災禍,能比得上這兩樣嗎?”
顏英沉默了。
久久無言。
是夜。
秦堯盤坐在顏英安排的房間內,運轉玄功,默默修行。
這世界內的靈氣濃度雖比不上仙界,卻也遠勝主位面的人間。修行一晚,大抵是聊勝於無,而不是毫無收穫。
“唰。”
突然,一道青光穿透房門,遁入房間。
秦堯緩緩睜開眼眸,卻見那青光乃是一隻半臂長短的青狐,此刻渾身血跡,見他望來,人立而起,抱起前蹄,連連躬身作揖。
下一刻,莊園內部忽地響起陣陣嘈雜聲音,秦堯側耳傾聽,只聽有人疾呼道:“快找,快找,那狐妖不見了……”
“咚咚咚。”
轉眼間,秦堯門上便響起一道敲門聲,嚇得那青色狐狸渾身一顫。
“秦道長,秦道長……”
紅衣劍修站在房門前,輕聲呼喚道。
“有事嗎?”秦堯移開目光,衝着房門問道。
紅衣劍修:“莊園內囚禁的一隻狐妖不見了,它沒驚擾到秦道長吧?”
“沒有。”秦堯淡淡說道:“你去別的地方找找吧。”
“是。”紅衣劍修躬身一禮,繼而大步離去。
彼時秦堯一掌退百妖,給這些劍修們帶來了深深的震撼,因此對他的態度尤爲恭敬。
“謝謝,你是個好……”豎着耳朵聽着那劍修漸漸遠去,狐妖下意識開口。
“噓。”秦堯做了個噤聲手勢,而後動身間將其收進袍袖內。
片刻後,伴隨着一道輕微腳步聲,顏英身影出現房門外,朗聲問道:“秦道友,可曾睡下?”
秦堯踱步至門前,伸手打開門扇:“睡了,又被驚醒了。聽您的門徒說,是莊內的一隻狐妖破封了?”
門檻外,顏英點點頭:“沒錯。負責看管它的劍修被迷惑了,於是它便跑了出來。”
秦堯疑惑道:“我很好奇,以古劍山莊與妖魔的仇怨來說,爲何會留下它性命呢?”
顏英嘆了口氣:“因爲它問了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它說,她父母,祖父母,都被獵戶給殺絕了,舉目無親,它找獵戶報仇雪恨,爲何就成了罪孽?”顏英說道。
秦堯:“……”
還是那個恆古不變的問題。
有些事情,沒法說善惡,只能講立場。
就看你站在什麼立場上看待問題了。
“跑了也就跑了吧,原本我也沒想好該怎麼處置它。”顏英嘆了口氣,旋即說道:“抱歉,打擾到你了。”
秦堯揮了揮手:“沒事,只是一場意外而已。”
少傾,顏英轉身離去,秦堯沉吟片刻,默默施展遁空術,由山莊客房出現在一片山林內,甩袖間放出小狐狸。
“多謝恩公。”
小狐狸落地的一瞬間便化作一名青衫美女,可愛又性感,身上還帶着一股特殊靈氣,令人難以移開目光。
所幸秦堯見慣了天仙神女,對於這種極品顏值有着強悍的抗擊打能力,淡淡說道:“帶着你的族妖離開吧,前往人跡罕至的地方。否則,你將永遠深陷在仇恨漩渦裡,永遠無法自拔,更無法找回自己。”
青衫美女深深看了他一眼,叩首道:“多謝恩公指點迷津,您是一個好人,將來若有機會,小女定思回報。”
秦堯擺了擺手:“我並不需要你回報我什麼,以後安生的過自己日子去吧,莫要再害人了。”
青衫美女緩緩起身,旋即一步三回頭的離去……
三日後。
清晨。
霧鎖天地。
一名身穿粗布長衫,披頭散髮,濃眉大眼,鼻樑高聳的劍客縱馬而來,勒馬於莊園前,衝着站在大門口值守的二人說道:“在下賈逸龍,奉恩師鬼門劍徐青之命,前來拜訪顏莊主,還望通稟。”
聽到鬼門劍名號,那兩名值守頓時面色一變,其中一人說道:“請稍等,我這就去通稟莊主。”
話罷,他匆匆跑進莊園內。
賈逸龍輕輕呼出一口氣,仰頭看着頭頂古劍山莊四個大字,心中暗道:希望能在這裡找到拯救蒼生的辦法!
“賈公子。”
不多時,那值守匆匆地跑了回來,輕聲說道:“莊主有請。”
“煩勞帶路。”賈逸龍十分客氣地說道。
“請跟我來。”值守轉身道。
片刻後,賈逸龍跟着對方來到一座池邊涼亭前,卻見亭內一老者與一男子對飲。
淡淡茶香自前方飄來,令他精神微微一震,竟有種飄然若仙之感。
這茶,端是不凡。
“在下賈逸龍,拜見兩位前輩。”
“賈公子來我山莊,有何要事?”顏英放下茶盞,昂首問道。
賈逸龍抿了抿乾燥的嘴脣,凝聲說道:“星沉月落,斷玉分金,人間必有大劫發生,我師父讓我來古劍山莊求助,看有無辦法可以拯救蒼生。”
顏英莫名想起秦堯的話,心情一時間就很複雜:“你師父有沒有算出來,這大劫是什麼劫數?”
賈逸龍搖搖頭:“這倒不曾。”
“那他有沒有算出來,劫數會發生在什麼地方,應在何人身上?”顏英追問道。
賈逸龍連忙說道:“這個有。師父說,劫數十有八九會發生在我身邊,應在我身上。”
顏英微微一頓,目光飛速瞥了秦堯一眼,旋即向賈逸龍問道:“也就是說,你是帶着劫數來的,要將劫數應在我山莊內?”
賈逸龍:“……”
等等。
感覺不太對啊。
這和自己預料中的場景完全不同。
看着傻眼的男主,秦堯多少有些尷尬。
貌似顏英被自己帶偏了啊,否則斷然不會問出這種問題。
沉吟片刻,他衝着賈逸龍說道:“足下可否將生辰八字予我,我或許能算出些端倪。”
賈逸龍猶豫了一下,想起天下蒼生,終究還是將自己的生辰八字說了。
秦堯假模假樣的推算一番,隨即問道:“賈公子,你來這裡的路上,可曾遇到過一名因懼婚而逃走的女子,或者說……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