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累暈了?”
第七席和第三席看着被沈青竹背上牀的第九席,眼中都有些詫異。
沈青竹點了點頭,“我們當時正在院子裡抽菸,他剛站起身,就搖搖晃晃的暈了過去。”
第三席走到牀邊,將手靠在昏迷的第九席額頭上,感知了片刻,微微點頭。
“他的精神力確實透支的很厲害。”
“切,這蠢貨,瘋了嗎這麼拼命?”第七席收起手中的扇子,翻了個白眼,“囈語大人又不在這,擺出這麼拼命地架勢給誰看?”
沈青竹擡起頭,盯着眼前這個旗袍婦人的眼睛,眸中閃過凜冽的殺意。
“女人,你的嘴巴放尊重點,就是因爲有你這種偷奸耍滑的人在,我們的進度纔會慢這麼多……”
第七席眯眼看着沈青竹,“呦,你們倆感情可真好啊?都開始替他出頭了?新人?”
沈青竹的目光更冷了。
“好了,都別說了。”第三席幽幽開口,“都出去,讓第九席休息一會……對了,莊園的食物快吃完了,第十席,你跟第七席出去採購一點回來,這次不用買太多,只要幾天的量就可以,快去快回。”
第七席瞥了沈青竹一眼,冷哼了一聲,邁步向着屋外走去。
沈青竹的眼眸中微不可查的閃過一道精芒。
“好的……第三席大人。”
……
實驗室。
淡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在銀白色的試驗檯上盪出淡淡的光暈,一個少年披着大褂站在臺邊,認真的用工具剪開那具身體的皮囊。
穿着白色長裙的江洱坐在角落,看着安卿魚的動作,眼中浮現出疑惑之色。
她輕輕從書架上飄下,落在安卿魚的身前,眨了眨眼睛。
安卿魚從工作中回過神,看着江洱的眼睛,先是一愣,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微笑着開口:
“我忘了你說不了話,等一下……”
他轉身走出房間。
等他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個深藍色的小巧的MP3。
在這個年代,MP3已經可以算是古董了,安卿魚翻遍了閣樓的所有雜物,才找到了這個稀罕玩意。
他打開MP3的開關,調試了一下音量,將其放在試驗檯邊。
“這個東西的音質要比老電視好很多,應該能更接近你自己的聲音。”安卿魚笑着說道。
江洱注視着這枚MP3,輕輕擡起了手掌。
滋滋滋……
微弱的電流聲從MP3中傳出。
“歡迎收聽FM101.1,這裡是……滋滋……歡迎收聽午間故事會,上回書說道,地球第九皇紀千明踏碎神界,隨後……滋滋滋……跟着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滋滋……
你……滋滋,你在做什麼?”
磁場的擾動讓MP3信號持續被幹擾,調試了片刻之後,江洱終於將它與自己的頻道連接起來。
和之前在老舊電視中傳出的聲音不一樣,現在她的聲音更加的真實,那是十六七歲的少女特有的聲線,青澀而充滿了青春的氣息。
安卿魚捏着手中的手術刀,笑了笑,“我在幫你修復身體。”
“修復身體?”江洱看向那具完整的屍體,“你不是已經幫我把它拼起來了嗎?”
安卿魚搖了搖頭,“那只是爲了方便運輸,單單只是把肢體拼起來是不夠的,你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這麼久,已經大範圍的腐爛,我要幫你把身體恢復原樣……恢復成你活着的時候的模樣。
我要抹掉你身上所有的傷口,讓你的肌肉重組,讓你的細胞死而復生,讓你的肌膚重新散發光彩……
雖然我不能讓你復活,
但我會讓你的身體變得和以前一樣美麗。”
江洱怔住了。
“這……真的能做到嗎?”
“能做到。”安卿魚推了推眼鏡,“這個世界上,或許只有我能做到。”
江洱看着安卿魚的眼睛,輕咬嘴脣,“你爲什麼要幫我?”
“爲了保存你大腦的生理機能,一會我要用寒冰將你的身體徹底封存起來,不光是大腦,你的整個身體和樣貌都會被定格在冰封的狀態……
我覺得,你的容貌,應該被定格在它最美麗的時候。”
安卿魚微微一笑,“而且,讓死去的身體煥發生機,是一件很有挑戰性的事情,我一直想試一試。”
他的笑很單純,很文靜,像是從窗外灑落的陽光,那雙剔透的眼眸之中看不見絲毫的雜念。
即便他此刻正拿着刀,站在屍體旁邊,也絲毫不會讓人覺得陰鬱或者幽暗,反而讓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江洱看着他的笑容,精神有些恍惚。
“謝謝你……”
許久之後,她的聲音從MP3中緩緩傳出。
“不用謝。”
安卿魚低下頭,繼續他的修復工作,在他的手中,那滿是屍斑與血痂的身體,正在一點點的恢復原本的模樣……
江洱則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身體在少年的手中煥發生機,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我……真的會永生嗎?”江洱輕聲問道。
“你想永生嗎?”
“……不想。”江洱沉默片刻,“我只能在身體周圍一公里活動,像是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鳥,像是被關在缸中的魚……如果失去了自由,就算能存在的再久,也只是一個永生的囚徒。
我不想當囚徒……”
安卿魚點了點頭,“我能明白你的感受,其實,說是永生也不嚴謹……”
他擡起頭,看着江洱的眼睛,“應該說,只要我活着,你就不會死。”
江洱看着少年的臉龐,愣在了原地。
“我的冰會封住你的身體,只要冰還在,你的【通靈場】就能繼續運轉,你也就能繼續存在……
如果哪一天我死了,冰雪就會融化,
三天後,你就會徹底的消散。”
微風從窗外徐徐吹來,將潔白的窗簾掀起一角,拂過江洱虛無的身體。
她怔怔的看了安卿魚許久,清冷的面容上,浮現無奈而苦澀的笑容。
“所以,我的命運已經和你綁在一起了?”
“嗯。”
“可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江洱撩起耳邊的黑髮,伸出白皙的手掌,輕聲開口,
“我叫江洱,江海的江,洱海的洱。”
“我叫安卿魚。”他微笑着說道,“魚兒的魚。”
他的手掌穿過淡金色的陽光,與那隻虛無的手,輕輕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