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的說,還不到而立之年的諸葛亮就成了這家重新創業集團的“總理”,從此從這個崗上再也沒下來過。
建安十五年,開始準備入蜀,丞相和關羽張飛鎮守荊州,丞相當了大半個荊州的家。
建安十六年底,入蜀前的基本工作已然展開。
建安十九年,丞相與張飛、趙雲入川助戰,逆江入川並不容易,這裡丞相的軍事表現史無記載,只看到了最終相當順利的戰績:“亮與張飛、趙雲等率衆溯江,分定郡縣,與先主共圍成都。”
其後,劉璋投降,烈祖終於入主益州,丞相受金五百斤,銀千金,錦千匹,任軍師將軍,署左將軍府事。
主要工作,跟原來一樣幹“總理”,區別就是這回理的事越來越多了,所謂“先主外出,亮常鎮守成都,足食足兵。”
這句“足兵足食”通常並不被人們所重視,但是這四個字的分量卻非同一般。
從建安十七年,和劉璋決裂後,蜀地基本上就是戰爭不斷了。
先是兩年的蜀中內戰。
然後建安十九年烈祖終於拿下蜀地,但沒多久孫權得知烈祖得蜀很氣憤,要來搶荊州,烈祖也只能緊忙帶着兵馬從蜀地趕到了荊州威懾江東孫氏,此時曹操又南下,各方罷戰。
只這五萬人來回的人吃馬喂,這來回耗費就不是小數目。
同年,張飛在巴州跟張郃開戰。
隨後蜀地方纔算是歇了二年,建安二十二年年底,又拉開了漢中爭奪戰的序幕,張飛馬超奪武都,緊接着烈祖親自帶隊在陽平關跟夏侯淵進行了長達一年的對峙。
而當時,從蜀地往漢中運糧,在沒有文道之力的幫助下,堪稱華夏大地境內消耗最高的幾條主幹道。
蜀道難,蜀道難的精華全在漢中到劍閣之間。
這條燒錢的天路配合着烈祖在陽平關外苦苦的守候着夏侯淵,使得丞相這個爲了維持後勤,可是耗費了多少心力!
如此高消耗誰能養的起!
到最後,蜀中男子當戰,女子當運,拼了!
耗了一年,又是難度更高的定軍山,又在這跟曹操耗了小半年的時間。
結果這場長達一年半的高消耗後勤戰,在丞相後勤之下,可是一點鏈子也沒掉。
至此,最終圓滿完成收復漢中任務。
此時,已經是建安二十四年中旬了。
漢中,蜀中,這兩塊菁華之地也已經達到了戰爭極限!
與此同時,威震華夏的襄樊之戰在中原開打了,半年後,雲長過早的離開了。
又一年半後,章武元年七月,烈祖興兵伐吳!爲了復仇!
又是一場消耗戰。
在夷陵總耗時年許之後,最終當時的蜀漢菁華被一把大火全賠了。
這就是丞相自建安十三年開始的這十五年所經歷的所有過程。
這十五年中,前面幾年丞相利用荊州的戰爭動員能力打開東線戰場,三路入川最終取得蜀地,並在荊州留下了一個好底子,後面建江陵新城,伐曹仁于禁,關將軍之所以會那麼牛,很大程度上要得益於丞相底子打得好。
後面的十年中,用益州一地的戰爭動員能力維持着和魏國的數次大戰,還就是那種曠日持久沒完沒了的大戰,除了打完蜀地和打完漢中分別歇過兩年外,有六年是一直在打仗的!而且全是那種曠日持久的燒錢戰!
前線所有的耗費,都是後方來買單的,六年的大戰爭,還是和佔據天下菁華之地大半的魏國對峙。
關鍵的問題於是浮現出來了,這根本不是足兵足食這麼簡單!
就這種消耗的方式,足兵足食的前提是你得有兵有食!
更不要說打仗遠不僅僅是把吃的送到戰場就可以了。
攻城的器械、戰士的兵器,冬夏的衣服,傷病的藥品,消耗都是極其驚人的。
這可不是遠古時代的村民械鬥,一場戰役下來人均一把兵器就夠用了!
就算滿世界溜達從不跟人拼刀,但你總歸是要殺敵的,當你刀砍人、槍捅人,一場戰役下來刀被骨頭崩壞了,槍頭卡骨頭裡這都是常事,基本上一場戰鬥兵器就會出現很大的磨損,你的兵器修理和兵械製造甚至要比糧食的需求量還大!
除此之外,戰死者的撫卹,戰勝的獎勵,家屬的優撫待遇···
太多需要去操心的了!
和魏國這種強大的敵人,這種時間、路途、物流皆是高難度的“三高戰爭”,消耗是極其驚人的!
蜀地人民再能幹,天府之國再富饒,也是禁不起如此連年折騰的。
但是,就折騰了!
在這個時代,你糧食頂不上去前線就只能餓死!你兵器運不到位就只能讓別人砍死!
而更深層次的問題也浮現出來了,如此情況下,蜀地人民居然沒還安然在室,哪怕丞相逝去,仍然紀念緬懷他!
這是丞相的偉大之處,哪怕千古之後,放眼千古,卻也未曾掩蓋他璀璨之光。
也讓大漢有了這一個再興的機會,三興炎漢,又是何其之難?
若是沒有丞相和季漢這些仁人志士的奮鬥,這季漢還真的就只是蜀漢了,又哪有什麼三國。
恐怕歷史也只會記載一個曹魏了,不像是如今,曹魏雖然雄踞天下大半,卻也只是三分天下。
在烈祖死後,曹丕就曾經讓王朗、陳羣等人給丞相寫信,目的就是讓蜀漢自去帝號,稱臣稱藩,丞相一開始沒有理會,後面專門寫了一封公開信作答,化解了曹魏的誘降攻勢。
當然,曹魏這麼幹,也不是毫無來由的,在曹操死後,烈祖曾經派人以弔祭的名義去見曹丕,但是曹丕認爲烈祖是“因喪求好”,很不願意,就拒絕了烈祖,沒有接待,讓邊境接了書信就把來使送走了。
而烈祖這次低頭,寫信給曹丕,其實只是先和曹丕搞好關係,爲伐吳做準備,而不是像是孫吳一般,孫權在偷襲荊州之前,就給曹操奉表稱臣了。
當然,曹魏也是終不承認季漢的正當性,這也無可厚非,從曹魏自己的角度來看,這當然也是成立的。
畢竟曹魏的皇位是漢獻帝通過禪讓程序交給他的,這是皇權轉移的合法程序,而東吳就更不用說了,孫權曾對曹操稱臣,後來又對曹丕稱臣,一直到曹丕死後,孫權才正式稱帝,是毫無疑問的割據政權。
當然,季漢也是劉氏,劉氏的大漢江山,劉協可以讓,劉備不願意讓,這也是沒問題的。
曹魏把反對的劉氏族人們,打服了之後,自然也就可以稱爲真正的正統了,若是未曾全部打服,還讓劉氏雄踞一州,那曹魏自然也算不上多麼正統了。
在曹魏的正式文獻裡,對季漢也一直稱爲蜀,而不稱漢,當然季漢這邊當然就不一樣了,不管曹魏把他們叫什麼,他們都是以漢朝正統自居的。
江山是高祖、世祖打下的江山,漢獻帝沒守住,其他高祖子孫誰都有資格也有義務重振漢室,所以,在季漢這邊,一直把曹魏視爲篡權奪位的漢賊,這也就是季漢說的,王業不偏安,漢賊不兩立,曹魏就是賊。
楊伊回望季漢這數十年的奮鬥,卻是感慨,這等奮鬥,方是炎漢正統!
若是沒有這等奮鬥之心,炎漢何能再興?
在三郡,楊伊在此又祭拜了當年烈祖征戰之地,與三郡父老同祭,方纔迴轉漢中。
此時,姜維尚在漢中郡,涼州攻勢不是短時間的事,如今炎漢也沒有餘力征戰了。
今年,可以說是大半年時間都在征戰,接下來就是消化戰果的時候,明年也只能分出偏師來,由姜維征戰西涼,大部兵力還是防禦,天水-西涼一線,東三郡一線,倒是漢中,如今基本上可以說是安穩了。
楊伊打算,最近行在會一直在漢中,非如此,不能表北伐之意。
蜀地天險,最易偏安,也最容易消磨人心。
漢中城外,此時旌旗招展,自姜維以下,漢中官吏,有資格的都在東門外候着。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正是楊伊從三郡迴歸,已然接近新年了,巡視三郡各處,安撫黎民,又忙了月餘時間,方纔迴轉。
“衆卿平身!”
姜維等人起身,此時姜維卻是感慨,他任大將軍這數年間,雖然數次北伐,但是卻也知道那是死中求活,希望不是沒有,但是太渺茫了。
至去年,危急之時,甚至已然決意赴死,千古下,能有如此之心的,卻也未有幾人。
扶持楊伊登位,也還是死中求活,劉氏子弟,自然不少,但是有資格登位的卻少,思來想去,加上楊伊持有大印,可承接大漢天柱,當時的選擇也不多。
其後,楊伊展現才能,登基爲帝,姜維自請守衛巴州,卻是已然喪失了北伐之心,已然只剩下偏安之意。
這和當時的大多季漢文官武將,基本上是一樣的心思了,這也是楊伊頻頻冒險,奪西縣,奪三郡,奪隴西、天水……期間,九死一生,不避鋒矢,才終於有了如今局面。
看似如今,季漢只是多了五六個郡的地盤,這五六個郡加起來,還不如富庶之地的一個郡,但是這數戰之後,卻是季漢上下之心,已然轉向了。
就像是當年,非是丞相不想休養生息,養足了實力之後再北伐,而是人心。
若是人心皆思安,那麼憑藉天險,蜀地輕易可拒魏國大軍,丞相若是專心經營,蜀地就是偏安百年,也並不是不行,但是那也不再是炎漢了,只是蜀漢了!
楊伊也沒有可能創下如今的局面,而今,可能只需要幾年之後,就再有當年秦虎視山東六國之勢。
當然,這個山東的“山”指的是崤山,而不是太行山。
入了城,召見地方父老,再次祭拜烈祖,又請司馬伷、陳騫、文鴦爲賓客,昭顯武力。
陳騫和文鴦,都只是寒門,不曾交友天下,雖然有些名號,但是大多數人都還是忽視的。
但是司馬伷不同,這是司馬氏的武膽,在如今已然歷任寧朔將軍、散騎常侍、徵虜將軍等職,先後受封南安亭侯、東武鄉侯,五等爵制建立後,改封南皮伯。
還是武道通神的大將,雖然如今武道已然被廢,不過這還有重修回來的可能,只需要再花費幾年的時間就可以了。
這等人物,按說是應該梟首示衆的,不過炎漢自有禮儀所在,魏雖爲賊,但也是一國了,這等賊首,卻不便殺之,得等合適的時機。
比如陳騫、文鴦二人,不爲賊首,只爲從賊之輩,那麼就可勸降之,若是不從,隨時都可以宰了。
楊伊卻不會如此浪費的,這三人都是不錯的人物,就是楊伊如今麾下的炎漢文臣武將,雖然大都得了武魂忠魂灌頂,但是比得上這三人的也沒多少。
貿然殺了,自然是很可惜的。
文鴦還好,重傷被俘虜,養好傷之後,楊伊問了幾句,就願意效命了,他本就不是司馬氏的死忠,自然也不會忠於曹魏,只是效力罷了,楊伊承諾爲他盡力取回家小之後,他也就願意效命了。
當然這也和炎漢如今的氣象有關,有着奮起之勢,方纔容易得人相助。
陳騫卻是難招降,雖然看着還能再活上不少年,但是卻是家族之主,不像是文鴦,家中還有弟弟,可以幫襯,只要文鴦沒有出現在戰場上,直接表示投敵,那文家還是安穩的。
文鴦也不爲人注意,楊伊準備讓他去霍弋所在的南中,那裡不和曹魏相接,加上霍弋早有攻伐交州之意,楊伊如今也不能從國中援助戰軍,那麼派出一員萬夫不當之勇的上將,自然是最好的辦法了。
至於司馬伷,先養着,然後可以和司馬氏交換一下,若是城池最好,當然不會拿來交換劉禪的。
劉禪若是南歸,此時楊伊就難受了,這多了一員太上皇,對於楊伊可不是什麼好事。
和臣民顯擺了一下這一次的武功之後,就留下姜維等重臣議事,也是催促姜維西去了,姜維會在隴西爲基,攻略西涼乃至西域。
“臣當爲漢,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如今的姜維也再次有了鬥志,卻是接過了重任。
“臨別之際,朕有一曲相贈: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