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曾言:五百年當有王者興;當然這是儒家之言,不過在這個時代,許多野心之人,就認爲自己是這個王者。
秦漢至今,已經五百餘年了,自當初太平道黃巾亂之後,想着成爲繼秦皇漢高之後的又一王者的人,是絡繹不絕,董卓、袁術、曹孟德、孫堅等,而今,天下好像王者歸於司馬氏了。
這卻是當年沒人想到的,當年天下,汝南袁氏已經成空,弘農楊氏雖然勢大,卻給司馬氏後來居上了。
此時,秋景又逢着黃昏,有厚厚重重的雲霧盤踞在天空,夕陽西下,乘着空隙,化出一條條霞彩,翻滾着金色的鱗光。
數百人此時伏在了一處丘陵上,看向遠處。
一條河流,自丘陵下婉轉而過,水很靜很清,在丘陵上都能看出來,再遠處是一個破碎的城池。
“這原本的一處要塞,後數次征戰,官道西遷,此處被廢棄,也就殘破不堪。”張四郎此時說着:“尊上,關兄,吾已命人探得,敵將就在此紮營。”
“……裡面不止數百人吧?”
接受了這兄弟的稱呼,關彝此時再次觀測,然後問道。
“嘿,這衛瓘也是世家子,自命不凡,既勝,就想以此爲據點,本宮以爲,他這是驅使我漢民勞作……”果然不出意料,楊伊此時看着那處營地,想了想說着:“你等可派人刺探情況。”
若是錢糧充足,那麼佔據這廢棄要塞,稍微整修之後,就可以成爲影響戰局勝敗的要點,佔據要塞之後,只要己方抽調不出遠勝於他的兵力,那麼就只能任由他像是一根刺一樣,紮在這裡。
“諾,大人!”張四郎此時臉色嚴肅,回去吩咐了幾句,幾個身手敏捷的山民,從消失不見了。
對於楊伊的命令,他也不以爲怪,打仗是生死的事,不謹慎怎麼行,聽着楊伊此時繼續吩咐的說着:“吩咐下去,都只能用乾糧,不許用火,多休息,子時便戰。”
對這個命令,關彝和張四郎都覺得很合理,照樣吩咐下去。
“對了,你們夜裡能戰否?”楊伊突然之間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這個時代的人普遍都有夜盲症,連忙問着。
顧名思義,夜盲就是在暗環境下或夜晚視力很差或完全看不見東西,俗稱“雀矇眼”,在夜間或光線昏暗的環境下視物不清,行動困難。
由於缺少肉食,這幾乎是古代軍隊的通病,是由於飲食中缺乏必要的元素,致使視網膜桿狀細胞沒有合成視紫紅質的原料而造成夜盲;不過這個時代,強壯的人卻不可以常理度之,有夜盲症的相對較少。
“大人放心,我等山民,沒有此病。”張四郎此時答道,山民多狩獵,有肉食,是不會由此症狀的。
“好,這夜襲起來,就更有把握了。”
一個時辰的時間,轉眼即逝,派出去的山民已經回來了,他們先向張四郎報告,說了片刻,張四郎就露出了喜色,走了過來:“大人果然料事如神,這賊營兵不足五百,其它都是我們漢民,被賊子裹挾,可以一戰!”
這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了。
“再休息一個時辰,我們就出發。”楊伊看了看天色,看着繁星,預估了一下時辰,然後說着。
“諾!”
這羣人都是剛剛糾集起來的隊伍,雖然個個戰鬥力很強,可若是就直接去攻營的話,絕對是非常吃虧,只有暗中靠近,夜襲敵營。
當然夜襲,也不是簡單的事,定在子時,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大人,時間到了。”再過一個時辰,關彝低聲報告的說着,雖然兵法運用的不純熟,但是對於觀測時辰之類的,關彝還是會的,這也是將門世家的秘傳,像是張四郎就不會,剛纔關彝還傳了他一些。
“全軍謹慎靠近,不許弄出聲音。”楊伊發佈命令,具體就分別由關彝和張四郎指揮,他們這數百人就漸漸在夜色的籠罩下,慢慢的靠近了敵營所在地。
敵將駐紮的地方,就在殘破的城池內,本有着一道城牆,若是在往常,想要入城,就必須要打開城門,如今卻有些不同了,這道要塞的城鎮牆破爛不堪,已經形同虛設了,賊軍固然讓俘虜修了一些,但是時間還短,空缺處還很多。
“還是有敵兵巡查。”黑暗中,隱隱見得火炬,以及一些士兵。
“人數並不多。”關彝此時仔細觀察了下,打了手勢,一旁的孟犇見令,立刻帶着幾個身手敏捷的人,潛了進去。
到了現在,天色已經近子時,大部分人早就已經睏乏倦怠,入睡了。
夜色下,此處營地中,看起來是這樣的平靜。
只不過,一個個人影已經悄悄潛入,並且,開始進行收割行動……孟犇的人,可都是高手,此時悄悄的靠近,然後,手起刀落,乾淨利索的解決了敵人的哨兵。
這也是魏軍,這月餘來,連站皆勝,將兵都覺得勝利就在眼前,防守的就不那麼嚴密了。
只是片刻功夫,就有數個魏軍以這種方式死去,使一處出現了空缺,讓大隊人馬,開始靠近着敵營。
不過,蠻人畢竟不是特種兵,做不到那麼的嚴密,當又一個巡邏士兵被殺死時,卻是下手稍微慢了點,讓他的一聲慘叫忽然在寂靜的夜裡響起。
這一聲慘叫,聲音極其尖銳慘烈。
“殺,殺進去!”這時也不用楊伊下令了,關彝是立刻反應過來,怒吼着。
“殺,殺進去!”張四郎也立刻應着,手一揮,數百人就一窩蜂的衝了上去。
“不好!敵人來了!有敵襲!”短暫的寧靜後,魏軍營中頓時大亂,立刻就有着人,驚慌大喊了起來。
才數百人的衝鋒,帶起的殺聲,在這深夜中,就足以讓膽小的士卒魂飛魄散。
而此時,就不用楊伊衝上前了,關彝此時拿着環首刀,衝了上去,只是一個照面,迎面的三個魏軍守衛就倒地不起了,張四郎也是勇猛,也斬殺了數個敵人了。
慌亂的魏軍,不知道究竟來了多少敵人,此時很是恐懼,因此一照面,就被殺傷了不少。
楊伊帶着兩名女衛和一些女兵,這是她的衛隊,此時正向前殺去,她此時帶的是林靈和田霖兩位。
雖然林靈和田霖二女,對戰場的殘酷早有準備,數日前更是差點死了,但此時再次見到大批的人衝進賊營中,看着那數把長刀交錯切割砍殺戳刺敵人的身體,慘叫和怒嚎交織的聲音,還有穿刺破開肌肉骨骼沉鈍的撕裂聲不絕於耳。
兩女都是不由感受到了劇烈的噁心,不過在這時,絕對不可嘔吐。
此時孟犇已經帶人回到了楊伊身邊,以做護衛,而此時楊伊命令着:“孟犇!”
“臣在!”孟犇應着。
“不需在此,你帶着人也饒過去,殺上去,將所有抵抗者殺掉!”
“下臣明白!”孟犇此時應着,立刻抽出了長刀,率領着他那隊精悍健勇的蠻人,輪番進擊,衝殺上一陣,頓時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幾乎同時,殺聲才起,魏軍主將營帳中,主將衛瓘也猛的醒來。
“衛將軍,有敵人偷襲!他們已經殺進來了!”一個親衛跑了進來,大叫着。
衛瓘此時猛的從牀上跳了下來,來不及穿上衣服,抽出了長劍,然後手一揮,本來二個睡在牀上的女子,頓時鮮血飛濺,被當場砍殺。
殺了這二個女子,這是之前的俘虜,楊伊隨從的蜀宮之人,像是女衛等,有着武功,還能跟隨楊伊逃得,那些僕婢等,就被俘虜了。
像是沒有身份的,就自然被衛瓘隨意搶了,那些有身份的,或者長得好的,暫時還是安全,會被獻俘,再做分配。
衛瓘此時舉刀怒吼,鮮血自刀鋒上淋漓而下:“親衛何在!”
此時此刻,外面已經殺聲響成一片。
“將軍,我們在!”近衛本身就在營帳附近,已經有人立刻響應,從營中撲了出來,多半和衛瓘一樣,來不及穿着盔甲,只拿了兵器就上陣。
“殺,隨我殺上去。”衛瓘怒吼着,一眼向戰場望去。
這座軍營,如今已經如同修羅場一般,到處都是收割着生命的身影,慘叫聲連連,廝殺聲更是不斷,原本留在軍營的數百魏軍,此時不少都已經橫屍遍地。
衛瓘怒吼一聲,以一去無回的氣勢,撲了上去,這是一個山民,卻也悍勇,竟然脫離了大隊,殺到了此處,見着有人來殺他,他就要抵抗,卻見刀光一閃,頓時鮮血飛濺。
衛瓘再怎麼說,也是世家子,一身本事也不是普通山民所能比擬的,甚至就是換了張四郎在此,也不會好上太多,要不然,衛瓘何能襲擊楊伊的衛隊,並戰而勝之,可見其本事。
衛瓘行進速度不是很快,但根本沒有人能夠近身,只幾分鐘,就已經砍殺數個試圖擋格的山民,頓時,敵軍本來瀕臨崩潰的士兵,一時間精神大振,紛紛以他爲中心聚攏。
只是一集中,精銳有組織的特性就開始體現,只見衛瓘揮劍大開大闔,所到之處連殺數人,硬生生的將圍來的山民撕裂開來。
“殺!殺!”魏軍剩餘的士兵此時高喊着,士氣大振,而這時,那些山民則是已經開始慌亂本能閃避逃散開來。
“用箭!”楊伊此時立刻朝着張四郎喊着。
連喊了二聲,張四郎才反應過來,他親自拿出弓箭,只聽“噗”的一聲,將一敵兵射殺,喊着:“不要慌,用箭射死他們!”
山民頓時醒悟過來,前面還在糾纏,後面的已經拿出獵弓,噗噗射了過去。
頓時嘶殺慘叫聲,一片混亂,那些沒有穿着任何防護的魏軍,不斷應聲而倒。
而在這時,孟犇已經繞後,此時已經衝了上去,同樣和一把尖刀一樣,將剛剛組織起來的魏軍撕裂分割開,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原本這魏軍的軍營中,也只有不到五百的兵,開始被夜襲,有上百人都還沒有來得及反抗,就被亂刀砍死,這就是奇襲的好處;又有一些臨時抵抗,頑強撲擊,但是卻沒有合適武器和組織,被不斷殺死,最後一部分人終於集中起來,可是此時卻也只有寥寥數十人了。
如此,勝負基本上已經定了。
不過,楊伊此時掃眼看去,臉色突然之間大變,此時只見魏軍一將正持劍怒吼,帶着十數人戳刺砍劈,撲了上來,在前面抵抗的人,一時被衝的大亂,連連殺死。
楊伊此時着:“殺了他,這是敵軍大將,取他首級者,重賞!”
幾乎同時,那魏將此時也怒吼着:“兒郎們,捉了此女,這是漢國公主。”
長劍所指,赫然就是楊伊所在之地,他看到了一線生機,雖然一身本事,但是他也明白,此時繼續下去,斷無生理,但是捉了這漢室公主,那麼就足可活命了。
發覺了生機,死中求活,率領着帳下未死的魏軍衝了上來。
“兄長,怎麼辦?”不遠處,張四郎卻是一聲驚呼,他們離得遠,竟然阻攔不得。
關彝咬着牙,抽出刀來,怒吼着:“殺上去,攔住賊將,休得傷了殿下。”
關彝殺了上去,張四郎等人,還有孟犇此時也都衝了上去,他們本來都打着消耗這魏將體力的打算,稍微放慢了步伐,卻不想被他湊準了機會。
楊伊身前,此時是田霖,她雖然有一份武功,三五人近身不得,但是此時卻是手腳冰冷,看着對方雖然只有寥寥十多人,卻顯然都是精銳,齊聲衝殺,幾無人可擋,就本能的想要避開。
可是也就只退了半步,卻也不敢再退,不能再退,這身後就是楊伊了,是她身家性命維繫之人,身後之人死了,那麼她就是活着,也得陪葬!
而楊伊卻是毫無慌張,手還按在劍上。
雖然在這生死存亡之時,她的身邊沒有誓死護衛之士;她很清楚,這並非是是自己調遣不得力,也可能是此世根基太淺薄,還可能是命格的反噬,畢竟想要違背既定的命運,豈是這樣容易?
但是這區區漢將,就想傷得自己,卻也是做夢,哪怕沒有了那一身驚天動地的本事,她也不是凡人所能傷得。
看着這員魏將怒吼着殺了上來。
楊伊此時忽然吟唱道: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全身忽然就有真氣涌動了起來,從丹田中涌出了真氣,直衝着四肢百骸,寒光一閃,此時已經臨近的衛瓘再也不得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