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無可進,左右兩難之下,在得到前不久好不容易攻下的那座軍城已經再度被隋軍奪回的消息之後,劉淵知道自己肯定要退兵了!
這一點毋庸置疑,劉淵向左右各瞟了一眼,視線在帳中轉了一圈,在場每一個頭領的臉上明明白白的都寫着退兵兩個字。
必須退兵了,朔方城的現狀,已經比雞肋都不如,如果是之前的局勢能繼續拖下去,佔據那座軍城之後,左右擴展,截斷隋軍補給線,大軍進入隋境腹心之內,那麼隋軍那裡多半會先一步潰退,但城池丟失卻完完全全是個死結,不是將之再度佔領就能了事的。
當增山得而復失,匈奴人的命運已經註定,這不僅僅是一個城池得失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如今匈奴人已經不可能再有時間攻打另一座城池了!
而在朔方郡中,各地的棱堡、大小城池接連,不打下城池沒有立足之地,也不可能就糧於敵,那麼還能何去何從?
軍中的糧草已經不多了,匈奴人本來就沒有帶多少糧草,按照估計,他們以爲是能勢如破竹一般,能在中原大肆搶掠!
這是劉淵以當年的西晉作爲對比下定的軍策,匈奴人久居於漠北,根本不知道如今的隋國和那個晉國有什麼區別!
這也是蒙古人的計策,匈奴人成不成與他們並沒有什麼損失大礙,若是成了,了不起匈奴人佔據隋人的幾個郡城,殺一些中原人就是了;若是不成,那也削弱了匈奴人的力量,這一石二鳥之計,匈奴人是瞧不透的!
而這計策,本來是匈奴和突厥兩族都要承受的,可是突厥人乖覺的很,聽話的到了漠南草原,但是就是不出兵攻打隋國郡城,倒是鬧了一場千里追殺的好戲,據說高手摺了幾個,突厥的武尊畢玄都受傷而歸!
如此蒙古人也不能說突厥人沒發力了,突厥人知道隋人的強大,根本就不敢打隋人城池的主意,這是當年“大唐雙龍傳”副本中,楊伊給突厥人的教訓!
“這些人一個個都存着保存實力,看着我們的人死命拼打?”劉淵又看向各位部族的首領,比如月氏人的那個首領一對看起來很和氣的眼睛半眯着,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安靜得落針可聞的主帳中,只有沉重的呼吸聲,每個人彷彿都把沉默是金當作了座右銘,但他們的心理都在轉着同樣的念頭,“還是早點退兵吧!”
現在的關鍵是怎麼才能順利的離開,如今的情勢,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一旦退了,誰知道隋人會不會出城追擊,自己一方會不會一鬨而散。
不同於中原人的軍隊,草原上的部族是非戰既民的,一旦宣佈撤退,那麼就說明戰爭結束了,那麼這十萬的聯軍立刻就會一鬨而散!
他們可不會管有沒有隋人的追擊,可劉淵卻不能不考慮,匈奴如今雖然控弦之士過百萬,但是對他來說,如今召集來的這七萬精銳若是損失了也是夠他心痛許久的,他已經知道了,別看如今隋人不再出城溺戰,但不代表隋人在得到他們撤退的消息後,依然採取現在的消極態勢。
中原人的聰慧,他早就知道了,說不定就佈下什麼陰謀陷阱在等着他的,如果不能在這之前離開,再想走,難度就要大上十倍。
按照草原上的兵法,三日攻打不下城池就不能再打了,這證明中原人有所防備,甚至可能佈下了陰謀詭計等着把他們全部殺了!
在場的可都是聰明人,想通這麼簡單的道理並不困難,但不是每人都能想出順利退兵的主意,你瞥一眼我,我瞟一眼你,皆希望別人先出頭。
誰敢說退兵,那麼衆人肯定會讓這人留守斷後的,幾千人的損失,在座的部族首領都損失得起,但是也不會甘願就這麼損失掉的!
更何況,佔據不了中原人的地方,還不能去漠南草原佔據一塊地盤?
這也是蒙古人許諾過的,就是爲了打壓契丹人!
只是這些部族首領誰也不肯先開口,都不想會成爲衆矢之的,都不想空着手跑一趟的。
劉淵自然也想走,糧草後備不多,也沒有搶到中原人的糧草,那麼等着糧草消耗一空,整個聯軍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他可沒有與之偕亡的想法。
不過劉淵也不能開口,他一開口,就是得自己派人來送死了,匈奴人命雖然不值錢,但是也不想無故浪費!
不過,他不說,卻可以示意別人說!
看着自己的兒子劉聰,劉淵果斷示意他出頭!
匈奴人和中原王朝不一樣,中原王朝在父子繼位之前,帝王是不可能讓自己兒子掌握太大勢力的,匈奴人卻不是如此,每個兒子只要成年就分封給部族,劉淵也是如此,劉聰帶的前軍實際上就是他自己的部族軍隊了!
歷史上,劉聰也是和中原人交過手的,自然也瞧不起中原人的戰力,所以纔敢爲先鋒,不過碰的頭破血流之後,也就清醒了!
看着大帳中的爾虞我詐的大戲,他看的自然是有趣,但是一場大戲在近處看的確有趣,但把自己的小命也搭進去,劉淵卻敬謝不敏。
因爲劉淵的緣故,自大軍抵達之後,劉聰已經不能掌控軍事了,但眼下的情況,卻是給了他一個機會。
“父親啊父親,你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讓我等到這個機會啊!”在危局之前,劉聰私心中卻是有些興奮。
劉淵想要他犧牲,但是卻也給了他一個機會,讓一衆部族能看到他的魄力和能力!
而這也就是他夢寐以求的機會,想要展現能力的機會可不多,如今卻是劉淵給他的,“天下豈能有百年的太子”,劉聰野心也是很大的,他可不甘心只做一個左賢王,他想成爲整個匈奴人的大單于!
而這,就需要其餘部族的支持,其餘部族爲什麼要支持他,就需要他表現出自己的能力!
劉淵既然給他這個機會,劉聰自然會把握住了,這時立刻站了出來,道:“諸位,劉聰有一事想說。”
這是劉聰第一次在大軍議上插話,帳中衆人紛紛側目,等待着他的說辭?
沒人阻止,劉聰按說也是一個部族的首領,自然是有資格在大會議上說話的,只是以往劉淵壓着不讓他說話而已!
劉聰朗聲道:“今日還請大軍照常邀戰,不論接下來是走是留,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都不是能讓中原人知道的。”
帶着一點炫耀味道的眼神,在衆人臉上一劃而過,他用重音強調着:“必須要一切如常!”
劉聰的口氣稍顯強硬,不顧尊卑之別,但因劉聰的話而沉思起來的劉淵卻沒有爲此而惱火,他的話就像當頭棒喝,一下提醒了劉淵。
這兩天的邀戰,由於中原人不算配合,都是應付故事一般,兩邊偶爾纔打上一回,以兵法來說,圍城也忌諱悶圍,爲士氣之故而已,兩邊又都不肯放棄,而都是在等待時機,所以纔會如此滑稽的場面。
沒有攻城能力,面對着城池,久打不下,軍中的士氣可是會一點點的降低的,就算有足夠的糧草供應也是如此!
而被攻打的城池實際上也是很困難的,一旦被圍困,那麼內外通道被斷絕,哪怕是有着足夠的糧草供應,也免不了人心浮動!
雙方實際上都是在等待機會,看誰先支持不住了,誰先支持不住,那麼只要有一個破綻,就是死路一條!
史書上,經常有一圍經年然後一戰而潰的戰事,究其因,也是因爲這個緣故,而現在,機會是給中原人等到了,但卻絕不能讓他們知道。
劉聰此時說完之後,當即向劉淵道:“聰現在就領兵邀戰,還請大人坐鎮軍中!”
劉淵此時也只能點了點頭,又厲聲對帳中各部族首領下令道:“今日之事,要嚴加保密,否則便有全軍盡墨之憂!”
一衆部族首領紛紛恭聲應是,事關自家性命,容不得他們不小心。
敵前撤退,難上加難,哪怕是純是騎兵,也是如此,都要留下一支強兵斷後,不然斷後的兵被一戰而下,那也起不到斷後的作用!
按照劉淵的意思來說,他是想讓劉聰斷後的,劉聰的部族帶的也不錯,自然是可以斷後的,損失了也就損失了,雖然是自己的兒子,但是也得控制一下,不能讓他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
只是劉聰倒是見機的快,拋出了一個問題之後,立刻就抓住了機會,讓劉淵沒辦法說自己的提議了,劉淵也只能延緩一日,等着明日大會議再說!
他決定,明日不管說什麼,都要把撤軍的事情確定下來,無非自己也留下個一兩千的人罷了,其他各部族也得留下一些人,到時候全給劉聰,剩餘多少人到時候都是他的,想必這樣就可以了!
……
天上一輪黯淡的太陽還未有落山的跡象,但持續了數日的城池攻防戰,始終未有停歇的廝殺聲,到了現在,到了此時,終於從城下轉移到了城頭上。
伴隨着從城外的一面白色大纛下傳來的蒼涼悲愴的悠長號角,數以千計匈奴戰士如同一羣羣螞蟻,舉着架架長梯,瘋狂的衝向了城牆。
城牆上的隋軍將士,看着匈奴人完全有別於之前多次進攻的瘋狂,三丈高的城牆,匈奴人的雲梯就算是搭上來,也只是送死罷了。
這些時日,匈奴人已經送死了好幾次了,這一次想必也不例外;只是自起初幾日匈奴人瘋狗一般的攻擊之後,這幾日都是應付差事一般,只是在城外罵戰之後,騎兵繞城射箭之後就算了,沒想到又開始攻擊了!
匈奴人在號角聲的催促下,憑藉着上百條長梯,在短短半個時辰之內,匈奴人已經憑着勇武三次衝上了城頭,不過這般不顧生死的衝上城頭,可沒有什麼有效成果!
能這般的勇武的,也是匈奴人中的勇士,若是在平原騎上了馬,這般勇士一個可以戰百個普通的士兵,但是在這攻城戰中,缺了戰馬,就是打上了城頭,在隋軍軍士的圍攻下,也是瞬間就死的結局!
除非是匈奴人能派出幾千的這般勇士來攻城犧牲,纔有可能讓這座城池有易主的可能!
但是,這也只是可能罷了,除非是城中沒有防備,前幾日,劉淵大軍到達之時,每一日都是千百人的匈奴勇士和其餘各族勇士帶隊攻城,哪怕是雲梯攀附攻打,也讓這座城池岌岌可危。
也就是楊延昭派出自己的親衛——金沙血卒來守城,纔打退了這些聯軍勇士的一波波攻擊!
但凡是天波府出身的將領都可以訓練出自己家族獨有的兵種——金沙血卒;這是步軍中的頂尖的傳奇兵種,若是在野外遇到草原聯軍中的那些頂尖騎軍,可能會吃虧,但是在城池攻防戰中遇到,那就是聯軍的噩夢了!
而這也是白起屬意楊延昭守衛後方的緣由,楊延昭的一萬金沙血卒,分派到朔方各個城池,足可以擋得住匈奴人的勇士進攻,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有城池會陷落!
城池有壕溝阻隔,賊軍根本衝不到城下,有向外凸起於城牆牆體的馬面,可以從左右交叉射擊攻到城下的敵軍,有羊馬牆,便是有了上下兩重立體防線,賊軍也根本上不了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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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些與普通軍士截然不同的傳奇兵種,纔可以克服困難,悍然攻上城頭!
但是他們也不可能就這麼把城池攻下,除非是能站立城頭足夠長的時間,能打開縱深,讓普通軍士也順利攻上城池之後,纔有可能攻下城池!
草原聯軍都是以騎兵爲主,沒有攻城器械,只憑着雲梯,只用勇士爲前鋒,只要城中有能夠壓制他們勇士的強軍,那這些異族聯軍根本就不可能打下任何一座城池!
這些時日來,匈奴人的進攻也證明了這一點,只有那唯一一座城池的陷落,還是因爲城中守將過於貪功的緣故,其餘各城池甚至塢堡沒有一個陷落的!
“將軍,爲何今日這匈奴人又來攻打?”
“他們這是想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