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本來在聽着那人和歐陽希夷和交談,卻有大半人都驚訝得合不起嘴來,那人能認出歐陽希夷來並不稀奇,因爲像歐陽希夷那樣雄偉威猛的老人實是江湖罕見,加上一身破爛衣衫,更等若他的獨特招牌,江湖中這樣的人實在不多。
他們驚奇的是此子明知對方是歐陽希夷,仍敢直呼其名。
這時,忽然阿九出言毫不客氣的刺了這兩人一句,凡是聽見的,都無話可說,一時之間情況變得極爲尷尬!
那人看着忽然站出來的阿九,正被阿九驚豔的尚未來得及反應時,歐陽希夷聞言卻是倏地起立,氣勢凝聚,登時生出一種萬夫莫擋的氣勢,壓得他左近在場各人都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看他像是想要發怒,像是實在是忍不了阿九一再挑釁了,但是,他剛站起來,鼓足氣勢,還沒來得及向阿九發難,這時,坐在阿九身後的楊伊,右手玉掌微微擡起,向下一壓,本來準備發怒的歐陽希夷此時就忽然氣勢一頓,又坐了下去。
只是看他臉上青筋畢露,雙目圓睜,這應該不是自己願意坐下的!
這番變故,也只有離得近的幾人能察覺到,其餘人根本都不知道這一出。
可是離得近的這些人像是毫無所覺一般,這時那位身穿長衫,星霜兩鬢的儒雅中年男子凝坐不動,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那人,故作威嚴道:“閣下剛進門便傷人,王某身爲主人,雖不好舞刀弄棍,但仍不得不被迫出手,給我報上名來!“
這位正是此間主人王通,也本來應該是宴會的主角,可是楊伊在,他也只能坐在下席了!
這時那位大官模樣的男子亦是打量着那英偉青年,還露出一副凝重神色,沉聲道:“在下洛陽王世充,你既然敢來鬧事,可有膽報上名來!“
他們此語一出,廳內數百人更是靜得鴉雀無聲。
這時沒有人注意到阿九和歐陽希夷的爭端了,雖然美女引人注目,可是江湖上,還是武林爭鬥更引人一些。
王通和王世充的兩相配合,成功把歐陽希夷此時的不妥之處給掩蓋了下去,都沒人注意到歐陽希夷此時一副陰沉的模樣!
那英偉青年聞聽兩人之言,此時嘴角飄出一絲冷笑,好整以暇地說道:“在下跋鋒寒,是…“
他還沒裝比介紹完自己,這時,阿九上前一步,嬌聲說道:“不就是一個塞外胡種嗎?竟敢來中原之地撒野!”
阿九身爲大明皇朝的公主,而大明皇朝可是歷代皇朝中唯一一個不“和親納貢”的皇朝,對於草原上的胡人賊子可不是那麼友好的!
衆人大感愕然時,跋鋒寒此時卻像是不在意般瀟灑的一笑,竟是非常瀟灑好看,在場男女大部分都不由的被他吸引,連單琬晶那麼心高氣傲的都怦然心動。
可是隨着阿九的手緩鍰落在劍把處,霎時間,大堂內近七百人都感到堂內似是氣溫驟降,森寒的殺氣,瀰漫全場。
這是要真的動手?本來不清楚阿九身份的,此時也被身邊人給告知了,竟然是已有“天下第一”實力的秦國公主楊伊的徒弟!
衆人都知這一戰極爲難得,華山派作爲隱世門派,甫一出江湖,就有楊伊這等高手,其餘人出手見得都是不多,而前面的這位姑娘身爲楊伊的徒弟,肯定是得了華山派的真傳,他們都可以見到華山派劍法功法威力究竟如何了!眼看出手在即,庭院中衆人不由都儘量往外退開,讓出空間。
跋鋒寒看着阿九像是動真格的,他神色一斂,虎目神光電閃,外衣無風自動,飄拂作響,威勢竟一點不遜於對手,要知道阿九可是皇朝公主,十幾年培養的高貴之氣,足以讓一般人自慚形穢!但是跋鋒寒卻是宛若自信能無敵於天下,不可一世一般,視阿九不在眼前一般。
王通和王世充兩人都神色凝重,他們也很關心華山派的實力。
此時明眼人都知道這兩人已經開始在氣勢上比拚高低。
他們不知道阿九的身份,都在吃驚的是阿九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此時竟然能和這來自外邦的跋鋒寒竟能在氣勢上分庭抗禮,只這事傳到江湖去,便足可使本是藉藉無名的阿九名動天下了,因爲這跋鋒寒此時已經有北方人士傳開了他的事蹟了,這人竟然是殺了畢玄的大徒弟,還能從畢玄追殺中逃脫的高手,進入中原之後,這位一路上已經挑戰了不少名家。
此時在北方名聲已經不小了!
衆人此時都是屏息靜氣,等待兩人正面交鋒的一刻。
跋鋒寒此時揹負雙手,竟然主動向前跨了三步,把與阿九的距離縮短至差不多兩丈了。
他步伐間的氣勢,加上他偉岸的身材,忽然凌厲的眼神,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令人無可抗禦的氣度。
跋鋒寒嘴角仍掛着一絲笑意,負在身後的手拽起了外袍下襬,分別握在刀把與劍柄處,使人不知他要用刀還是要用劍,又或刀劍並用。
只是阿九此時氣勢一變,如同巍峨的華山一般,無論風吹雨打,華山還是那般秀美、險峻,阿九絲毫不受跋鋒寒的氣勢影響。
鏘~
此時阿九手中的長劍忽然出鞘了,長劍一挺,劃出一道玄奧的軌跡,直逼跋鋒寒的要害之處!
跋鋒寒右手把刀拔出來了少許,立既生出一股凌歷無匹的刀氣,像是要用刀抗橫阿九這一劍之擊。
就在這一剎那,跋鋒寒刀已脫鞘而出,幾作一道長虹,竟然後發先至,在半途就招架住了阿九的那一劍。
兩股無形無聲的劍氣刀芒,在刀劍相觸前,就絞擊在一起,接着才傳來毫無花假的硬拚之下的激響震嗚。
跋鋒寒倏地飄退,橫刀而立。
只見他仍是閒逸如常,臉帶微笑,像是剛纔那一記硬拼對他沒有絲毫負擔一般!
而再看阿九,手中長劍已經收招,握劍的白皙纖纖玉手絲毫沒有顫抖,那一記重擊硬拼對她像是也沒有絲毫負擔!
誰想得到這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的小姑娘竟然只憑勁力就能和已經二十來歲的跋鋒寒拼個不相上下,跋鋒寒此時在全場注目下,仰天長笑一聲道:“好劍,想不到我跋鋒寒甫祗中原,便得遇劍道高手,領教了!不知姑娘出身何門何派?何人爲師?“
“塞外胡種,不配聽我師父的名字!要比劍就比劍,何必這般囉嗦!”
阿九再一次毫不客氣的話,跋鋒寒此時也沒有再問了,灑然一笑,之後就喝了一聲:“看招!”
話聲寸落,他竟然主動進擊。
不遠處看着的王世充和王通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出對方心中的震駭,這阿九一個小姑娘,才十八九歲就這般武功,那麼華山派的實力恐怕要重新評估了!
王通是現世儒門的大儒,此時天下大亂之際,又經常年戰亂,只是自大隋建立至今,已有數十年,漸有盛世之感,儒門也將要大興,王通也有帶領儒門走向的使命任務!
如今天下何方勢力能統一天下,他也在觀察着儒門要投向何方!
而自古以來,天子兵強馬壯者爲之,這天下,如今能稱得上兵強馬壯的可也不多!而楊伊一方正是其一,雖然楊伊以女子之身位居尊位,但是自兩晉南北朝數百年的洗禮,女子爲尊他們並不是多麼在意的!
這時,跋鋒寒一劍刺出之時,阿九此時卻是手中長劍慢悠悠的遞出,像是沒有用出力氣一般,但是跋鋒寒的長劍刺到之時,就感覺像是陷入了沼澤之中一般,竟然絲毫無法再施力了!
他被阿九不斷施展妙招,封住了劍法的進路之後,又施展出繁複精妙的劍法,讓跋鋒寒的進攻之招根本施展不開!
跋鋒寒的“斬玄劍法“專講氣勢,置諸於死地面後生,勝敗決於數招之內,招式精妙卻是遠遠不如了,他的武功都是自己憑藉着天賦而修煉出來的,而他此時還沒到見識諸般武學自身大成的地步,比着阿九所學的武學等級可要差上許多了。
但是跋鋒寒自己所創的劍法,因爲他的天縱奇才,卻是立意甚高,雖然劍招精妙不足,但是劍道境界卻不低!
跋烽寒雙目神光一閃,腳下踏着奇異的步法,只在丈許的距離遊走,使人感到他並非直線進擊,而是不斷改變角度方向,但偏又好似只是直線疾進,那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只是旁觀已教人感到頭痛,可想與他正面對敵者的感受如何更是可想而知。
跋只是鋒寒的步法精妙,而阿九的更是勝上一籌,阿九不是跋鋒寒那般,師法於天地,而是自楊伊那裡得傳的“天羅步法”,任憑跋鋒寒步法精妙,但是她亦步亦趨,總是能在跋鋒寒來不及反攻之時直指他的破綻!
此時所有人都在全神注視交戰中的兩大高手。
衆人看得眉飛色舞,心領神會,有心人都在暗付原來步法竟可生出如此妙用,此時此世武學雖然上層昌盛,有着諸般神功絕學,但是下接觸不到這些神功的人卻根本沒有這般精妙武學道理學習。
跋烽寒再度閃避幾次,就是一聲暴喝,猛然間閃電橫移,忽然一隻手抽出長刀朝着阿九橫腰一斬。
此時阿九腳步施展,輕巧閃過跋鋒寒這一擊之後,手上又多了一把劍,竟然施展出來了雙劍劍法,一招使出!就迫退了跋鋒寒。
跋鋒寒見她這招,卻是喝了聲“好“,猛地後退。
氣機相引下,阿九手中雙劍化作劍影,朝他追擊而去。
跋鋒寒像早預知了有這種後果,冷靜得像個無風無浪的深潭,俊偉的容顏靜若止水,疾退數丈後,又搶了回來想要橫刀封架。
他的一退一進,就像潮水般自然,本身已具有渾然天成的味兒,教人生出難以言喻的奇異感覺,像是餓狼撲擊一般。
王通等人再不能掩飾臉上驚駭的神情。
打由跋鋒寒入門開始,他們已察覺到此子的不凡處,但是仍究沒想到他竟然厲害至此,但是,讓他們更爲驚訝的是阿九,這小姑娘此時已經施展出了至少五套以上的劍法,還都是絕技,一門更比一門精深。
“噹噹噹!
在電光石火的迅疾光景中,兩人交換了三招。
四方刀光四射,劍氣橫空。
劍芒刀勢,籠罩着方圓三丈處,圍觀者都下意識地想盡量退離這令人驚心動魄的戰場。
跋鋒寒忽地刀勢收窄,只緊守一個窄少的空間,憑其奇異的步法,在阿九附骨之疽一般的劍影中,鬼魅般的不住挪移閃避封格。
乍看似是他落在下風,但是王通等人卻知道這實是對付阿九最高明的策略。
阿九看着畢竟才十八九歲,跋鋒寒可是二十四五歲了,練氣積累肯定要比阿九要長,他是等待着阿九氣力衰竭。
當然,他要是知道阿九修煉的正是氣脈悠長的道家全真真傳內功,可能跋鋒寒就變換了作戰方式,但是誰也不知道華山派的底細,更別提這從沒在江湖上行走過的阿九了。
王通和王世充同時長身而起,看着這一戰,恨不得親身上場,體驗這兩人的奇招。
阿九這一路雙劍劍法施展開來,劍招竟然毫無破綻,兩劍施展招數各不相同,但是威力卻是奇大無比,跋鋒寒雖然一再閃避,不時還封擋一番!
可是此時隨着阿九劍法施展開來,他陷入了苦戰之中,本來打算的反擊也根本沒機會,此時,他已經陷入了左支右絀的地步,恐怕再有幾劍,就要輸了!
蕭音忽起。
衆人凝神正注視着場上的交戰之局,誰人會在此時還有閒情逸致吹簫呢?
凝神再靜聽!
那簫音奇妙之極,頓挫無常,每在刀劍交擊的空間中若現若隱,而精采處卻在音節沒有一定的調子,似是隨手揮來的即興之作。
卻令人難以相信的渾融在刀劍交鳴聲中,音符與音符間的呼吸、樂句與樂句間的轉折,透過簫音水乳交融的交待出來,縱有間斷,但聽音亦只會有延錦不休、死而後已的纏綿感覺。
這吹簫之人顯然火侯造詣,已經臻至登烽造極的簫道化境。
隨着蕭音忽而高昂慷慨,忽而幽怨低垂,高至無限,低轉無窮,一時衆人都聽得癡了。
而場中拚鬥的兩人也殺意大消,都是虛擊一招後,各自退開,肅立欣賞音樂。
簫音由若斷欲續化爲糾纏不休,但卻轉柔轉細,雖亢盈於靜得不聞呼吸的大廳每一寸的空間中,偏有來自無限遠方的縹緲難測。
而使人心述神醉的樂曲就若一連天籟在某個神秘孤獨的天地間喃喃獨行,勾起每個人深藏的痛苦與歡樂,涌起不堪回首的傷情,可詠可嘆。
蕭音再轉,一種經極度內斂的熱情透過明亮勺稱的音符綻放開來,彷彿輕柔地細訴着每一個人心內的故事。
簫音倏歇。
大廳內沒有人能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