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猶鬥,所以楊伊率領大軍,在一點一點的磨滅着數萬魏軍的氣息,還派人送雜糧陳糧給羊祜。
其中多是葛粉,也就是葛藤所磨之粉,葛藤可是好植物,皮可用於造船修船業,還可造紙,還可以廣泛用於製作藤甲;莖蔓可作編織材料,韌皮部的纖維精製後可制繩或供紡織用;其根部的澱粉含量較高,提取後可用食用還可以釀酒製藥。
不過這東西也不好吃,對於窮苦之民來說,能吃就行了,在大漢,多用於奴民。
用於被圍困的魏軍,也是磨滅他們心志的工具。
十餘日後,羊祜召集衆將,當衆宣佈投降,諸君可自去,他下令之後,就喝了毒酒,喧囂了數月的關中,也就此平定,此時漢軍也在圍困中休整完畢,楊伊遣各軍北上、南下、東進、西去,長安只留下萬餘禁衛,不過已經足夠了。
內衛已經護着後宮諸女北上,朝中大臣也都北上,在長安再立故都。
楊伊回軍後,這時諸位翰林都不在,他處理事情就忙碌了許多,中午只吃了一點點心,批完了一批文書,就對窗發怔。
這時伺候的人不敢問,並排站在外面,不時用目光看着楊伊。
“我現在知道翰林院的學士還真是少不得。”許久,楊伊才感嘆一聲,說着,接着,抿了抿嘴脣:“朕命各郡推舉的人,都在外面應着?”
小吏就說着:“是,都在外面應着,一半是科選之士,做了至少一年吏,有着業績,還有一半是各郡特別推舉的人才。”
楊伊聽完,隨意一擺手,就說着:“領他們上來吧,在側廳裡會見。”
“諾!”
楊伊就直接去了側殿,在上首的席位上端肅坐下。
沒有多少時間,百餘人就齊齊過來拜見,跪了一大片。
楊伊微笑的說着:“都起來吧!”
這時,領頭的一個,是三十歲左右的人,這是吏部主事,此時恭恭敬敬捧着一個書冊,說着:“陛下,這是文采之士的檔案。”
“拿來吧!”
“是!”這人答應一聲,奉了上去。
楊伊一一看過,這些人的閱歷和家世,以及吏部粗評之語和安排,這時也不是細查的時候,微微笑的說着:“爾等都是地方推舉上來的賢才,大部分都做過小吏,並從中脫穎而出,熟悉地方或者衙門事務,但是這點時間不算什麼,要真正領會,還需要時日。”
“就這樣吧,都按吏部所遣。”說到這裡,楊伊越發覺得中樞的建立迫在眉睫。
衆人頓時大喜,磕頭謝了,楊伊目光一掃,看了上去,就見得各人本命之氣。
這些人,能從地方脫穎而出,只有幾人是白氣,不過這也無妨,就算是白氣,也能當到正七品,現在大部分都只是安排在八品左右,大部分都是補關中各縣缺額吏員,沒有什麼大礙。
也就是幾人本名雄壯,倒是可以觀察一下。
想了想,楊伊就在餐後,給內衛說了幾人,讓他們留下。
等着衆人謝恩出了殿,殿中就只剩下五人了。
“都報一下名字吧!”
“臣何攀,拜見陛下。”既然當上了官,就有資格稱臣了,吏部評價此人做事果敢。
“臣張寅拜見陛下。”
“臣李毅拜見陛下。”
“臣楊宗拜見陛下。”
這幾人就是楊伊特別重視的人,楊伊仔細想想,似乎這些人都有些印象,一時間不及細想,不過就算不記得也沒有關係,歷練觀察一下,看才幹提拔。
當下就說着:“你們幾人,不必去到縣裡了,就入翰林院爲庶吉士。”
庶吉士,亦稱庶常,其名稱源自《書經·立政》篇中“庶常吉士”之意,是翰林院內的短期職位,由通過選拔的有能力者擔任,爲皇帝近臣,負責起草詔書,有爲皇帝講解經籍等責,是爲皇帝輔臣翰林學士的重要來源之一。
像是陳壽、杜軫等人,都是從此升爲翰林學士的,當時同期也有幾人,不過最終升任的只有他們。
幾人謝恩之後,出了堂就有人在候着,還有交待着:
“進翰林院,都是事關軍政要事,你們聽好了,有幾個規矩,第一不許結交大臣,有結黨者逐出。
第二泄露軍機,有泄露機密者最高夷三族。
第三不許議論是非,有私議者嚴厲處置;你們聽明白了嗎?”
那人開始臉上還帶着一絲微笑,平平淡淡述說着,但是頓時使這幾人,心裡浮現出一陣寒意。
不過,翰林院乃是皇帝近臣,固然規矩森嚴,但是進去的人都會迅速提拔,幾人驚過之後,卻還是大喜,都一一應着:“是,吾等不敢,吾等參與機要,是陛下恩典,豈敢見利忘義,以身家性命兒戲之?”
“你們知道最好,我也只是囑咐一句。”那內衛首領說完,就轉了話題:“有人帶你們下去,領俸祿並居處,再領令牌和官服,去吧!”
“諾!”
話說何攀、張寅、楊宗幾人,一路上都是驚喜,被領着去領了錢,一人十金,這可比那些去往各縣的多了一倍,而且接待的人也很客氣,說着:“幾位郎君既然是入了翰林,那官服裁剪好之後我們送到翰林的院子就是了。”
幾人自然都同意了,出了外宮,幾人沿街而行,見到前面有一家酒店,何攀就笑的說着:“我們今後就算是同僚了,不如就進去喝上一杯怎麼樣?”
其餘三人都是喊好,於是一起進去。
長安城中雖然熱鬧,不過此時的許都中,卻是一片蕭條之景。
自大敗的消息傳來,最後司馬炎僅帶着幾個衛士越山而歸,整個中原的民心便浮動起來。
世家大族紛紛警備應變,而商人紛紛聚攏資金準備外逃,即便是普通百姓之家,做好棄家逃亡的準備。
戰爭向來殘酷,哪怕炎漢以仁義之名聞名於世,事關合家安危,自是不由衆人不小心謹慎對待。
普通小民都知,不久將來,這中原地域恐怕就會迎來一場惡戰。
晉王府內,一個病者,正嘆息的靠着塌枕,側望窗外風景。
在他身旁,幾名姿色上佳的侍女,小心翼翼舉着芭蕉扇緩緩扇風,或是輕捶雙腿,爲他略驅酷熱、緩解疲憊之感。
只是此人的身體情況顯然不是甚好,侍女便是這般小心翼翼服侍着,依舊讓他面色蒼白汗水淋漓。
這是一種病弱的白,若在往常,是絕不會出現在身上,此人給人的氣勢,向來是強而冷酷的。
往日提及司馬昭,一般都會於腦海中閃現例如“冷酷”之類的詞語形容,不然,豈敢當街殺皇帝。
此時身體虛弱、虛弱不堪的司馬昭,卻彷彿驗證了那句古話——英雄老矣。
昔日威名赫赫的虎狼,如今身上犀利之感尚存,卻平添出幾分蕭索之意來。
本來身體就不好了,這一場敗仗,令他更大受打擊,連傷再病,連站起來亦是不能,只能勉強在每日午後,被人連人帶塌的擡到樹蔭下,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如今已經把魏國職權轉給司馬攸了,他徹底不再插手了,那一羣世家之臣輔助着,也徹底的把司馬攸推向了那個位置。
此時已經是夏後,天氣最爲悶熱的時節,越發讓人難耐起來,若是往常,倒還可以擺放上幾盆存冰,來降溫消暑。
可現在的身體情況,這麼顯然是不可行,只有自然之風,再加上侍女手中徐徐扇風,可讓他稍舒服些。
司馬昭半眯着雙眸,氣息有些不穩,這種感覺自這次倒下後,一日重過一日。
恍惚間,他有一種感覺,或許這一次自己真的挺不過去了。
會死嗎?
司馬昭在心裡嘆息着。
雖不肯承認,一日虛弱過一日的身體,卻一直在提醒着他這一事實。
身旁年輕侍女的淡淡體香,隨着輕風鑽入鼻中,他的心卻真如老了一般,再無半點波瀾稍起。
“時也,運也,命也……”他再一次重複念着這一句。
這句話,他在書上多次讀過,也以此嘲笑過那些曾經敗在自己手上的敵人,而現在,卻該送與自己了。
“去喚大公子過來……”他忽然有些話,欲對自己長子說一說,於是張張嘴,便這樣說出來。
“主上,您說什麼?”他聲音有些小,旁邊侍女一時未聽清,於是略彎下身,恭敬的向他問着。
“去,喚……大公子到這邊來。”司馬昭喘息了一會,再次開口說。這次聲音大些,周圍幾人都聽到了。
“諾,奴婢這便去喚大公子前來。”適才問話那侍女輕輕應了聲,邁步向院外行去。
幾個侍女,在聽聞司馬昭吩咐後,卻面現出憂慮之色來。
主上的情況,似是越來越糟糕了,這還喚大公子,莫非這許都又要變天了?
幾名侍女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悄悄退後幾步,在司馬昭不曾察覺情況下,轉身離開,從側門那裡行了出去。
“你說什麼?父親喚了大哥去見他?”別院內,司馬攸此時匆匆趕回,皺起眉頭,心裡有些發悶的在房間內來回走動着。
不得不說,司馬攸外表英俊有神采,從司馬昭身邊走開的那名侍女,此時正站在他身旁,小心翼翼而又帶着一絲愛慕的看着他,在這種目光注視下,司馬攸很快穩住心神,轉過身,對這侍女說:“你且先回去,若讓父親知曉你來到這裡,必會給你帶來麻煩。
你們幾個對我的忠心,我已是知曉了,你回去便對她們幾人說,以後我必不會虧待了你們幾人。”
“我會將王爺的話帶給幾位姐妹,那我這便回去了,王爺早做準備方好。”那侍女說完,出門離開。
“出來吧。”這時候,司馬攸方對裡間屋說着。
“哈哈,實是想不到,王爺您連老王爺身邊的人都安排了。”這時裴秀從裡間屋步出來,清俊面容上,帶着幾分調侃之意。
司馬攸俊美面容上卻不顯什麼得意之情,嘆了口氣之後,才說着:“不過是幾個侍女罷了,不值一提,倒是此節,怎麼處理?”
“王爺,以老王爺如今身體情況來看,您也早做些準備,莫到了時候後悔!”裴秀想了想,就如此說着。
司馬攸只是冷着一張臉,想着之前聽到的消息,轉過身,對這個初投靠來,卻已經使他很重視的謀主說着:“這事,容我再仔細思良一下。”
見此,知司馬攸心裡還是猶豫不絕,裴秀嘆息一聲,不過還是點點頭說着:“那王爺臣就告退了。”
他們這邊說着話,司馬昭的院子,司馬炎已被喚至身前。
“你們且先下去吧。”喘息着,司馬昭揮揮手,命身旁侍女退下。
幾人輕聲稱“諾”,退了下去。
“炎兒,爲父這次喚你過來,是有事情,欲與你說。”在司馬昭示意下,司馬炎動手,將其身體向上扶了下,司馬昭勉強靠坐起來,沉聲說着:“爲父的身體,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家這日後的擔子,就要落於你身上,天下由你弟弟去打拼,你自可安居一隅,我這是有些關節要害,還有家中的死士,都交予你了……”
“父親,您的身體定會好起來,這天下怎能離了您?”司馬炎見父親氣息微弱,因從未見過這般示弱的父親,一時驚慌失措,忍不住開口勸慰的說着。
“爲父的身體,爲父曉得!”司馬昭何等樣人,又豈會感覺不到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對於司馬炎的話,只是聞之一笑。
司馬昭仔細叮囑道:“事關我家存亡,你以後切不可再妄爲了,我話說到這裡,再無可說,你且下去吧,爲父有些累了,要歇息了。”
“父親,請您放心,兒子定會努力保全我家血脈,請您安心靜養,早日康復。”接過布帛,司馬炎眼圈微紅,向父親行過大禮後,方纔退下。
只是,司馬炎既然把死士的信符傳給了他,怎麼不再把王位傳回來,司馬炎卻是微微有些不甘!
待司馬炎退下後,司馬昭閉上雙眸,只覺心下一鬆,眼皮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