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聲喊着她的名字,可惜我的嘴巴也被膠帶封住了,發出的只是嗚咽。
蔣安琪!
居然是她!
我用力地掙扎着,恨不得上去掐死這個女人!
他們在外面大概也聽到了我的聲音,蔣安琪對那個男人說道:“把溫度調到最低,她非死不可。”
我感覺到整個庫裡的溫度越來越低,被眼淚溼潤的睫毛都凝上了一層冰霜,全身都冷得不由自主發着抖。
可是我不能死,我的雨浩還在他們手裡呢,還有蔣安琪這個賤女人,我怎麼能放過她!
我不斷地在地上翻滾着,一刻也不敢停,我知道只要我停下來,連我的血液都會凝固,我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季越一定會找到我的,我必須要堅持到他來救我。
可是我很快就沒力氣了,一下都不想再動,好冷,真的好冷,真想就這麼睡過去。
快失去意識的時候,我聽到上面開門的聲音,接着是一陣腳步聲,從上面的臺階慢慢走下來。
我猜想是那個男人下來查看我是不是死了,我躺着沒有動。
他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他蹲下身,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頸動脈。
我本來就沒有多少知覺了,全身又冷得厲害,我秉着呼吸,就像個死人一樣一動不動。
這個人或許也早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了,他在旁邊蹲了一會兒,看我還是沒動,就開始解開我身上的繩子。
我本來以爲,這就結束了,等他一走,我就可以離開。
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從旁邊拿了一根很粗的木棒,狠狠地打在我的腳踝骨上,我沒忍住,立刻疼得呻吟出聲。
他開始可能只是要故意給我弄點傷,看起來更像是意外,可是看到我沒死,他冷笑一聲:“竟然裝死,那隻能多給你來點傷了。”
我那時正掙扎着想要爬起來,頭髮就已經被他狠狠揪住,然後用力地往地上磕去。
這裡的地面又冷又硬,我的額頭磕在上面,血瞬間就流了下來,腦子也像被晃散了似的,嗡嗡的,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那時候我覺得我真的要死了,想做什麼都無能爲力,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手腳都是軟的。
那男人終於停了下來,我聽到砰的一聲,以爲是自己重重地倒在地上,可是身體接觸到的,卻是溫熱的物體。
沒錯,溫暖的,就像是陽光一樣,讓我不自覺地貼緊,一再地汲取。
“雨彤。”
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那麼熟悉的聲音,是季越嗎?
我感覺到我的身體被衣服裹住,一隻手覆在我的額頭上,那冰涼的感覺,瞬間就像被融化了似的。
耳邊似乎又多了幾道聲音,我也終於恢復了些知覺,睜開眼睛,就看到季越擔心的眼神:“季越……”
“沒事了,我帶你出去。”他蹙着眉,很快將我抱起,大步邁上了臺階。
我還是很冷,緊緊地蜷縮在他的懷裡,手指顫抖地抓着他的衣服:“那個人……他知道雨浩在哪裡……”
季越卻沒吭聲,他將我抱進車裡,拿了厚厚的毯子給我蓋上,又拿了酒精和繃帶給我包紮。
我抓住他的手,乞求地看着他:“先救雨浩。”
我說完時,丹尼也正好上了車:“問出來了,在市郊一個爛尾樓裡。”
季越點了下頭:“你開車。”
他說着時,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繼續幫我包紮。
車子也很快開了出去,我身上慢慢有了溫度,也恢復了一些力氣,我支撐着坐了起來,對季越說了聲謝謝。
他沒多大反應,只是將我身上的毯子攏好:“那個人有沒有跟你說什麼,是誰主使的?”
我低着頭,沒有看他,隱藏在毯子下的手指卻攥得緊緊的。
我不想告訴季越,因爲我太清楚蔣安琪是什麼身份,蔣家在生意場雖然不及季家,可他們有黑道上的勢力,如果我硬把季越牽扯進來,只會害了他,我已經欠他太多了。
“我不知道。”我盡力地表現出自己的茫然,我知道季越是個太敏銳的人,我的任何表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看着我,許久都沒說話,車裡的氣氛忽然就靜默下來。
車子很快開到了那個人說的爛尾樓,季越扶着我下車,剛走到樓道口,我就聽到裡面有哭聲。
是個女人,是小蠻!
我立刻預感到了什麼,突然就瘋了一樣循着聲音跑進去。
在一樓的樓梯右側,我大力推開一扇破舊的門,就看到小蠻被綁着倒在地上,而躺在她身邊的,是滿身是血毫無知覺的雨浩。
我的腦子突然就一片空白了,兩步就衝過去撲到雨浩身上,卻又不敢碰他:“浩浩,,浩浩,姐姐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跟姐姐說話啊!”
可他還是緊緊閉着眼睛,臉上已經沒有半點血色,就那麼安靜地躺着,就像個白瓷娃娃。
我用手無意識地擦着他嘴角的血,可是我一邊擦,血還是不停地流出來。
“那些人跟雨浩要你的手機號碼,雨浩不告訴他們,他們就打他,雨浩還把手機摔了,他們就打得更狠了。他們還威脅雨浩,要是不說就輪姦我,雨浩才告訴他們的,後來他們看到雨浩一直流血,就跑了。雨彤姐,你怎麼纔來啊,雨浩他快不行了!”小蠻在旁邊泣不成聲地說着。
“你閉嘴!”我紅着眼睛喝叱,她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樣的話,要不是她,雨浩根本不會偷跑出醫院。
我聽到季越已經在打電話叫救護車,我小心地捧着雨浩的臉,不停地求他看看我。
我知道他一定聽得到的。
我的眼前已經一片模糊,看到雨浩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甚至以爲是我的錯覺,慌忙擦了一下眼淚,看到他的睫毛輕輕顫着:“浩浩,你醒了,聽到姐姐說話了嗎?”
雨浩幾近透明的脣微微蠕動着:“姐,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我用力地搖着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是姐姐不好,姐姐不應該一直把你扔在醫院裡,你好好的,等你的傷好了,姐姐陪你去茶卡……”
我看到他笑了,笑得像個天使,他的手慢慢擡起,似乎是想撫摸我的臉,我連忙握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臉頰:“浩浩,答應姐姐好嗎,不要睡過去。”
心口處酸澀得難受,就算緊緊咬着脣,卻還是無法控制地想要大聲哭出來。
“姐,你說天堂是什麼顏色的,是白色的嗎,我好像看到了,還有媽媽……”他的眼神越來越渙散,聲音也越來越微弱,“姐,你要好好活下去,下輩子,我還要當你的弟弟……”
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我的掌心突然一空,看着他的手垂落到地上,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我抱住雨浩的身體,突然失聲痛哭:“浩浩,浩浩,啊!”
小蠻也在旁邊撕心裂肺地哭着:“雨浩,雨浩,對不起……”
季越走了過來,想要把我拉起來,可是卻被我用力甩開了:“滾,滾!都不要碰我,我只要我的浩浩……”
可季越完全不理會我的掙扎,從後面用力把我抱住:“姜雨彤,你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你想讓他走得不安心嗎?”
我的雨浩都沒了,我是什麼樣子有什麼關係,我更加用力地想要掙脫他:“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雨浩就是我的命,他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你放開我,讓我去陪他,他一個人會害怕的!”
季越忽然鬆了手,卻用力將我的身體轉向他,擡手就打了我一個耳光:“你是不是想讓他一直躺在這兒,是不是想讓他死都不能瞑目!你聽到他最後跟你說什麼了嗎,你聽到了嗎!”
季越的聲音震得我耳膜嗡嗡直響,我什麼都聽不到了,我像個木偶一樣,慢慢地轉過身,坐在地上抱着雨浩漸漸冷掉的身體:“浩浩,別怕,姐姐會一直陪着你的。”
救護車終於來了,護士想要把雨浩擡走的時候,我仍然緊緊抱着他不肯鬆手,有個護士用力地想掰開我的手,把我的手指都捏疼了,可我就是不放。
“你幹什麼,滾開!”季越喝了一聲,把那個護士擋開,然後抱住我,輕吻着我的髮絲,“聽話,讓雨浩安心上路好嗎?”
我的手指一點點地鬆開,看着雨浩被擡走,身體突然就軟了下去。
季越把我抱上車,一路跟在救護車後面,警方也很快趕過去。
醫院給出的死亡證明,是雨浩被人毆打,導致內臟出血,他的血小板本來就少,任何一點出血都會止不住。
“方隊長,那些人找到了嗎?”季越的聲音有些冷。
方隊長的表情顯得很是凝重:“找是找到了,可是,他們的車發生嚴重車禍,幾個人全都當場死亡,肇事車是一輛外地牌照的重卡,查過背景,應該是意外。”
我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聽着他們的對話,指甲用力地掐進了肉裡。
我知道這不是意外,是蔣安琪,她怕這些人把她供出來,所以乾脆殺人滅口!
“還有一個人呢,綁架我的人呢?”我忽然轉過頭,看向方隊長。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後抱歉地說:“那個人……是我們失職了,季總把他交給我們之後,我們就想帶回去審訊,誰知道他竟然在半路上咬舌自殺了。”
我幾乎沒有太大的意外,以蔣安琪做事的狠辣,她肯定不會放過一個活口的。
我就算知道這件事是她做的,可是我卻沒有一點證據。
醫院這邊處理完之後,雨浩就被送去了殯儀館,我親自幫他清洗身體,幫他換上乾淨的衣服。
雖然他已經再也不會醒過來,可是此刻,他卻無比的安詳。
以後,他不會再有痛苦了。
把雨浩送去火化的時候,小蠻跪在我面前求我:“雨彤姐,讓我再看一眼雨浩吧,我求你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前面,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擡腳就往前走,她卻死死抱住了我的腿:“雨彤姐,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求求
你,再讓我看他一眼吧。”
我忽然就用力把她推開,彷彿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在她的身上:“你不知道?那你知道什麼,雨浩的身體那麼虛弱,就算沒有被綁架,他能走到青海嗎!你爲什麼要慫恿他,爲什麼,要不是你,他根本不會這樣,他也不會死!”
我越說越激動,甚至開始對她廝打起來,她只是哭着用手擋,嘴裡還在一直說着對不起。
季越從後面跑過來,將我擁到了一邊:“她是雨浩喜歡的女孩子,別這樣。”
我知道,我心裡很清楚,這件事不能怪她,可是我就是需要一個藉口,讓我狠狠地發泄一下,不然我真的會瘋的。
在火化間,我親眼看着雨浩慢慢地化成灰燼,眼淚一刻也沒停過,可是卻沒再發出一點聲音。
小蠻癱軟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我相信她是真的愛過雨浩的。
沒有葬禮,墓地裡,只有寥寥的幾個人。
天空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落在墓碑前白色的花朵上,模糊的視線裡,雨浩的笑容燦爛得就像個天使。
準備離開時,我一轉身,就看到季良正被傭人推着過來,傭人將他手裡的花放到墓碑前,然後朝我鞠了個躬:“少奶奶節哀。”
季良靠近我,拉住我的手:“彤彤,對不起,我到現在才知道,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打斷:“我有些累了,我們回家吧。”
季良的神色立刻喜出望外:“彤彤,你願意跟我回去?”
我點了點頭:“不然呢,我還能去哪裡。”
他高興地攥緊我冰涼的手:“好,我們現在就回家。”
我斜了一眼旁邊,看到季越緊蹙的眉心,他肯定不理解,我終於有了離開的理由,爲什麼還要回去,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以後的生命,都只爲了復仇而存在。
對他,我也只有抱歉了。
回到季家的時候,季業和謝蘭都在,他們應該都知道了雨浩的事,謝蘭竟然難得地沒有說話。
季業看着我,表情肅穆:“雨彤,別太難過了,你還有我們。”
我衝季業深深彎了下腰:“謝謝爸。”
季業擺擺手:“快上樓休息吧,小莉,快扶少奶奶去休息。”
我又向他們點了下頭,便由着女傭扶我上樓。
在墓地的時候,季越就把我的手機給我了,這會兒我躺在牀上,看着手機相冊裡雨浩的照片,眼淚順着眼角滑落,把枕頭上溼了一片。
我緊緊抱着手機,就像把雨浩抱在懷裡,我在心裡說,雨浩,姐姐一定會給你報仇的。
休息了兩天之後,我的精神好了很多,可是那天在客廳裡看到蔣安琪,我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猛地又燃燒起來。
她看到我時,卻是面不改色的:“雨彤,我是剛剛知道你弟弟的事,你節哀。”
我緊緊掐着手心,纔沒有立刻打過去,可是臉色卻無論如何好不起來。
謝蘭在旁邊看到,熱情地拉着蔣安琪:“別理她,自己心情不好,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似的。”
蔣安琪笑了笑:“阿姨,我沒事,我理解她的心情。”
我狠狠的瞪着她,卻硬是忍了下來,我現在還不是她的對手,逞一時之快沒有用。
我朝外面走去,遠遠地看到季良正在試着用柺杖走路,可是沒走兩步,就摔倒在地上。
傭人忙去扶他,卻被他擋開了,他自己艱難地爬了起來,走了一步,又摔倒,反反覆覆的,不知道摔了多少次。
我走了過去,伸手扶着他:“何必這樣爲難自己呢。”
他扭頭看我,身上白色的襯衣又皺又髒,頭上全是汗:“我想變成我最好的樣子,才能不辜負你。”
他現在的眼神,那麼平靜,卻又那麼堅毅,是我從來沒見過的。
之前他跟我說,要證明他對我的心意,所以這幾天沒見,他是一直都在做康復訓練嗎。
我沒有說話,我知道我註定是要辜負他的。
以前的那個姜雨彤,已經死了。
“你不是說要做什麼手術嗎,自己練習也可以嗎?”我用紙巾幫他擦着頭上的汗。
“嗯,”他像是很開心,微微笑了笑,“那個手術到底是有風險的,我現在在做鍼灸,再配合康復鍛鍊,應該會有用的。”
我點了下頭,可我知道,鍼灸治療,那種痛苦必定生不如死。
我扶他到一邊坐下,有意無意地試探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能不能出去上班,我不想這樣悶在家裡。”
我失去了弟弟,心情不好,他肯定會這樣理解,他輕輕地握住我的手:“好,我給你安排,就在我們公司裡可以嗎?”
“什麼都可以,只要不用每天發呆。”我總會想起雨浩,這點不是騙他的。
“嗯,我儘快給你安排。”
季越一直沒有回家,但是關於他的消息卻鋪天蓋地,那個叫林曼的女人,再次在季家掀起了軒然大波。
我也看到了那些報道,原來林曼,居然是季越的親生母親。
而那個爆料的姜先生,肯定就是姜路軍。
“你跟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季業再次失態地對謝蘭吼道,“季良呢,他不是說有什麼法醫報告嗎,一個死了的人,怎麼還會出現!”
謝蘭已經完全不敢說話了,平時的囂張在季業面前,一點都不會表露出來。
“我……現在就找人去看看——”
“不用了!”季業打斷她,“我自己去!”
看着季業大步往外走,謝蘭忙追了上去:“阿業,那種地方,你還是別去了,我去就行了。”
季業猛地迴轉身,用手指着謝蘭:“我告訴你,別在背後做小動作,不然,我立刻就讓你滾出季家!”
謝蘭立刻就怔住了,眼睜睜看着季業開門出去,一步也不敢再動。
我就在樓上看着,隱隱約約地嗅到了什麼氣息,看起來,林曼是謝蘭的死敵,多年前的所謂的死亡,應該也是謝蘭一手策劃,難怪她會容不下季越的存在了。
季越,是已經轉備好了反擊嗎?
季良從外面進來,謝蘭立刻拽住他,滿臉都是緊張:“怎麼辦,你爸去找林曼了,怎麼辦?”
季良的臉色一沉,反握住謝蘭的手:“媽,你冷靜點,我爸不會找到她的,至少現在不會。”
“爲什麼?”
季良的眼中掠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季越現在不會讓她出來見人的。”
我有些恍然,季良就是篤定季越不敢讓林曼出現,所以上次才那麼有恃無恐。
我暗暗冷笑,這豪門之爭,果然是慘烈得很,你不狠,就會被別人踩在腳下。
晚上季業回來的時候,果然臉上都是失望,誰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
卻是在看到我的時候,擡頭說了一句:“你給季越打個電話,讓他回來。”
我看到季良的眸色暗沉,沒敢開口答應。
季業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要求很荒唐,這麼說,就等於是在承認我跟季越有關係。
“我給他打電話,他不接,他住的酒店,前臺說他這幾天都沒回去,雨彤,你有他的號碼吧,你打給他試試。”季業的口氣聽起來就像是在哀求,他的眼神也一點都不像平時睿智的樣子,而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我又看了一眼季良,他雖然很不悅,卻也沒有反駁。
我拿出手機,找到季越的號碼撥了過去,響了很久,他才終於接了,聲音有幾分慵懶:“今天吹的什麼風,你竟然會給我打電話,大嫂。”
聽到最後兩個字,明顯的是帶着嘲諷,我心裡不覺有些暗痛,可還是沒有忘記我的目的:“你在哪兒,爸讓你回家來。”
他冷笑:“爸?你叫得挺順口,你告訴他,那個家,不是我的。”
“季越——”我還想說什麼,可是他已經掛斷了。
我擡頭看着季業充滿期待的眼神,竟有些不忍心轉告剛纔季越的原話:“他說他有事,不方便回來。”
可季業又豈會不懂,他苦笑着搖搖頭:“是我自己做的孽,我活該!”
看着季業慢慢地走上樓梯,連背影都蒼老了許多,我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我也不明白,季越既然讓姜路軍散播出去林曼的消息,不就是爲了讓季業給他母親一個名分嗎,他又爲何不肯回家來?
這是他的策略嗎?
第二天我跟着季良去了公司,儘管謝蘭對這樣的安排很不滿意,但是這幾天因爲林曼的事,她在家都是小心翼翼的,也不敢多說話。
季良給我安排的工作,是給他當助理,雖然時刻都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但是我很滿意。
這樣,我也就時刻都能掌握到蔣安琪的動作。
十點鐘有個例行會議,是季良主持,我就在外面等他。
會議進行到一半,消失了幾天的季越突然來了,他看到我,竟也沒有半點驚訝,只是看着我身上的衣服笑了笑:“這個顏色不適合你。”
寶藍色小西裝,是季良選的,我無所謂,他喜歡就好。
見我不說話,季越也沒多停留,推門就進了會議室。
我即使是在外面,都感覺到了裡面瞬間冷凝下來的氣氛。
“你們繼續,不用管我。”季越的聲音還是如以前一樣淡漠。
我知道他肯定對我很失望,肯定會以爲我還是捨不得季家的榮華富貴。
可是,有什麼所謂,我原本也沒想讓誰理解。
只是想到那兩天裡,季越一直陪着我找雨浩,在我最難過的時候,都是他在我身邊,我心裡還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他。
等這一切都結束了吧,或許我在離開之前,會告訴他真相,也或者,會讓他恨我一輩子。
恨,總比愛忘得快些。
會議結束,所有人都出來了,各自回去自己的崗位,只有季良和季越還留在裡面。
他們兩個,也許從一出生,就註定了勢不兩立,這根本是一場你死我亡的戰爭,不死不休。
我緊緊盯着門口,看到季越先
從裡面出來,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彷彿又恢復到了之前的嫌惡。
我本來就是靠在牆上,他忽然逼近我,一隻手臂撐在牆上:“大嫂臉色這麼好,最近被滋潤得不錯啊。”
“跟你有關係嗎。”曾經那麼依賴的一個人,忽然變得這麼陌生,心裡不難過都是假的,可是我也只能強忍着,不想被他看出來。
他緊緊盯着我的眼睛,我不是看不出他眼中的怒意,可是事到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我用力地推開了他:“請你自重,注意你的身份!”
季越向後退開,冷冷笑着,雙手插兜看着我:“很好,我會記得的。”
看着他走開,我緊繃的神經一下放鬆了下來,身體又軟軟的靠在了牆上,眼角的餘光看到季良就在一邊看着我。
但他什麼都沒說,就只是一直看着我,像是在等什麼。
我慢慢走了過去,連被他甩耳光,罵我不知廉恥的準備都做好了,可他仍是平靜地坐着,只說了一聲:“回去。”
然後一整個上午,他都沒再跟我說一句話。
這樣的冷暴力,倒比打罵我更讓我不知所措。
下午的時候,蔣安琪來了,一副大家閨秀名門淑媛的高貴模樣,在我的面前,幫季良整理着衣領:“你三點約了張醫生吧,我正好沒事,不如我陪你去?”
我還在以爲季良會像以前一樣拒絕的時候,他卻回了一句:“好啊。”
這個結果,不止我感到意外,連蔣安琪都有些不敢相信,她立刻就笑得像花兒一樣:“那我們走吧。”
季良點頭,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跟蔣安琪一起出去了。
我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原本還想借季良打擊蔣安琪,現在,好像適得其反了。
而更讓我沒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季越竟然回家來了。
季業很高興的樣子,吃飯的時候一直讓他多吃點,似乎是對他充滿了愧疚,想要盡力彌補。
謝蘭的臉色簡直精彩至極,又恨季越,又不敢在季業面前表現出來,還盡力裝作慈母的樣子。
季越的表情卻始終是淡然如水,全然不顧其他人的反應。
季良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看到他在看我,我連忙也放下了筷子,對季業和謝蘭點了下頭,就站起來去推他的輪椅。
“你眼瞎嗎,你撞到我的腿了!”季良冷聲吼道。
“對不起。”我蹲下身,小心地揉了一下他剛被我不小心蹭到的膝蓋。
他又像以前一樣,用力地就把我推開了:“滾!”
那天晚上,他又把我綁在牀上,狠狠折磨着我,卻唯獨不再碰我。
我知道他只想聽到我的哭喊求饒,因爲季越就在隔壁。
時間,就好像倒流了一般,我們三個人,又回到了從前的狀態。
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已不再是從前的我。
我看着季良猩紅的眼睛,輕聲叫着他的名字:“要怎麼樣,你才肯相信,我對季越沒有任何感情?”
“除非,你親手殺了他!”他聲音冷冷的,每一個字,都像來自地獄。
我淺笑:“好。”
他的胸口起伏着,緊緊盯着我,像是根本不相信我的話。
“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不要跟蔣安琪走的那麼近。”我努力地讓自己變現得像個妒婦,跟他有關係的女人,一個都不想看到。
他才終於平復下來,摸着我的臉,眼裡都是憐惜:“你說的是真的?”
我點頭,我在賭,我越是這麼痛快地答應,季良就越不會讓我對季越動手。
果然,他輕輕地把我攬在懷裡:“我相信你。”
那之後,他就再也不提了,哪怕是在季越面前,也不再刻意表現什麼,就只是一味的對我好。
那天,我聽到有職員在說這次跟美橙合作的事,據說美橙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要和季氏合作拿下國外一個項目,很多內部資料都毫無保留地交給季氏,可見對這個項目的重視程度。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我輕輕地退回到辦公室,心裡計劃着怎麼利用這個機會,讓美橙栽個大跟頭。
但是我也聽到,這個項目是由季越負責的,心裡不免又有些猶豫。
我並不想把季越牽扯進來,可是資料一旦外泄,第一個被懷疑的,肯定會是季越。
但是我真的一刻也不想再等了,蔣安琪,我一定得讓她爲雨浩的死付出代價!
不過在偷資料之前,還有個很難解決的問題,就是季良。
我該找個什麼藉口,才能騙過他,自己留下來?
正好聽到外面的兩個秘書在說下班去哪裡吃飯的事,我心下一動,開門出去對她們說:“我來之後還沒請你們吃過飯,不如一會兒我請你們,我知道公司附近新開了一家日本料理。”
她們立刻高興起來:“真的嗎,太好了,我們也正想去呢,雨……彤,沒想到你人這麼好啊!”
她們並不知道我跟季良的關係,對我的空降估計也沒少猜測,不過畢竟是女孩子,一聽到吃,立刻就忘了那些事。
我笑了笑:“我還有點工作,我怕下班會忘記,你們記得叫我。”
“好啊好啊!”她們都立刻高興地點頭。
我笑着關上了門,走到我自己的座位上,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U盤,緊緊地攥在了手裡。
快到下班的時候,季良回到辦公室,還有個部門主管也在,他們在討論新商場的事,我把自己當成透明的一樣,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不過也沒有多久,那個主管就出去了,季良看了看錶,對我說:“時間到了,我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秘書小心翼翼地探進頭來:“雨彤,可以走了嗎?”
雖說季良也在,但是下班時間,他也不能干涉員工的私生活。
他只是看着我問道:“你們要去哪裡?”
秘書小聲說道:“季總,我們跟雨彤約好了,一起去吃飯。”
這話不是從我嘴裡說出來的,季良也不能跟我追究,他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點了下頭:“吃完都早點回家。”
“是,季總!”秘書暗自興奮着,跑過來扯着我就往外走。
我回頭看了一眼季良:“你路上小心。”
坐電梯下去的時候,兩個秘書笑得燦爛:“雨彤,你真是太好了,一來就請我們吃飯,還是日本菜,簡直土豪啊!”
“對啊,土豪,我們做朋友吧。”另一個也笑着說。
“好啊,”我也跟着笑了笑,“以後還要請你們多多指教呢。”
從公司出去,她們就挽着我的手臂,儼然就是相識多年的好閨蜜了。
進店之後,我讓她們點菜,然後去了一下洗手間,回來就抱歉地衝她們雙手合十道歉:“對不起啊,我臨時有點事,你們自己吃吧,我會把賬結了的。”
“那多不好啊,什麼事那麼要緊,不能吃完飯再去嗎?”
雖然一臉不捨的樣子,但是因爲我先說了結賬,她們也沒太挽留。
我立刻又跑回了公司,不用加班的人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我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季越辦公室那一層,幸好,他和季良的辦公室離得不是太遠,就算被人發現我中途回來,也可以找藉口說忘了拿東西。
他辦公室的燈還亮着,我敲了敲門,卻沒人迴應。
我試着推開了門,進去也的確沒有看到有人在裡面。
我又看了下外面,確定沒人看到我,才輕輕把門關上。
不過還有個最重要的問題,就是季越電腦上的密碼,因爲這個,我也做了一些功課,查了很多他的資料。
包括,林曼的。
開機之後,果然顯示要輸入密碼,我輸了他的生日,是錯誤的,又輸了林曼的,還是錯誤。
就連季業的也試過之後,密碼還是顯示錯誤。
我忽然想到,他曾經說過,他戶口本上的生日是假的,因爲他和季良根本不是同一天出生的。
我有些心急如焚,可現在出去,又總覺得很不甘心。
我的視線掃過桌上放的檯曆,有個日子是用紅色筆圈出來的,我立刻把這個數字輸了進去,然後,竟然是正確的!
我根本來不及去想什麼,慌忙地在文件夾裡找着美橙的資料,生怕隨時會有人進來。
我打開一個加密文件,密碼也跟剛纔那個數字是一樣的,裡面果然是很詳細的美橙的內部數據。
我心裡暗自激動起來,連忙就把U盤插了上去。
可是,就在我快要下載完成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開了,我猛地擡頭,就看到季越站在門口。
“你在幹什麼?”他的聲音,仍是聽不出喜怒,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心,在彰顯着他此刻的慍怒。
我慌亂地站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拔下了U盤,並退出了當前的界面,揹着手看着他:“我……我的電腦壞了,用你的查點資料。”
這個謊話,是個人都不會相信,更別提是季越了。
但是又能怎麼辦呢,總不能跟他說實話。
他慢慢地走了過來,伸手將電腦轉了過去:“查資料?你怎麼解開我的密碼的?”
我倒沒想到,他的重點竟然在這裡:“把能想到的組合都輸了一遍,碰運氣。”
他的眼神斜了一眼桌上的檯曆:“姜雨彤,你還真是沒心沒肺。”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是走出他的辦公桌,想要從他身邊越過:“我不會用你的電腦,我先走了。”
可我還沒邁出腳步,卻忽然就被他扯住了,他攬着我的腰,硬是從我手裡摳出了那個U盤:“下次,能編個好點的藉口嗎?”
已經到手的東西,我怎麼能看着它失去,我急忙就想去跟他搶:“季越,還給我!”
“還給你可以,你想要什麼資料我都可以給你,但是,”他的眸子裡忽然閃過一絲冷芒,“你先告訴我,你知不知道,這個密碼的意義是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