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時都想不出是怎麼回事,現在的關鍵就是歐陽浩然,我想只要他在這裡,我們就有跟鷹先生談判的資格。
我走開的時候,季良拿了U盤插在他的手機上,反覆地在看那段影像。
可我覺得應該也看不出什麼,那的確是季越說的沒錯,中間也幾乎沒有停頓,不像是做過什麼處理。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後來發生的事,都超出了季越原本的設想,現在的局面,已經不在季越的控制之中了。
我到嬰兒房檢查了一遍監控,沒有發現有人進來過,從知道上次念念生病是鷹先生警告之後,我已經不再讓女傭來照顧她了,什麼事都親力親爲。
給她餵了奶粉,換了紙尿褲,我便抱着她下樓了,即便是在家裡,我也不敢像以前那樣大意了。
我看到歐陽浩然已經下樓,坐在沙發上,正跟季業聊天,一副乖巧的小孩子的樣子,跟我之前見到的那樣狂妄自大的他判若兩人。
見我抱着念念下去,他立刻跑過來,伸手來摸念念的臉:“妹妹好可愛,我可以抱抱嗎?”
我下意識地向旁邊閃了一下:“念念不喜歡被陌生人碰。”
剛纔看到他笑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覺得後背發涼,是那種從骨子裡冒出來的寒意。
這麼小的孩子,竟然會讓我有這種感覺,真的太可怕了。
我甚至開始懷疑,他之前告訴我的那些故事,都是他編的嗎?
因爲他並沒有跟我說最重要的一點,他和鷹先生是怎麼認識的。
季業看到我抱着念念過去,笑着說:“讓我抱抱她。”
對季業,我自然是放心的,我伸手把念念放進了他的懷裡。
歐陽浩然在一邊撅着嘴說道:“阿姨,你太偏心了。”
他的這句話,讓我越發的感覺到一陣惡寒,比起現在他故意裝得這麼單純幼稚,我還是更希望看他之前的樣子。
“我真的很想抱抱她。”歐陽浩然說着,忽然走了過來,卻在快走到季業身邊時,像是被什麼絆了一下似的,身體失去重心地向念念撲了過去。
季業原本就是抓着念念的兩隻小手,讓她站在他的腿上,歐陽浩然忽然撲過來,直接就把念念推了下去。
我看到的時候,心裡立刻咯噔一下,想也沒想地趕緊伸手去接。
季業比我離得近,反應也比我快些,他已經很快又把念念抱住,可念念還是被嚇到,哇哇地哭了起來。
季業忙把念念抱給我,我抱着她,輕聲哄着,她才哭得不那麼厲害了。
歐陽浩然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一臉無辜地說:“阿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他,心裡雖然有懷疑,但是沒有證據,我也不能說什麼。
“沒事沒事,”季業看到我沒說話,忙打着圓場,“可能是地板不平,回頭我讓他們換了,都去吃飯吧。”
聽到季業這麼說,我就知道,剛纔歐陽浩然一定是在季業面前表現得特別好,讓季業很喜歡他,所以就算有什麼錯,季業也會幫着他說話。
所以剛纔的事,絕對不是我的錯覺,歐陽浩然就是故意的。
也許他從一開始提到要到季家來,目的就是念念。
這麼說的話,之前我看到的聽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是鷹先生的人。
可是,季越爲什麼會把U盤交給他呢,還是說,其實是季越藏起來的時候被鷹先生髮現了,所以佈下這樣一個局?
真的太複雜了,我都不敢去細想。
吃完飯後,我故意留了下來,還叫住了季良,把我的想法跟季良說了。
季良也有點不太相信:“這不可能吧,如果他到季家來,是爲了傷害念念,那他之前不是應該在我們面前也表現得聽話一點,這樣就算他真的弄傷念念,我們也不會懷疑他別有用心不是嗎?”
雖然他說得也有點道理,但是,我就是覺得歐陽浩然不簡單,他說要抱念念的時候,那種笑,現在想起來還讓我禁不住心頭一顫。
我緊緊地抱着念念,一會兒都不敢放開手,我現在有點後悔把歐陽浩然帶到家裡來了,雖然是爲了引出季越,可拿着念念當賭注,真的太冒險了。
我抱着念念上樓,沒打算把她送回嬰兒房,而是抱着她走向我和季越的房間。
我邊走便低着頭看着念念,冷不防前面出現一個人,立刻嚇了我一跳,我一擡頭就看到歐陽浩然站在那裡,笑着看着我,我本能地就抱緊了念念,慌得聲音都有些變了調:“你在這兒幹什麼?”
“阿姨,你這麼緊張幹什麼,我就是很喜歡妹妹,想抱抱她而已。”歐陽浩然的語氣,又跟之前一樣了,透着一股邪氣。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不會讓你傷害到我女兒的,算我之前看錯了你,你趕快離開季家!”
他輕輕笑了笑:“阿姨沒聽過,請神容易送神難嗎
,我覺得這裡挺好的,我不想走了。”
“你——”我語結地看着他,他這麼說就等於承認了我的懷疑,可他還故意在別人面前裝得那麼單純,就是爲了讓其他人都不相信我?
我不再理他,抱着念念立刻跑回了房間,從裡面把門反鎖,卻還是覺得不安全似的,緊緊地抱着念念。
一晚上我都沒睡好,不時的就被驚醒,然後看看念念還在我懷裡,才又閉上眼睛。
早上醒來時,看到念念小手一直在抓着我的頭髮,應該是餓了,我慢慢坐起來,才覺得頭昏腦脹的,摸了摸額頭,感覺有些燙。
我從牀上下去,換了衣服,抱着念念走出房間,到嬰兒房給她衝了奶粉,看着她喝完,我又抱她下樓,一陣頭重腳輕的,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幸好林曼從下面上來扶住了我:“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勉強笑着問:“爸去公司了嗎?”
“嗯,跟季良一起去了。”她說着時,伸手捏着眉心,“我可能昨晚沒睡好,有點犯困,我再去睡會兒。”
我站在原地,看着林曼上樓,轉回身,就看到歐陽浩然在下面看着我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冷氣太強,我全身禁不住的就是一陣發冷。
季業和季良去了公司,林曼犯困去睡覺,而我生病發燒,我怎麼都感覺這不是巧合。
歐陽浩然,他準備要對念念下手了嗎?
心裡越發的恐懼,我也不敢下樓了,抱着念念轉身又往上走,身上已經軟得沒有多少力氣,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可我還是盡力地往上爬,回到房間,又把門鎖上。
我抱着念念縮在牀角,拿出手機給季良打電話,可是他的手機關機了,可能在開會。
我想了想,又打給丹尼,沒想到剛響一聲他就接了,聲音很小地說:“嫂子,我在季家別墅外面,我看到阿越了,他已經進去了。”
季越來了?
我心裡有一瞬的悸動,可是很快又害怕起來,他現在已經不是季越了,如果他是來幫歐陽浩然的,我該怎麼辦?
我聽到下面的門被大力踢開的聲音,接着是女傭叫了一聲二少爺,但很快就沒了聲音。
我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抱着念念,想要找個地方躲藏,可是她偏在這時候哭了起來。
“念念乖,不要哭,不要害怕,是爸爸回來了。”我小聲地哄着,小心地掩住她的脣,可是她怎麼聽得懂,還是一直哭。
我聽到季越上樓的聲音,他的腳步聲,我是不會聽錯的,可是好像,他並沒有向這邊走來,而是停在了季業的書房門口。
“來得挺快嘛,快幫我把門撞開。”歐陽浩然顯然是對季越說的。
立刻,我就聽到門板被撞開的聲音,歐陽浩然笑着說:“不愧是零,有你幫我,還有什麼事做不到的。”
我那時,昏沉的腦袋猛地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了一下,我現在才終於明白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個圈套,讓我以爲他是想對念念下手,其實歐陽浩然真正的目的,是季業書房裡的某種東西!
我忙把念念放在牀上,打開門出去,衝到季業的書房門口,看着正在到處翻找的歐陽浩然和季越:“你們在找什麼,出去!”
“零,解決掉這個女人。”歐陽浩然淡然地開口道。
他竟然讓季越解決我?
我看着他:“我真懷疑,你真的是個孩子嗎,你就像個魔鬼!”
“孩子?”歐陽浩然忽然笑了起來,“誰告訴你我是個孩子,其實我已經24歲了,你不是問我有什麼病嗎,現在你知道了吧。”
原來他竟然……
看着我震驚的樣子,歐陽浩然的臉色突然冷了幾分:“零,不要浪費時間,立刻殺了這個女人,我們還要快點找到那個東西。”
我的視線轉向季越,見他仍是面無表情的,對現在的他來說,我真的什麼都不是。
“季越……”我看着他走過來,正伸手從腰間拿出槍,我那時感覺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心疼。
如果將來他清醒了,知道是他親手殺了我,那他該是多麼的自責和難過。
但他是不可能會感覺到的,他已經拿着槍抵在了我的眉心,那雙淡漠的眸子裡,沒有半點的波瀾。
季越一邊拿着槍對着我的時候,歐陽浩然也繼續在房間裡找着他要的東西,我看到他似乎找到了什麼,立刻用手按了一下,只聽到啪的一聲,我擡眼看過去的時候,見對面的電視牆上,突然跳出了一個畫面,正是之前在那個U盤裡看到的,季越錄的那段視頻。
歐陽浩然和季越也都看了過去,歐陽浩然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他想關掉,但是再按那個開關,卻是一點用都沒有。
歐陽浩然有點急,跑過去就想把電源線拔了,可是他的手忽然被人攥住了,我看到季良不知道從哪裡走了出來,抓着歐陽浩然的手腕,笑着說:“現在知道我有沒
有腦子了吧。”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我一時還有點回不過神來,但是我沒有再去看他們,因爲我發現,站在我面前的季越,在看到視頻畫面的時候,他的臉色突然一片慘白,拿着槍的手也輕顫了一下。
“季越,你怎麼了?”我想拉住他,可是被他甩開了,我也知道,他現在大概想起了一點以前的記憶,內心正承受着各種掙扎,肯定很痛苦。
歐陽浩然看到季越這樣,立刻叫道:“零,殺了她,這是你的任務,你忘了鷹先生的交代了嗎?”
鷹先生果然是容不下我的存在,因爲他很清楚,有我,季越就還是季越,只有我死了,季越纔會變成零。
季越又用槍指着我,可他的眼神明顯在閃躲,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堅定了。
我雙手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說:“季越,你可以殺我,但是我不希望你後悔,你記得我是誰嗎,我是姜雨彤啊,我是你老婆啊。你還記得念念嗎,我們的女兒,你說過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開的,你還說以後我們每個星期都去玩,你都忘了嗎?”
季越的臉色越發蒼白,雙手也顫得更厲害,我看到他一手用力按着額角,很痛苦的樣子,拿着槍的手也不覺垂了下去,我忙扶着他叫道:“季越,你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
“頭……好疼……”他說着的時候,身體忽然軟了下去。
我心裡一慌,卻有點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季良看到,連忙放開歐陽浩然跑了過來,將季越背在了肩上。
我們都只顧着季越,完全忘了歐陽浩然也是個危險人物,在我們走到門口時,他已經走到我們剛纔所在的位置,把季越的槍撿了起來。
我和季良幾乎是同時聽到了上保險的聲音,等我們回頭的時候,他已經扣動了扳機。
不過,他並沒有如願打到我們任何一個人,因爲就在他開槍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丹尼撲倒了,子彈偏離了原本的方向,射在了牆上。
丹尼看到我們還在發愣,立刻說道:“這小子就交給我了,先照顧阿越。”
季良聽到,連忙把季越送回了我們的房間,我把念念抱開,看着季良把季越放在了牀上。
季越還是很痛苦的樣子,像是內心裡正在進行着激烈的掙扎。
我一直握着他的手,在旁邊叫着他的名字,一遍遍告訴他我是誰。
我知道這會增加他的痛苦,但是不這麼做,他永遠走不出來。
我看到他的拳心攥得緊緊的,手背上青筋暴出,一張俊臉也變得有些扭曲,甚至用力地想要推開我。
可我怎麼都不肯放手,哪怕被他推倒在地,我也只是很快站起來,繼續握着他的手:“季越,我知道你可以的,什麼都控制不了你,你一定會想起自己是誰的。”
季良看着季越這樣,眉心蹙了蹙,在一旁說道:“這纔是他真正的計劃,我反覆看了那段視頻,之所以漏洞百出,是因爲那只是他給歐陽浩然看的,他真正想說的,其實應該倒着放。他說到你和念念的時候停了一下,那其實,是個心理暗示,不管他被怎樣催眠,只要聽到那句,立刻就會喚醒他內心裡真正的自己,我想他之前,應該是諮詢過心理醫生。”
原來是這樣,他讓鷹先生以爲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包括故意在我面前跟歐陽浩然演的那場戲,讓我相信歐陽浩然的身世,相信他是鷹先生的弱點,把他帶到季家,然後用他引季越前來。
實際上,這都是季越設好的局,他不但讓鷹先生在我帶出歐陽浩然的時候沒有一點阻攔,就這樣把歐陽浩然這個有用的棋子輕鬆帶進了季家別墅。
更高明的是,他用那段視頻,讓歐陽浩然用來騙取我的信任,在鷹先生的眼皮底下,把他的整個計劃告訴了季良,還成功讓他自己觸到了那個心理暗示。
季越他真的是,每一步,都在他的計劃之內。
真的讓人不得不佩服,卻又忍不住心疼他的承擔,好像每一次,他都把所有的事一個人扛。
看着他現在這麼痛苦,我真的很想幫他分擔一些,可我還是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這樣陪着他,陪他度過最艱難的時刻。
過了好久,我看着他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頭髮也被汗水浸溼了,稍微有些長的劉海,就那麼貼在了眼睛上,烏黑髮亮的發,襯着他的臉越發蒼白了。
我拿着毛巾不停地幫他擦着汗,而我自己身上也因爲剛纔的折騰,出了一身汗,似乎也不發燒了。
雖然衣服貼在身上有些不舒服,可我捨不得放開季越去換衣服,就還是那樣半跪在地上,靜靜地看着他。
感覺到我的手心裡,他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我撥開他眼睛上的碎髮,看到他正慢慢睜開眼睛。
那麼空洞無神,那麼茫然無助,只是看一眼,就讓人心口發酸,我輕輕叫着他的名字,看着他轉過頭,我心裡有些激動地問道:“季越,你醒了,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