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這低沉磁性的聲音永遠會撥動我心頭最脆弱的心絃,我幾乎在瞬間就淚眼婆娑了,但我忍着,轉頭深呼吸了一下才接電話。
“什麼事?”
“沒事,就是問你有沒有起牀,吃過了嗎?”
起牀?
我狐疑的起身去到窗邊拉開窗幔,才發現外面早已經豔陽高照了。
昨天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把這天空沖刷得極其淨朗,寶藍色的天空在陽光的輝映下晶瑩剔透,沒有半點瑕疵。幾縷如絮的白雲輕飄飄地掠過,美妙絕倫。
我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纔想起自己在接電話,於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叔叔阿姨在摩爾沙酒店的總統套房,你要沒事就陪他們去轉轉,我要忙着婚禮的事情,就不陪他們了。”
“好,你去忙吧,我會招待好他們的。”
“晨,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恩……那我恭喜你吧,新婚快樂!你大費周章的把我弄過來,想要我送你些什麼禮物呢?”
“呵呵,你做了我那麼多年的女人,我自然要隆重些對待你。當然也不光是這件事,我還有事情要交代你,等會張律師會打電話給你,你做一些準備。”
“什麼事?”
“等會你就知道了,這些年虧待了你,總得讓我在結婚前彌補一下嘛。”
“呵呵!”
我乾笑一聲掛了電話,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大局已定,我應該收起悲傷了。他無論如何也是我愛過的男人,我就算再唾棄他的妻子也會給予他祝福的。
我沒有再睡了,去到衛生間衝了一個澡,換了一套新衣。這都是他早早準備好的,我根本連搭配都不用。
瞧着鏡子裡我那憔悴又蒼白的臉色,我忍不住嘆息。我怎麼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個樣子呢?完全像個深宮怨婦似得。
我在臉上用了點淡妝,遮去了那抹憔悴,拎了個新包就下樓了。
李嫂已經爲我準備好了點心,我飢渴的看了幾眼後還是忍住沒吃,我怕吐,一吐就會胃疼,雖然我真的好餓。
“小姐,你這樣是不行的啊,吃點吧,吃慢點。”
瞧着李嫂的臉比我還沉重,我就拿了一個包子。剛準備要吃電話就響了起來,我尋思是那個張律師打來的,連忙接通了。
“方小姐,我是張偉,薛先生委託的律師。”淡漠低沉的聲音透着律師慣有的那種從容語氣。
“你好!”
“你現在有時間嗎?能不能來我們律師事務所一趟?我這邊有些協議可能需要你簽署。”
“噢,好啊,你把地址告訴我。”
“我發你手機上!”
我不曉得這張律師要跟我簽署什麼,但我吃飯的心情卻因此而沒有了,於是我又放下了那個包子,衝李嫂歉意的笑了笑。
“李嫂,我等會回來吃。”
“唉……”
她搖搖頭很是嘆息,我沒再跟她說什麼,拎着包走了出去。
我開車來到律師事務所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我都以爲那律師下班了,誰知道他在辦公室等我,看到我時很是殷勤的給我倒了杯水。
“張律師,到底是什麼事?”
“是這樣的,這是薛先生委託我讓你簽署的一份股份轉讓合同,你仔細看看這上面的條約。”
“股份轉讓?”
我狐疑的拿起文件看了看,不由得大驚。默琛竟然把他所持有的中天實業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全部轉讓給我,他就是用這個來彌補我嗎?會不會太大手筆了。
我只要簽了字,幾乎在瞬間就邁入了億萬富豪的行列。
“張律師,他在開玩笑吧?把這個轉讓給我做什麼?我又不要這些東西。”
我想高傲的說我只想要他的人,可惜這想法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他都已經不在乎我了,我竟然還想着他。
噁心,鄙視,唾棄!
“這不是玩笑,是具有法律效應的,方小姐就放心的簽字吧。”
“這些東西我拿着沒用,我也花不了這麼多錢,你還給他吧。”
“他說這是爲了補償你八年的青春,讓你不用客氣。從此以後他不再管你,也希望你不要管他。”
張律師說話一直都那麼慢條斯理,能讓我清楚的瞭解他每個字的意思。他淡定從容的看着我,一副我若不籤他一定會說服到我籤爲止。
我聽懂了默琛讓他轉達的話,用這些股權來買斷我們的關係,我們從此成爲路人,老死不相往來。
“我若不籤呢?”
“他的良心會受到譴責,他會一輩子不安心的。其實方小姐,你如果真的不需要這些東西,可以在簽署之後捐贈出去,這樣你還能成爲一個大慈善家,名利都有了。”
“……”
我涼涼的瞥了眼張律師,不得不爲他的話點贊。他說話犀利而尖銳,讓人想矯情一下都不行。
於是我也不想二話,爽快的在合同上籤了字。他小心翼翼的掃描後再輸入電腦,好像又再操作什麼我看不懂的東西。
我竟然有這麼多錢了,但其實我一點沒開心振奮的感覺,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我就算天天燒錢估計也是花不完的。
“方小姐,薛先生在前一個月已經準備把中天集團併購,所以你現在是中邦實業最大的股東了。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你現在一定是全中國最有錢的人了。”
“……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他如果併購的話,又把所有股份都留給我,那他自己不是身無分文了麼?他幹嘛要這樣做?
就算是要彌補我,也不用把身家性命都交給我吧?我雖然有點窮,但也知道這麼多錢拿着也燙手的。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作爲律師,是一定不能隨便打探別人的隱私的。”
“你倒是很有職業操守的。”
“這是必須的!”
我從律師事務所出來過後,完全沒有晉升爲億萬富豪的喜悅。我的心情沉重得跟上墳似得,根本連狀況都搞不清楚。
我拿出手機給默琛打電話,但他的手機關機了。於是我來到了摩爾沙酒店,找到了正在頂樓上鬥嘴的爸媽。
“看吧,我就說吧,默琛不是囡囡的男朋友。你就是不聽,就是不聽!”我爸像是有些氣急敗壞,可能是無法接受默琛要娶別人了。
“我看他對咱們囡囡那麼好,還以爲他們倆很恩愛呢。”我媽無不嘆息的道。
“大伯,是不是默琛哥哥要娶別的女人了?”小寶聽着兩人鬥嘴很納悶,脆生生的問道。
“是啊,默琛哥哥竟然要娶那個秦菲,唉。她沒有咱們的囡囡漂亮也沒有她高啊,怎麼會娶她呢?”
“爸,媽,你們倆在說什麼啊。我和默琛只是好朋友,再加上我們是校友,關係肯定要好些嘛。”
我上前解釋道,順手抱起了小寶,“小寶,這幾天想姐姐沒有?”
“特別想!”
“想不想去逛街?姐姐帶你們去。爸,媽,你們不是要轉轉A市嘛,我帶你們去吧。等默琛婚禮過後咱們就滿載而歸了。”
我肯定是要回老家的,至於我腰纏萬貫的事情,我也不打算跟我爸媽說。那些東西來得太突然,興許有朝一日他也會再拿回去的。
“囡囡,默琛的婚禮是在這酒店樓下舉行吧?我看已經在佈置了。”爸還是無法釋懷默琛娶別人的事情,擰着眉憂心忡忡的。
“不曉得呢,應該是吧。咱們去轉轉吧,反正在這也沒什麼好玩的。”
我一聽是在這酒店舉行,心裡頓時拔涼拔涼的。他真有心,把我爸媽安排在這裡隨時看他和秦菲秀恩愛。
“走吧走吧,去轉轉也好,在這挺悶的。”我媽輕嘆一聲,拉着我爸朝樓梯口走去,我抱着小寶也連忙跟了過去。
下樓的時候我特意關注了一下大堂,果然有不少橫幅,上面寫着恭祝薛默琛先生和秦菲小姐百年好合之類的。
我冷冷的收回目光,領着我爸媽朝着大門口走去。還沒上車,我就看到默琛和秦菲從小徑那頭走了過來。
他們倆本來是一前一後的,可能是在看到我們的瞬間就親密的勾搭在了一起。默琛看到我們時好像愣了一下,才淺笑着闊步朝我們走來。
“伯父伯母,你們這是要去哪裡?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們?”
“喲,這是方伯伯和方伯母吧?你們好,我是默琛的未婚妻秦菲。”
秦菲睨着我爸媽皮笑肉不笑的,我在想,如果不是默琛在她身邊,她是一定會羞辱我以及我爸媽的。
“呵呵,這姑娘長得可真俊俏啊!”我媽訕笑道,推搡着我爸快走。
我沖默琛點了點頭,抱着小寶就走開了。他也沒有再跟我說話,只是站在一邊等我們上車,再沒之前對我的那種熱情了。
我開着車載着爸媽離開,眼角酸澀極了。我咬着脣一直在隱忍着,不想讓人看出我的異樣。
我帶着爸媽從東區逛到西區,把所有他們想去但一直沒去成的地方都逛了。
我一直裝着特別開心,特別無所謂。因爲就算我有所謂也無用了,一個不再愛我的男人,我計較只是徒增傷悲。
……
兩天的時間很短,但對我來說卻是度日如年。
我在煎熬中等來了默琛的婚禮,絕對是空前絕後的盛大。A市的名流幾乎都到齊了,擠滿了摩爾沙酒店二樓佈置的禮堂。
我在人羣的角落裡站着,成爲了婚禮場上最可悲的一個人。
他們津津樂道的在談論今天的婚禮主角,只有我像個頑偶似得站在那裡,彷彿這一切在另外一個世界發生,我在冷眼旁觀。
我做不到強顏歡笑,實在是落寞極了。
我穿着默琛給我訂製的禮服,他親自買的高跟鞋,打扮得像個高貴的公主。
我爸更是穿得精神抖擻,西裝革履顯得無比帥氣。我媽是一身喜慶的旗袍,把她極好的身材展露無遺。
我驚愕的發現薛嘯天和他那個小兒子好像沒有來,不曉得他們是不是決裂了。
我站在窗邊望着外面一片豔陽高照的氣象,這的確是一個適合結婚的日子,我按理說應該去祝福那對新人,但我連迎合的話都說不出來。
默琛和秦菲好像還沒有出現,現場只是參加婚禮的賓客,來來往往的歡喜得比人家結婚的還要激動。
“小姐,你怎麼在這這裡?”阿飛像是尋了我很久,看到我急匆匆的走過來喊我。
“我不在這裡在哪裡?”
“你……”阿飛擰着眉欲言又止,他瞅我好半天卻又什麼都沒說。
“爺爺他們怎麼沒來?今天是默琛的好日子,家人不來好像缺點什麼。”
“先生查出當年你
設計圖被盜一事是秦斐然和二老爺一起合謀,所以把他掃地出門了。太老爺氣不過去就和他去美國了。”
“噢,原來還有這事。”
我忽然間有點理解默琛了,生在一個唯利是圖的大家族裡,即便是有錢有勢也沒平凡人快樂的。
“小姐,你……”阿飛還想說什麼,我默默的盯着他,他卻又退縮了,什麼都沒說。
“今天陸斬來了嗎?我好像沒看到他。”
“先生有給他發請帖,來不來就不曉得了。”
“他的面子真大,A市的所有企業差不多都派代表了吧?”
“是啊,現在中邦實業和中天集團一合併,抱大腿的人自然就多了嘛。”阿飛訕笑道,眼底有一縷悵然掠過,但我沒問。
我挑眉望了眼密密麻麻的人羣,目測起碼也是好幾百人吧。我不知道,如果他們知道現在中邦實業說話最有效的人是我時,會不會嚇一跳。
“阿飛,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等他婚禮結束就走了。”
“你不過去看看嗎?他們馬上就要出來了。”阿飛看起來像是比我還沉重,可能他也不喜歡秦菲吧。
“走吧,過去看看。”
我拎着裙襬擠過人羣,圍在那長長的地毯邊。酒店把這地方佈置得跟教堂似得,莊重極了。我冷冷的看着地毯那頭,等着我最愛的男人挽着我最恨的女人走過紅地毯。
“來了來了,奏樂,奏樂!”
不知道誰吼了一聲,婚禮進行曲忽然在四周響起,把我活活嚇了一跳。我看到默琛和秦菲手挽手的從紅毯那頭走來,頓時覺得整個世界全然崩塌。
我的男人終於結婚了,新娘是別人!
他們踩着紅地毯款款走來,一個霸氣不羈,一個風情萬種,他們在衆人的掌聲中慢慢的走向禮堂的盡頭,那裡站着一個牧師。
我站在紅毯外怔怔的看着默琛,不知不覺眼圈就紅了。我在努力忍着哭,心碎了一地。他像是也看到我了,並且快步流星的朝我走來。
他還牽着秦菲的手,她還在嫵媚的朝着人羣揮手致意。一身婚紗的她看起來是那麼美豔動人,像個幸福的小女人。
默琛拉起了我的手,我眸色一沉想要掙脫,他卻貼近我的耳朵說了這麼一句:“晨,看來你永遠都擺脫不了我的掌控了。”
我涼涼的看着默琛,覺得此刻的他不亞於一個超級混球。我脣角漾起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淺笑,緊接着我揚手一揮,狠狠一巴掌貼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巴掌,是孩子讓我打的!”
我在掠過他身邊時用只有他聽得到的語音說的,我走向了我的爸媽,挽起了他們的手,“爸,媽,小寶,咱們回家吧!”
爸媽沒有問我爲什麼,更沒有露出慌張驚恐的神色,而是從容的牽着我的手,轉身與我快步流星的離開了禮堂。
我想我可以舒一口氣了,我就讓那該死的男人一輩子在愧疚裡度過吧。我沒有去管婚禮現場如何了,我下樓開着車載着我爸媽就飛馳離去了。
爸媽一直沒有沒有問我爲什麼會打默琛,還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打。我很感激他們爲我留顏面,這也讓我明白,天下只有父母纔會對孩子義無反顧的付出。
當然這指的不是我嬸嬸那樣的貨色。
“囡囡,把我和你爸載到機場吧,我們帶着小寶先回老家。”我媽在路上跟我說,她很平靜。我無言以對,不知道要怎麼挽留他們。
“囡囡,你是大人了,有些事情自己會處理好的,爸媽就放心的回家去了。”
爸一句苛責的話都沒有,他可能已經猜出了我和默琛之間的貓膩,卻體貼的沒有刨根問底。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又載着他們朝機場而去。我的確是需要點時間來解決自己的問題,我肚子裡畢竟還有個包袱。
我把爸媽送上飛機的一剎那,我哭了。我覺得自己太不孝了,我明明應該有一場盛大的婚禮來讓他們長長臉,開心開心的。可我……
我等到他們飛機起飛了才走向停車場,老遠就看到我的車邊站着個人,我愣了愣,愕然的走了過去。
“陸斬,你怎麼在這裡?”
他竟然能準確無誤的找到我的車,想必是一開始就看到我了吧?他一路跟來的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盯着我,眸色複雜的盯着我。隨即他忽然一把扯過我抱在懷中,像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裡似得。
這一刻我又忍不住淚如雨下了,在我最悲痛最難過的時候他出現了,還給我如此溫暖的懷抱。
於是我再也無所顧忌,幾乎是嚎啕大哭了起來。
“陸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娶一個仇人的女兒。我是不是很差勁,我是不是根本不配做他的妻子?”
我哽咽道,又委屈又不甘。
他沒有做聲,只是抱緊我,任憑我眼淚鼻涕糊了他一身。我不曉得自己哭了多久,總之已經沒有眼淚了才擡起頭,衝他咧了咧嘴。
“對不起我太失態了,我……我這下子沒事了。”我攤攤手,尷尬極了。
他擡指抹了抹我臉上的淚水,無言的嘆了一聲,“小晨,你這又是何苦呢。”
“我沒事了,走吧。”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陸斬,你要不要跟我坐一輛車?”
“那我來開吧。”他把我拉出來自己坐了上去,指了指副駕駛,“上來!”
我乖乖的坐了上去,他又打了個電話讓助理來開他的車,緊接着油門一轟離開了機場。
這一路上他沒怎麼說話,只是時不時轉頭看我,很擔心我的樣子。我被看得很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窘迫。
他可能看到我在婚禮上打默琛耳光了,要不然也不會追過來。
“小晨,你回家爲什麼沒有打電話給我?”
“只是想把這裡的一切都淡忘,所以就沒想着聯繫你們。”我很歉疚,其實我有好幾次想給他打電話,但都忍住了。
“那你今天爲何會出現?”
“……”
我無言的別過頭,不知道怎麼說。他也沒有再問問,只是擡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又默默的開車。闊別了兩個多月,我們的話好像少了很多。
也不曉得他和杜昕若的感情發展得怎麼樣了,我真心希望他幸福。
他沒有直接載我回家,我們兩一起來到了世紀商貿樓下的咖啡廳裡。
原以爲我們會有千言萬語數不完,誰知道我們倆靜坐在咖啡廳裡足足半個小時都沒有說一句話。
“昕若做了我的女朋友。”許久,他忽然跟我說了這麼一句,我微微一愣,重重點了點頭。
“你終於做了最正確的選擇,陸斬,她是個好女孩。”
“她說是你在離開的時候打電話給她。”
“……我只是不想你們錯過,我旁觀者清嘛。”
“可是你呢?不要跟我說你很好這種話,我不想聽。”他像是有些痛心疾首,可能是痛心我爲何還會跟默琛糾纏不清。
“陸斬,不是每個人這一輩子都會遇到相濡以沫的愛人的。默琛是我生命中第一個男人,也可能是最後一個。我愛他的時候耗盡了我全部的精力,所以我纔會這樣難過。但我向你保證,我會很快好起來的。”
“你不恨他嗎?”
“我幹嘛要恨他呢?他愛過我,至於爲何沒有繼續下去,可能是我不夠好吧。再說,他把全部身家都給了我,我覺得這也算是愛吧。”
“……全部身家?”陸斬狐疑的睨我,像是很納悶。
“是啊,你可能想不到我現在是中邦實業最大的股東吧,我自己都想不到。”我苦澀的笑笑,眼角卻又莫名的溼潤了。
“那……”陸斬蹙了蹙眉,也是想說什麼又打住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又心疼又嘆息的模樣。
“好啦,都讓你不要擔心我了。你什麼時候結婚啊?記得結婚的時候要告訴我,我就算日理萬機也會來的。”
“會很快吧,你說得對,不是每個人這輩子都會遇到相濡以沫的愛人的。昕若對我很好,對我爸媽也不錯,就這樣過吧。興許哪一天我把在你身上投放的感情全部收回來,就可以全心全意去愛她了。”
“陸斬,你一定會幸福的。”
“那你呢?”
“我……”我輕撫了一下小腹,淺笑了一下,“我會自己給自己幸福的。”
“小晨,其實我聽說默琛和秦菲他們……”
“恩?” шшш⊙ ttκΛ n⊙ ℃o
我瞧着陸斬欲言又止,便無奈的笑笑,“好啦,不要提他們了,我也不想聽了。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等處理完了就回老家了。”
“小晨,我有一件事很匪夷所思,我想想還是告訴你吧。”
“什麼事?”
“其實我們接到的喜帖上,原本寫的是你和薛默琛的名字,但爲何會換成秦菲我很奇怪。”
“……你說什麼?”
“有些事,真的是陰差陽錯。”
陸斬苦澀的笑了笑,又道,“我們在一個月前就接到了喜帖,是默琛發來的,是他和你要結婚。也就是在那天我萬念俱灰的喝醉了,遇到了昕若。後來她懷孕了,我覺得這可能是老天爺的意思,就和她在一起了。”
“陸斬,你沒有選錯她。”
“可是小晨,你知道那種看着心愛的女人痛苦卻無能爲力的感覺嗎?我現在就是。我不能對不起昕若,卻又捨不得你難過,我沒想到薛默琛是這樣的混蛋。”
“傻瓜!你要是這樣昕若聽到了才難過呢,她可是你孩子的媽媽,要對她好明白嗎?”
我自己也懷孕了,我很清楚懷孕的女人是多麼渴望有男人在身邊的。“陸斬,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你快回去吧,我也沒事了。”
“小晨……”
“好了,我真的沒事,把我當妹妹吧,以後有什麼事記得通知一聲我。”我灑脫的站起來,硬是把他趕走了。
我看着他無奈又心痛的離去,心裡的愧疚感頓時沒那麼強烈了,陸斬已經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了,我這個孤家寡人也要開始做點什麼準備了。
當年我坦坦蕩蕩的來A市,現在我想要無牽無掛的離開。
……
我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李嫂正坐在客廳裡繡十字繡。她繡的十字繡非常漂亮,針腳很勻稱。
她看我回來就連忙走了過來,很心疼的瞅我,“小姐,你今天有沒有不舒服啊?想不想我給你弄點酸湯喝喝?”
“不用,李嫂,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什麼事啊小姐?你說我一定幫你。”
“你明天陪我去一趟醫院吧,我想把孩子弄了。反正醫生說他們也留不住,多一天就更痛苦一天。”
我大概有兩三天沒吃什麼東西了,我幾乎能想象肚
子裡的孩子們會有多慘。我吃不下,等同於他們也沒營養,所以我不打算在留着了。長痛不如短痛,就讓一次性痛個夠好了。
“……好!”李嫂遲疑一下,才深嘆一聲點了點頭。
“那你早點休息,我也去休息了。”
“好!”
我上樓洗了澡,早早就蜷在被窩裡躺着了。輕撫着我還不太明顯的小腹,我心裡難受極了。
我想起馬路上到處都貼着的那些無痛人流的廣告,說人流的小孩會被弄成什麼樣。
我心裡噁心感直線上升,胃裡又頓時一陣驚濤駭浪是的翻涌。於是我翻身而起,又衝進衛生間裡吐得一塌糊塗。我吐得幾乎站不穩了,才踉踉蹌蹌的撲到牀上。
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被分解得支離破碎的孩子,個個都哭喊着叫“媽媽,不要拋棄寶寶,不要傷害寶寶,寶寶會很乖……”
我根本無法入睡,一直開着燈徹夜難眠。
第二天李嫂很早就來敲我門了,我一聽到敲門聲一咕嚕爬起來,打開門驚恐的看着她不知所措。
“小姐,我熬了點湯,你喝點吧。喝完了再去醫院,身體不會那麼痛苦。”
我看着李嫂沉重的模樣,鼻子忽然間酸楚起來。我點點頭回到臥室去洗漱,磨蹭了很久才換衣服下樓。
李嫂給我把湯端在餐桌上,甚是憂心的看我。我端過湯默默的喝着,喝着喝着眼睛就朦朧了。我就要去扼殺我的孩子了,並且是兩個,我他媽的還是個人麼?
“醫院找好了嗎?”
“恩,我們去西區。”我還是打算去找那個老醫生,畢竟她比較瞭解我的狀況。
“那我去給你收拾些東西,你身子差,無論如何也得坐一個小月子呢。”
李嫂輕嘆一聲走開了,我默默的抓過一把紙巾狠狠擦了擦眼淚才又開始喝湯。我逼着自己把一大碗湯全部喝點了,硬是一滴沒剩,也好運的沒吐。
我們倆往西區的時候是李嫂開的車,因爲我抖得厲害。我蜷在椅背上跟篩糠似得,從未有過的懼怕。
她很擔心我,一直小心翼翼的開着車,半點不敢怠慢。
我們很快來到了那家醫院,我還是掛號的之前那個老醫生。可能是因爲她太慈祥,我對她有種莫名的信任。
她看到我時愣了一下,才淺淺笑了笑,“終於想通了?看你氣色這麼不好,是不是這些天都吐得厲害?”
“恩。”
“你這身體如果想要孩子的話就得好好調養一下,還得去正骨。你盆骨有些錯位,是不是受過傷啊?”
“記不得了呢。”
“你們這些孩子啊,你先去做一下檢查,回頭我給你安排手術的醫生。很快,無痛的。”她給了我幾張單子,讓我一一按照上面做。什麼B超啊,血檢啊什麼的,好幾種。
我在李嫂的陪伴下做完了這些檢查,就在手術室外等候着。我瞧着裡面那陰森森的手術室,覺得那是全天下最可怕的地方。
我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葬送在那裡面,而我今天又會貢獻兩個。我已經感覺到這四周有無數孩子的靈魂在譴責我,呵斥我。
我驚恐的坐在那裡,緊緊抱着李嫂的手。她一個勁的安慰着我,自己卻是擰着眉一臉的不輕鬆。
“12號方晨,方晨在哪裡。”
一個戴着口罩的護士拿着單子走出來吆喝,我連忙應了一聲想站起來,卻發現腿哆嗦得厲害,站都站不穩。
李嫂連忙扶着我朝手術室走去,我的腳像灌了鉛似得,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我命。
“快點快點,別磨蹭了,來這裡的人要都像你那麼磨蹭,醫院還開不開了?”那護士瞧我那樣子以爲是我做戲,很不悅的呵斥我。
我無言以對,又只能加快了步伐挪了進去。
“褲子脫掉爬上去,腿擺好!”
我看到一個高高支起的詭異的牀,還有牀下那個像垃圾桶一樣的東西,我瞧見了裡面血淋淋的一片,腳下一軟又癱坐在了地上。
“哎呦餵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啊?那麼膽小還要懷孕,當初幹嘛去了啊?是不是隻想着痛快來着?”
那護士又呵斥我,還過來扶我。李嫂已經不能進來了,一直站在手術室外面張望。我被那護士罵的眼淚汪汪的,強撐着身子往那詭異的牀上爬。
“褲子,褲子先脫掉,你這樣還怎麼人流啊?”
“……”
我回過頭淚眼婆娑的瞪着她,我很想回她兩句的,可是我什麼都罵不出口,誰讓我是來草菅人命的呢?
“好了好了,我幫你,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打個胎還要哭成這樣。”
她一邊說一邊過來給我脫褲子,然後還幫我架到那牀上去。
我以一個很難看的姿勢躺着,那個坐在那裡做手術的醫生就拿着個大鉗子要朝我身體捅,我慌忙又合上了腿,驚恐萬分的瞪着她。
“你到底還要不要做啊?時間很寶貴啊同志!”那醫生也生氣了,大概從來沒看到過我這樣的病人,又矯情又噁心。
於是我有哆嗦着分開了腿,睜着眼看着天花板,我彷彿看到上面有無數個寶寶在飛來飛去,他們都長着毛茸茸的翅膀,可愛得不得了。
“媽媽,媽媽你爲什麼要拋棄寶寶?寶寶會很乖乖的。媽媽,寶寶不想死……媽媽救救寶寶,救救寶寶……”
我像是聽到了我孩子的哭喊聲,我在那醫生的鉗制觸到我腿間的時候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一把推開了她。她被我推到了地上,爬起來就怒不可歇的瞪着我。
“你要幹嘛?想打架是不是啊?”
“對不起,我不打了,我不打孩子了。”
我慌慌張張的穿好褲子,打開手術室的門衝了出去。李嫂連忙走了過來,一臉心疼的看着我。
“小姐……”
“李嫂,我不能打孩子,我不能這樣做。他們太可憐了,我肚子是兩個寶寶啊,我怎麼下得去手。”
我抱着李嫂無助的哭了起來,我真的走投無路了,我要怎麼辦?我的身體不允許生孩子,可我又不能打掉孩子,我矛盾極了。
“小姐,忍一忍就過去了,這打孩子的也不止你一個人。”
“不,我不!”
我踉蹌着走了出去,又來到了老醫生的辦公室裡,“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求求你,保住我的孩子好嗎?只要給我留口氣就好,我一定要生下他們的。”我抱着醫生的胳膊哭喊,她可能也對我一籌莫展,擰着眉把我扶了起來。
“你要是怕疼的話,也可以全身麻醉,這樣你的罪惡感就會小很多。”她還是希望我打掉孩子,因爲我身體太糟糕。
“我不要,我要生下他們。”
“你這個情況很少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最多到七個月就連走都不能走了。正常孩子要九個月才能瓜熟蒂落,你想想看。”
“我……最慘能有多慘?”
“如果你一直無法吸收營養的話,估計你支撐不到生下他們就會……”她沒有繼續說,但我知道了。
“如果以你的水平救我的話,我能堅持到他們活下來嗎?”
“……孩子,你真的要生嗎?這很危險的。你就算讓我想辦法治療你,我也會先讓你簽署一份免責聲明的。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我不敢兒戲。”
“我不怕,我要生下他們。”
“這樣吧,我再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你仔細考慮一下。如果確定要保全這孩子,我給你擬定一套治療方案,到時候如果你真的支撐不下去了,我們再處理也可以。但你要想好,如果過幾個月再處理的話,你的身心都會比現在痛苦十倍,因爲那時候寶寶已經成型了。”
“……”
我又被她客觀的分析震懾了,我好害怕。我無言的點了點頭,又在李嫂的陪同下灰溜溜的離開了醫院。
回家的途中我哆嗦得更厲害,因爲我見識到了那手術室裡可怕的一幕。那些可憐的孩子,或者應該稱之爲胚胎,他們就那樣被無情的摧毀,沒有人記得他們。
“小姐,你別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回家在仔細認真的考慮一下。”
“恩!”
我感謝李嫂,她始終都在支持我,安慰我,我覺得她是我見過最貼心的女傭了。
回到家的時候我趕快去到浴室洗了個澡,我怕沾了醫院手術室裡那陰森森的晦氣。
李嫂給我弄了一碗酸湯麪壓驚,我竟然一口氣全部吃掉了,連湯都喝掉了。我深怕吐,吃了就站起來去到花園散步。
我瞧着花圃裡競相開放的花朵,心情稍微好點了。我仔細瞧了瞧花圃裡面的花,竟然擺放的是一個心形。
這是默琛的心思吧?他還真有心,一邊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一邊又來我這邊大獻殷勤,我不得不佩服他才思敏捷。
“小姐,小姐!”
我正坐在花園中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聽得阿飛在叫我。我回過頭時,發現他一臉惶恐的跑了過來,像是很焦急。
“怎麼了?”我狐疑的站了起來,看他眉宇間竟然都是密汗。
“先生在醫院搶救,你能去看看嗎?”他吞嚥了幾下唾沫才道,應該是一路跑着來沒停歇。
“搶救?他怎麼了?和秦菲翻雲覆雨的時候傷了那玩意麼?”我挑了挑眉很不屑的哼哼,冷冷的別過了頭。
搶救!哼,死也跟我沒關係!
“小姐,先生和秦菲結婚只是在做戲,他想讓你恨他,忘記他。”
“……做什麼戲?我本來就離開他了還用得着這樣做?笑話,你是當我三兩歲的孩子啊?”
“先生在四個月前就查出了白血病,其間他做過治療,一直在積極的配合醫生。本來病情控制得差不多了,他就開始籌辦你們的婚禮,並且早早通知了很多親朋好友。他想給你一個驚喜,就一直瞞着你。誰知道在接你回A市的那天晚上他的病情又復發了,所以纔不得已讓秦菲配合他演一場戲,讓你離開他。”
“胡說!”
我怎麼可能相信阿飛的話?他這編故事的水平太差了吧?有這樣奇葩的事情嗎?他媽的怎麼壞事都被我們遇上了?
我不相信,他又想來欺負我了,門都沒有,我是那麼好欺負好欺騙的嗎?
“你趕快跟我道歉阿飛,免得我對你出言不遜。你們一次次拿我當傻瓜弱智,我會相信你嗎?”
“小姐,是真的。要不然先生怎麼會把所有的股權全部轉讓給你?因爲他沒救了。找不到配型的造血幹細胞,他的又是複發性,所以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你胡說,胡說!他怎麼會活不了,他那樣遺臭萬年的人誰會准許他死啊。你胡說,你騙我!”
我咆哮道,掄起拳頭對阿飛拳打腳踢,他竟然敢騙我,騙我一個孕婦,他於心何忍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