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丹師向破碎的空間黑洞望去,卻不見搖光蟻墜落的身影,反而看見無數的鏡面晶體反射出來的自己。
這一瞬間,無數個‘李靜生’鎖定他,凝聚的精神威壓衝擊他的意識。
世界變得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聲音在他靈魂中響起,向他的靈魂提問。
“你想與什麼妖孽血脈相融?”
青年丹師的魂識沒有給出準確回答。
他心裡雖沒有確定的目標,但也沒有融入妖脈的排斥。
詰問的聲音沒有再響起,空白世界裡出現一道妖孽身影。
磷魚。
水中妖獸。
可隨意改變大小、晶化、巖化、沙化、開智成孽後,有潛伏附身萬物的天賦,給附身之物帶來各種變化,防禦力極其驚人。
這頭磷魚在本體和人身之間變換,最終定格在人身魚尾的模樣,朝青年丹師望來。
“你想融入我的妖脈嗎?”
“從此水火不侵,刀劍不入,對本命法器也有加持之效。”
青年丹術熟讀妖精古籍,知道這隻妖孽磷魚說得不錯。
不僅如此,磷魚還是水生妖孽,融入它的妖脈後,再去水域也會更方便。
李靜生出生的丹萊羣島就是水域。
雖然他已經離開家鄉,但是人總是會對出生的地方存有幾分特殊感情。
“不。”
青年丹師並未真正開口,這聲拒絕來自他的魂識之音。
磷魚妖孽看他一眼,轉身姿態優美的跳入水中,沒有驚起一絲漣漪。和它一起消失的,還有周圍的水池景象。
畫面飛逝,又一頭有翅妖孽出現,在青年丹師的面前展露了一番自己的天賦威能後,問出和磷魚妖孽一樣的問題。
青年丹師依舊拒絕。
有翅妖孽消失。
接着是陸生妖孽。
面對這種類型,青年丹師考慮得時間變長,讓後續這類妖孽出現的最多,可青年丹師依舊沒有答應和任何一種妖孽的血脈相融。
世界再次空白,沒有新的妖孽出現。
“你不想追求本源妖脈?”
是最初那個靈魂詰問的聲音。
青年丹師的魂識答道:“想。”
“那麼爲何拒絕它們的血脈?”
青年丹師的魂識散發着複雜的波動,那是無法用單一是或否,對或錯能表達的情緒。
魂識永遠是人最根本的所在,不像外表那樣容易僞裝。
在青年丹師複雜的魂識波動中,一種意識波動最爲強烈,哪怕有其他各類情感交融着,也讓幕後詰問的靈魂之音感知得分明。
——自傲。
說到底,糾結來猶豫去,他就是看不上那些妖孽血脈。
這是何等的狂妄!
小小人族丹師,瞧不起一衆天賦超凡的妖孽。
“……”
幕後妖主活了這麼久,還沒見過內心如此自傲之人。
青年丹師突然開口詢問:“您是何種妖孽?”
幕後妖主‘聽’到他魂識發出的念想——既然要融入妖孽血脈,自然要融入最強的。
“……”
這個魂識念頭真是既禮貌又冒犯。 青年丹師竟然能察覺到這個世界乃妖孽所爲,還察覺到和他靈魂對話的妖孽纔是此地最強的存在,說明他的靈魂靈敏度極高。
可是他傲慢的想要幕後妖主的血脈,對遠超他的存在而言就是一種以下犯上的冒犯。
相當於凡俗大陸的皇帝看中一個人的才華,讓他自己選擇一個官位。結果人家當着皇帝的面說,我看不上那些位置,既然要做官就要做最大的那個官——皇帝的繼任者。
任哪個皇帝碰到這種狂徒都會震怒,當場論斬觸犯他權威的傢伙都不奇怪。
何況是強者爲尊的靈州,不同種族的妖孽和人修。
空白世界破裂。
青年丹師的魂識重創,視線中再次出現無數晶體切割面,倒映出無數個‘李靜生’向他投以注目,將他包圍。
大膽!
狂妄!
無知!
無數個‘自己’向他發出無聲的訓誡。
它們越來越近越來越多,要將青年丹師吞沒,譴責渺小如他竟敢褻瀆高座。
最終無數的自己徹底將青年丹師淹沒,他不知道具體墜入了哪塊晶體之中,成爲了之前看到被困於晶體‘自己’的一員。
也許,他從來都不特殊?他原本就在晶體裡,之前所見也是透過晶體。在其他晶體中的‘自己’也和他一樣,自以爲獨一無二,處於晶體困籠之外?
每個晶體鏡面中的‘我’都以爲自己纔是真的,其他都是鏡面倒影。
不。
不對。
能產生這種思考的我怎麼可能是倒影。
青年丹師的魂識死灰復燃,重新燃起自我。
我不可能是鏡像,我一定是唯一的真實!
他面無表情和對面的‘李靜生’對視,兩者近得幾乎鼻尖相貼,只隔了一層薄薄的晶體鏡子。
上下左右都是一樣的面無表情的‘李靜生’。
青年丹師無視一切向前行走,也不知道是走出晶鏡,還是走進晶鏡。
……
黑暗的意識乍然閃過一絲光芒。
李靜生猛地睜開眼。
這是一間寬敞的洞府石室,而他正坐在一張椅子上。
他這邊纔有動靜,外面就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李師,您醒了?”
李靜生坐直背脊,望向外間,“進來。”
走進來的正是陸芙。
陸芙恭敬向他行禮。
李靜生冷聲問道:“這是何處。”
陸芙垂首道:“回李師,這裡乃內園的一座洞府。”
“我怎麼會在這。”李靜生說。
陸芙:“李師前幾日進內園取材,恰巧碰到內園一年一次的迷障陷入昏迷,被內園守衛及時發現救回,送到這裡修養。”
李靜生黑臉,“你又爲何在此。”
陸芙頓了下,頭垂得更低,額發遮住了眉眼,誰也看不見她眼中的複雜和恐懼。
“弟子受命,被招入內園。”
她的語氣平穩,卻有些乾巴巴的。
李靜生敏銳發現異常,逼問道:“你不想被招入內園?”
陸芙一驚,立即解釋道:“非精英弟子不得入內園,芳草閣裡有許多比我出色的師兄師姐都沒能被選入內園,我卻得了這資格,實在太過驚喜,唯恐德不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