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成封鎖大陸和伴生蟬兩個大項目,雙管齊下的保險下,宓八月也能稍微鬆懈一段時間了。
她自妙妙山的藏書閣出來,獨自下山去了機竅城。
機竅城算是宓八月來到這個世界後,遇到最接近上輩子的城鎮。
城中各類奇思妙想配合能夠將之具現完成的器師技藝,讓宓八月看得樂不思蜀,求知慾和研究欲達到高峰,又正好碰到她剛完成手頭兩大項目的空閒時間,就直接在機竅城停留多日,沒有返回妙妙山。
妙妙山弟子每每提及她,都是聽聞今日她去了哪裡,買了什麼,明日又去了哪裡,又買了什麼,像極了沒見過市面的土財主。
說着的時候,一個個神色愉悅放鬆,眉眼裡透出自得。
“這樣就對了。”
這纔是他們預想中的打開方式。
只是他們不知道自認爲被機竅城迷了眼的宓八月並不是一直待在城內,而是在兩地之間穿梭。
那些被宓八月看中的日常法器,無一不被她拆解重組,成爲她知識庫的一部分。
除了帶給宓飛雪的玩具,宓八月還將部分用在司夜府和修煉班中,打算之後在北原城推廣發展起來,以及另再開設一門動手課,看看有沒有對器師有興趣和天賦的種子。
時間過得飛快,原來被宓八月規定的一個月結束了。
在日後記錄在冊的夜遊紀年上的第一次初考如期而至。
北原城內外只要是記錄在案的適齡孩子都有資格參考。
考場被安排在府學中。
這一天的北原城人滿爲患,和每年最熱鬧的破冰夜遊節有得一比。
不止是北原城本城的孩子,還有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周邊鄉鎮的人。
由於人數太多,這次初考都沒辦法一次性完成,只能將人分批入場。
饒是如此,排在後面的人依舊待在原地等候着,就怕一不小心錯過了這次機會。
作爲府尹的裴延也是這次初考的重要參與人之一,他親自現場看着人聲沸騰的熱鬧景象,內心感到無比驕傲,臉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笑容。
這時一名僕從走來,在他耳邊低語。
裴延微訝,吩咐僕從將人請來。
沒多久,僕從就領着一對夫妻來到裴延這裡。
“關弟,弟妹,你們也來了。”裴延向二人笑道。
來人正是隔壁曲豐城的府尹關飛廉,與他的妻子阮沅。
裴延注意到阮沅懷裡抱着個襁褓,“這是……你們竟是喜得貴子?竟也不知會一聲。”
關飛廉解釋道:“此事說來話長。”說話間,他側頭望着妻子懷裡的嬰孩,面上都是初爲人父的憐愛,“這孩子還未足月。”
裴延也有個心尖尖的女兒,一看關飛廉如此就猜到怕是孩子有什麼問題,他沒有在這裡細問,略不贊同道:“還未足月怎麼還帶出門。”
這次說話的是阮沅,“不是廉哥的錯,怪我體弱,這孩子來得突然也不易,懷着他時我就一直擔心保不住纔沒有聲張,多虧司夜府的靈丹妙藥才讓他安然在不久前來到人世。”
裴延以己度人,想到自家也打小多災多難,如今纔算熬到頭的裴蓉蓉,對阮沅兩人道:“需要什麼丹藥可以和爲兄說。”
關飛廉道謝,“其實這次前來,是打算讓沅兒和孩子在北原城休養一段時間。”
裴延見兩人神色,知道這是他們已經商量過的,就打趣關飛廉一句,“你捨得?”
關飛廉和阮沅形影不離,堪稱模範夫妻的名聲可是在邊城這邊人人皆知。
關飛廉笑嘆,“自是捨不得也得捨得,這對他們母子兩好,而且在北原城我能放心。”
裴延點頭,“你且放心。”
他想了想,接着說:“城裡人多事雜未必是最好的養身之所,倒是可以去永夢鄉。那裡是宓大人居住的舊址,也是神賜之地,這次初考過了的精英們都會送往那裡的夜遊學府學習,是真正的人傑地靈之所,還不易被外來人打擾,讓弟妹和侄兒去那兒更好。”
關飛廉也是知道永夢鄉的,連他都還沒去過,沒想到裴延願意到了這地步,他連忙正色擡手就要給裴延一個大禮。
裴延及時攔住他。
阮沅也感動的道謝,“多謝裴大哥。”
裴延笑道:“曲豐城和北原城比鄰而居情同一家,把你和侄兒照顧好了,關弟方能更安心去管理曲豐城。要知道這初考不單在北原城進行,之後還要向外推行,關弟你這次來也算來得正好,好好看看北原城這次是怎麼安排初考的,回去後就要跟着忙起來了。”
關飛廉不慌反喜,激動道:“這初考也會在曲豐城推行?曲豐城的孩子們也可以進夜遊學府?”
裴延笑道:“曲豐城都建設神廟和夜遊分班了,推行這初考有什麼奇怪的。”
關飛廉得到確定答案後,文雅的臉上再怎麼剋制依舊藏不住高興,喃喃道:“善,大善。”
阮沅將懷裡的孩子暫時交給身邊的奶孃,去握住關飛廉的手臂給予丈夫安撫和支持。
她的夫君是個心懷大志的愛民之士,聽聞這番有助於國民發展的好事一定又要廢寢忘食的忙碌起來了,可惜這次她卻不能陪伴在他身邊督促他好好吃飯休息。
“我給你寫信。”阮沅輕聲說,她知道就算提出要回去與他一起,關飛廉也不會同意,只能寫信監督他了。
關飛廉明白她的意思,握住妻子的手,“好。”
早知兩人感情深厚,裴延硬生生在旁邊看他們你儂我儂,依舊不免牙酸,把注意力轉移到城內初考上,吩咐衙役們一定要管理好秩序。
隨着時間過去,頭批初考的孩子們出來了。
外面等候親人馬上迎接過去,緊接着就能聽到或驚喜的歡呼或難過的低泣。
初考的成績通過與否會在考試結束後就直接發放到孩子手中,通過的孩子們會有不日前往夜遊學府的錄取憑證。
關飛廉夫妻的注意力也被聲響動靜引去。
關飛廉嘆道:“此情此景和我們科舉何其相似。”
裴延道:“還是不一樣的,這些孩子比我們幸運,他們的機會和未來都比我們那一代寬廣。”
“裴兄說的是。”關飛廉望向在奶孃懷裡的孩兒,發現自出生就體弱嗜睡的孩子,竟不知是何時醒來的,睜着一雙眼睛四處張望,看起來很是精神。
他心底忽生出一份感動,伸手讓奶孃將自己交給自己,擺正孩兒的姿勢讓他可以看到初考最熱鬧那一處。
這孩子竟也不哭不鬧,看得認真模樣。
關飛廉笑起來,向裴延問道:“怎麼不見蓉蓉?”
裴延望向初考那邊,“去考試了。”
阮沅訝異道:“蓉蓉不是已經是神使了嗎?”爲何還要考試。
裴延好似苦惱,可仔細看他的眼神裡全是自豪,“既然說好了六歲以上的孩子都要考,蓉蓉也不能例外,也不知道她結果如何。”
關飛廉和阮沅對視一眼,哪裡不知道裴延嘴上說着不知道結果如何,實際上對寶貝女兒充滿信心,自是什麼好話都往外說。
這次加入初考的夜遊使不止有裴蓉蓉,宓飛雪也沒有例外。
這倒不是宓八月要求的,也不是要表現出公平,而是宓飛雪自主的選擇。
既然宓飛雪要去,宓八月就沒有阻止。
萬一宓飛雪沒能及格,她都有辦法暗箱操作。
至於暗箱操作是不是不公平這點,並不被宓八月放在心上。
宓飛雪本就是特殊的,於公於私都特殊。
而宓飛雪參考時,宓八月全程關注着。
等小傢伙這一批初考的時間到,一羣孩子少年們紛紛交卷。
監考師長將卷子放入[批卷箱]裡,[批卷箱]的規則就是批改考卷,而這次考卷的答案提前就被師長們給[批卷箱]吃過,在規則標準的答案下,由[批卷箱]批閱出來的分數不能說絕對完美,卻也八九不離十。
也就十幾秒的時間,批卷箱吐出剛收到的考卷。
監考師長喊名字讓他們上前領取自己的成績。
啪。
一名扎着牛角辮的童子剛接手自己的考卷,那考卷上紅色批改文字忽然脫離紙面,化作一條紅色的戒尺甩在童子的手臂上。
聲音清脆。
童子手腕上當即留下一條紅痕。
童子一愣,傻眼在原地,似乎完全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批文化尺還沒消失,又連續甩了他手臂幾下纔回到卷面上。
這一幕引來旁邊同場考生的好奇,往童子的考卷望去,就見卷子滿目紅×,上方批文:一塌糊塗,胡編亂造,該打!
至於分數,竟得了個六分。
“……”周邊考生一言難盡的望着小童。
先不說知識向如何差,一分不得。心性向上,只要選些好的,怎麼也能得個十分以上,這小童子能只得個六分也是個人才。
要說對方是個壞根子,看這副回神後羞恥紅了眼眶,又忍着沒有直接哭出來的可憐模樣又不怎麼像。
一樣被批文抽了戒尺的考生還有幾個,不過有前面這個小童作爲例子,後面被抽的考生都飛快把考卷藏起來沒讓其他人看。
宓飛雪也拿到了自己的考卷。
在她面無表情的注視下,考卷紅色批文扭曲着,顫慄着,默默給她開了個一朵小紅花,花瓣孱弱的輕顫更顯嬌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