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第1軍營地,主帥大營——
偌大的主帥大營內,此時只有一老二少3道身影。
年老的那個,手握軍配,穿着威武戰甲,披着華麗陣羽織,端坐在馬紮上。
年少的那兩個,一個坐在這個老傢伙的身旁,同樣也是穿甲披織,是員年輕小將。
另一個則單膝跪在營帳中的正中央。身上只穿着普通的士兵甲冑。
“……辛苦你的彙報了。”老人家衝單膝跪在他們身前那名披着士兵甲冑的年輕士兵擺了擺手,“先下去休息吧。”
“是!”單膝跪在營中央的年輕士兵高聲應和過後,向坐在他身前的這一老一少行了一禮,隨後快步退出了營帳。
待這年輕人退出營帳後,那老人家以軍配作扇子,給自己輕輕地扇了幾下風后,輕聲道:
“黑田君,你怎麼看?”
這老人家又不是什麼精神有問題的傢伙,所以他自然是在詢問坐在他旁邊的年輕將領。
“桂大人,既然前路無阻的話,那我覺得可以放心大膽地前進,稍微加快些速度,直撲紅月要塞了。”坐在老人家身旁的年輕小將緩緩道。
這員年輕小將,正是“仙州七本槍”之一的黑田。
雙手手掌的傷勢仍未痊癒的他,雙掌仍舊纏着厚厚的麻布。
而此時正坐在黑田旁邊的老人家,則是他們第一軍的新的總大將——桂義正。
他們這支由幕府軍和東北諸藩的藩軍組成的1萬大軍,將領們之間自然是派系林立。
其中勢力最大的派系,自然便是出兵數分別排前三的“幕府派”、“會津派”、“仙台派”。
本來,勢力最大的這3派分別統率一軍,剛好達成了微妙的制衡。
然而——在身爲“仙台派”領頭人的生天目陣亡後,這就造成了一個很尷尬的局面——不知該由誰來統率第一軍了。
“仙台派”剩餘的將領——秋月、黑田這些人還沒有足夠的能力與資歷。
“會津藩”的領頭人——蒲生已經負責統率第三軍了,再讓“會津派”的人來統率第一軍也不合適。
而其他派系的人因勢力過於弱小,讓他們的人來統率第一軍也難以服衆。
所以在第一軍和第二軍匯合後沒多久,經過多重的考量後,稻森爲避免爭端出現,最終決定——由“幕府派”的人來接管第一軍。
“幕府派”在全軍中佔有着無可置疑的主導地位,所以由“幕府派”的人來統率第一軍,自然是要比派其他派系的人來統率第一軍容易服衆。
而這位桂義正就是“幕府派”將領。
這位今年已經54歲的老將,出生自有7000石年俸的旗本家族,年歲雖大,但頗受稻森的信任。
經過黑田這段時間的觀察,這位新的總大將的能力還算突出。
在空降到他們第一軍後,就以雷厲風行的作風接過所有的統率、指揮工作。
據黑田的觀察——桂義正的指揮、管理能力可能比不上生天目,但至少遠比他強。桂義正的能力完全足以勝任第一軍總大將之職。
而在桂義正空降到第一軍後,黑田便降格爲了第一軍的副將,負責給桂義正打下手。
桂義正的能力雖還算不錯,但他身上卻有一個地方,讓黑田感到很不耐煩。
那便是——這老傢伙太愛弔書袋子了。
張口《孫子兵法》,閉口《吳子兵法》,口中時不時蹦出一句這些兵書上的語句。
果不其然——在黑田的話音落下後,桂義正便輕輕地點了點頭:
“英雄所見略同呢。《孫子·九地》有云:‘兵之情主速’。既然前路順暢,那我們的確有必要稍稍加快些速度了呢。”
再一次聽到桂義正在那掉書袋子,黑田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在桂義正空降成爲他們第一軍的總大將後的翌日,他們第一軍便再次與第二軍分開,繼續履行打前鋒、爲全軍開路的重任。
一支大軍必須有支部隊來負責給全軍打先鋒,爲全軍進行偵察、開路。
而且——第一軍和第二軍相加起來共8000人,而在還處於原始狀態的蝦夷地中,能供8000大軍形進的道路,基本沒有幾條,只有分兵才能提高行軍效率,所以第一軍和第二軍重新分開是必然的。
而在第一軍與第二軍分開後,鬆平定信也回到了第二軍,與稻森一起行動。
剛纔,黑田和桂義正就是在聆聽斥候的彙報。
剛纔那名跪在他們身前、跪於營帳中央的士兵,是回到營中、彙報偵察情況的斥候。
自發生了那起“緒方來襲”事件後,在稻森的命令下,他們派去偵察前路的斥候數量增加到了以前的三倍。
只可惜——這密集的偵察網直到現在也沒有發現緒方一刀齋的身影。
雖說沒有發現緒方一刀齋,但因爲派去偵察的斥候數量增多了,所以偵察效率較以往要提高了不少。
據剛剛那名回營的斥候的彙報——前路順暢,沒有遇到需要架橋的河流等各種各樣的玩意。
所以——纔有了黑田直言“前路順暢,可以放心大膽地前進,稍稍加快些速度”的這一幕。
桂義正將右手中軍配往左手輕輕一敲:“既然你我的意見相同,那就當機立斷吧。”
“黑田君,麻煩你去幫我召集下衆將。”
“我要向衆將傳達‘加快行軍速度’的命令!”
“今夜就先好好休息。明日開始加快行軍速度。”
“力保在4天之內,兵臨紅月要塞城下!”
……
……
紅月要塞——
在說完“當然”後,正往那碩大的中藥櫃中拿取着藥物的庫諾婭將頭一偏,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阿町。
“怎麼?難不成你有什麼要緊事去做,而沒有辦法在這裡乖乖靜養上一個月嗎?”
阿町剛想出聲說些什麼,一旁的緒方突然擡手扯了扯阿町的衣袖,然後朝庫諾婭說道:
“那就麻煩您給我的妻子進行治療。”緒方一邊衝庫諾婭低頭行禮,一邊高聲道,“若是需要什麼報酬的話,請盡情地跟我提,凡是我能給予的報酬,我都會盡我的全力給予。”
“報酬什麼的,就不用了。”庫諾婭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然後聳了聳肩,“我想要的東西,你們應該也給不出來。”
“你們既然是艾素瑪帶來的,那應該就是艾素瑪的朋友了。”
“艾素瑪平常給過我不少的關照,所以這次治療就不收你的錢了。”
“只要你們能配合我的治療即可。”
“我這人最討厭不配合治療,或是自以爲聰明,和醫囑對着幹的病人。”
“好了,我要給你的傷口進行重新縫合了。”
庫諾婭拿着五花八門的藥草與器具,重新跪坐回阿町的身旁。
“這個給你,把它咬在嘴裡,這樣一來,你待會也能輕鬆一些。”
庫諾婭將一塊乾淨的布遞到阿町的嘴邊。
“我要用露西亞人的傷口縫合技術來給你的傷口進行縫合,可能會有些痛,你忍忍。”
阿町偏過頭,看向緒方——雖然有所隱藏,但其眼中還是有着淡淡的憂慮。
對於朝他投來憂慮目光的阿町,緒方擡掌握住阿町的手。
“阿町,現在最要緊的事是先確保你的傷能治好。”緒方輕聲道。
聽了緒方的話,阿町抿了抿嘴脣。
作了一會思考狀後,分開貝齒,咬住庫諾婭遞來的布。
“咬緊哦。”庫諾婭給自己戴上像是口罩一樣的乾淨的布,然後拿起器具,開始給阿町的傷口進行着重新的縫合。
而在庫諾婭開始給阿町治傷後,一旁的艾素瑪似乎是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朝緒方問道:
“真島先生,阿町小姐到底是怎麼傷得這麼重的啊?我看她的傷口很像是被長矛給刺到的創口……”
“……在我說我們離開赫葉哲後的遭遇之前……艾素瑪,你先講講這些天,赫葉哲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緒方扭頭看向艾素瑪,接着正色道:
“剛纔在牆門外頭時,我就發現城牆上的人都怪怪的。”
“很多人都面露緊張、恐慌。”
“在進入赫葉哲後,在路邊圍觀我們的人也是這般,都用緊張、恐慌的目光看着我和阿町。”
“之前明明並不是這樣的。”
“在我們離開赫葉哲的這段時間裡,赫葉哲怎麼了?”
聽到緒方拋來的這問題,艾素瑪愣住了。
猶豫之色在艾素瑪的眼瞳深處閃爍了一陣後,她輕嘆了口氣:
“抱歉……真島先生,請你原諒。大家只是……有些害怕而已……害怕你們是敵人……”
“敵人?”緒方微微蹙起眉頭。
“在前幾天,先後有兩個客人……不……說是客人有些不太準確,應該是有兩個不速之客突然來了我們赫葉哲……”
“就是因爲那第二個‘光臨’我們這兒的不速之客”,才讓我們赫葉哲變成了現在這副草木皆兵的狀態……”
艾素瑪清了清嗓子,然後緩緩跟緒方講述着幾日前所發生的事情……
……
……
時間回溯到數日之前——
……
……
數日之前——
紅月要塞,恰努普的家外——
“真慢啊……父親到底在和那個湯神聊些什麼啊,聊得這麼地久……”艾素瑪看着身前的大門,不悅地嘟了嘟嘴。
受恰努普之命守住家門口,不讓任何人入內的基姆希普聽到艾素瑪這番帶着濃郁的不悅之色的嘟囔,苦笑了下。
剛纔,在得知有個名叫“湯神”的老和人突然來拜訪自己的父親,艾素瑪便火速趕回了家,想看看是什麼情況——結果卻吃了一個閉門羹。
恰努普不允許任何人入內,所以艾素瑪被直接拒之門外。
她已經等了近半個小時了,遲遲沒有等到家門口打開,沒有等到自己的父親和那個名叫湯神的和人出來。
“真無聊……不等了。”艾素瑪站起身,拍拍屁股。
“艾素瑪小姐,你要走了嗎?”基姆希普問。
“嗯。在這裡乾等着,實在是太無聊了。”艾素瑪拍了拍背在身後的弓箭,“我再去練練弓箭好了。”
“艾素瑪小姐,你可真是勤奮啊。”基姆希普由衷地感慨道,“要是我兒子能有你的一半勤奮就好了……”
“畢竟我這人除了狩獵之外,也沒有什麼別的愛好了嘛。”
朝基姆希普告別過後,艾素瑪大步走向她平常愛用的練弓場地。
自個的家被遠遠甩在腦後。
愛用的練弓場地越來越近。
就在練弓場出現於艾素瑪的視野範圍內後,她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正朝她這邊奔來。
“奧通普依。”艾素瑪停下腳步,“怎麼了?這麼火急火燎的。”
這道熟悉的人影,正是艾素瑪的弟弟——奧通普依。
“姐姐!”奧通普依狂奔到艾素瑪的跟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哈……姐姐……終於找到你了……哈……姐姐,出事了!有塔克塔村的村民來我們這兒了!”
“嗯?塔克塔村的村民來我們這兒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嗎?”艾素瑪露出不解的表情。
離他們這兒不算特別遠的塔克塔村,與他們赫葉哲的關係十分好,兩地常常禮尚往來,所以有塔克塔村的村民突然光臨他們赫葉哲,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奧通普依用力地搖了搖頭。
“突然來我們這兒的塔克塔村村民不是來給我們送禮的!是來向我們求助的!他說他們塔克塔村遭到了和人的攻擊!舉村覆滅,希望我們赫葉哲能幫幫他!”
“什麼?!”艾素瑪猛得瞪圓了雙眼。
“現在那人就在牆外。”奧通普依補充道,“城牆上的大家現在都不知所措了……”
“走!我們去看看!”艾素瑪撒開雙腳,朝城牆所在的方向一路狂奔。
在城牆出現在了自己的視野範圍內後,艾素瑪便看見城牆底下已經聚集了不少聽到了相關的消息,而趕來湊熱鬧的村民們。
而在奔到內城牆底下後,艾素瑪便聽到牆外傳來一聲接一聲的淒厲的大喊:
“我們塔克塔村被和人屠戮了!”
“求求你們幫幫我吧!我已經無家可歸了!”
喊聲之大,之淒厲,即使是站在內城牆的底下,都能清晰地聽到,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話語間的悲拗……
……
……
時間回到現在——
……
……
“塔克塔村?”緒方的瞳孔微微一縮。
而一旁緊咬着布墊,忍受着縫合傷口之苦的阿町,其臉色也微微一變。
塔克塔村——正是他們之前所救下的那個莉拉塔所出身的村子……
塔克塔村的慘狀……緒方不知阿町還記不記得,反正他仍記憶猶新。
沒有注意到緒方和阿町的臉色微變的艾素瑪接着說道:
“在那個塔克塔村的村民來我們這兒後,那時正在城牆上站哨的人第一時間通知了我父親。”
“我父親在把那人放進來後,我們也終於是知道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逃到我們這兒來的塔克塔村的村民是一個年紀很輕的小夥子。”
“就在前些日的一個夜晚,塔克塔村突然遭到了一批頂盔摜甲的士兵的偷襲。”
“那小夥子僥倖逃出了村子。一直躲在深山中,躲到天亮了之後纔敢回村查看村子的現況。”
“在回到村子後,就看到了已經被屠戮一空、沒有任何活人的村子……”
“那小夥子無家可歸,只能向與他們塔克塔村關係良好的我們求助。”
“本打算徒步走來我們赫葉哲的他,十分好運地在路上碰到了一個來自其他聚落的好心人。”
“那好心人在知道那小夥子的遭遇後,親自用自己的狗拉雪橇把那小夥子送到我們赫葉哲。”
“自這個塔克塔村的倖存者來我們赫葉哲後,我們赫葉哲這些日可謂是流言滿天飛啊……”
艾素瑪露出苦笑。
“大家都很恐慌……不明白爲何會有和人的軍隊出現,不明白和人的軍隊爲什麼會突然攻擊沒做出過任何得罪和人的事情的塔克塔村……”
“所以就漸漸傳出了各種各樣的流言。”
“有說是和人終於打算對我們阿伊努人發動全面戰爭的,又說那夥襲擊了塔克塔村的,是一幫偷來了軍隊的鎧甲的淘金賊的……總之什麼傳聞都有……”
“就是因爲這些傳言,才讓族人們現在看到長着和人面龐的你們會那麼地緊張。”
“總而言之——請你們見諒……”
“……原來是這樣。”緒方閉上雙目,深吸了一口氣。
“真島先生,阿町小姐。”艾素瑪此時換上了一副帶者幾分急切之色在內的面容,“你們是和人。在你們離開你們的國家之前,有沒有聽說過什麼和我們阿伊努人有關的事情啊?比如你們和人的軍隊要對什麼地方發動進攻什麼的……?”
緒方沒有立即回答艾素瑪的這個問題。
只閉着雙目,保持着沉默。
在將雙目重新睜開後,緒方輕聲朝身旁的艾素瑪說道:
“艾素瑪小姐,待會能請你帶我去見你父親嗎?”
“啊?可以是可以……不過我父親現在應該正在忙,並不一定能及時見到他哦……”
“沒關係。”緒方接着說,“你帶我去見他就好,我想盡快和他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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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可能很多書友都不知道“軍配”是什麼玩意,所以作者君在此跟大家貼一組劇照,這是著名導演黑澤明所拍的電影《影子武士》的劇照(該圖片只能在起點中文網觀看)→
PS2:在上一章中,庫諾婭在用剪刀剪開阿町上身的麻布時,我其實是有進行了一點……比較讓人興奮的描寫的。
但我擔心會被和諧,所以改成了“將麻布一口氣剪開後,庫諾婭挑了挑眉”。
原文其實是有差不多有50來個字的。
本書爲了避免和諧,所以很多地方在發出來之前,都進行了“自我修整”,很可惜啊……這些“自我修整”的情節,應該都是沒有機會放出來的了(豹頭痛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