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過如梳,兵過如蓖,官過如剃
——古代中國諺語
(待會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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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
“莉拉塔,看。”
某片距離錫瓦西村不遠的樹林中,烏拉佩滿臉笑意地衝身旁的莉拉塔舉着手中的一個碩大的蘑菇。
“採到了一個好東西哦,這蘑菇長得又大又鮮,肯定好吃。”
在被烏拉佩帶進樹林中採蘑菇後,莉拉塔整個人的狀態明顯就不一樣了,眼神變得更加靈動。在看到烏拉佩手中的這棵大蘑菇,更是直接露出了帶着淡淡喜悅的淺笑。
一直有留心觀察着莉拉塔的狀態的烏拉佩,此時也不禁有了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那棵樹下還有一點蘑菇。”烏拉佩朝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一指,“我們把那裡的蘑菇也給採了就回去吧。”
用手指撥弄、把玩着手中風車的葉片的莉拉塔輕輕地點了點頭。
……
……
“最上大人!快看!那村子的村民們都拿着武器出來了!”
策馬奔跑在最上身旁的一名身穿威武戰鎧、操着很重的口音的武將朝身旁的最上大聲喊道。
這名操着很重口音的武將,名爲阪口,來自盛岡藩。
在此次任務中,姑且算是最上的副將。
正策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頭、奔向已經出現在他視線前方的錫瓦西村的最上在聽到身旁的阪口的提醒後,定睛朝前一望——只見前方的村外站着不少的村民,而其中的大半村民都拿着長矛、弓箭等武器。
最上擡起手,示意後頭的將兵們放緩速度。
將馬速放緩的最上以勻速朝前方的村民們緩步靠去。
“諸位!不用緊張!”最上朝身前的錫瓦西村的村民們朗聲喊道,“我們沒有惡意!”
最上的話音剛落,其身後的一名負責通曉日語、阿伊努語兩種語言的士兵高聲將最上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錫瓦西村的村民們自然是不會因爲最上的這一句話而放鬆了警惕。
在發現突然出現的最上等人後,村長立即召集村中所有能拿得動武器的人拿起武器,做好戰鬥的準備。
此時此刻,這些武裝起來的村民們都以村中的各座房屋爲依託,滿臉警惕與恐懼地看着正不斷朝他們靠來的最上等人。
最上率領着將兵們來到距離村子大概有50步遠的距離後,便繼續朗聲喊道:
“不用這麼緊張!我們僅僅只是想來跟你們問點事情而已!”
“只要你們願配合我們,我們向你們保證——絕對不會傷你們半根寒毛,會立即離開!”
“我的問題很簡單——你們有沒有見過身上帶着我們和人的刀的人?”
“我手上的這把刀,就是我們和人的刀!”
說罷,最上解下自己腰間的佩刀,然後高高舉起,向身前的錫瓦西村的村民們展示他的武士刀。
聽完那名士兵對最上的翻譯後,村長的瞳孔微微一縮。
帶着武士刀的人——他剛剛纔見過……
村長在沉默半晌後,清了清嗓子,隨後高聲迴應道:
“沒有見過!最近沒有任何帶着你們和人的刀的外人來過我們村子!(阿伊努語)”
村長不知道這些突然到訪的和人爲何在找身帶武士刀的人。
但村長的直覺告訴他——這些和人絕對不是帶着友好的目的在找那身帶武士刀的人。
緒方剛剛告訴了他們“有軍隊在附近”的重要消息。所以緒方對他們算是有恩,因此村長不到萬不得已,並不想做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聽到村長這否定的回答,最上的臉上沒有浮現出半點異色。
面色如常的他,一邊將佩刀重新掛回到腰間,一邊用平靜的語氣反問:“所言非虛?”
村長:“我沒有騙你!(阿伊努語)”
“……那換一個問題吧。”
最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們因爲一些原因,不論如何都得找到身帶武士刀的人才行,不知你們可否讓我們入村檢查一下呢?”
雖然是個問句,但最上的語氣中沒有半點協商的意味在內。
“我想確認一下到底有沒有身帶武士刀的人有沒有潛伏在你們的村子裡,或是有沒有什麼相關的線索。”
聽到最上的這句話,村長的臉色直接變了數變。
在村長沉默着,思考着該怎麼回話時,最上便接着繼續說道:
“怎麼?不願讓我們入內嗎?既然你敢這麼有自信地說出剛纔那種話,那麼應該不會害怕我們入內吧?”
“你如果擔心我們進了你們的村子後會不會做什麼過火的事情的話,那你們大可放心!我向你們保證——我們只檢查,不做其他別的事情!”
說到這,最上頓了頓。
隨後換上異常平靜的口吻,緩緩說道:
“希望你們能夠配合我們。這樣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
最上沒有直接明說任何威脅的話語,但字裡行間全是威脅意味。
村長緊抿着嘴脣,臉上帶着忿忿不平之色。
不僅僅是村長如此,絕大部分聽到最上剛纔的這些話語的村民們,臉上全都露出了村長一樣的憤懣之色。
因爲他們都知道——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
他們錫瓦西村統共只有不到一百五十號人,能夠拿起武器戰鬥的戰士的數量還沒有最上帶來的士兵們多。
數量不如對方的同時,裝備也遠遠不如對方。
他們阿伊努人最大的殺招就是毒箭,而和人們身上的鎧甲對他們的這最大殺招簡直就是天克。
要像用毒箭殺傷這些身穿鎧甲的士兵,就只能用蠻力射穿鎧甲,或是精準射中那些沒有被甲冑保護的地方——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極厲害的射手才辦得到這種事情。
若是和最上他們硬拼,後果會如何,可想而知……
接受最上他們的入村,說不定最後全村人都能平安無事。
而拒絕最上他們的入村……最上他剛纔已經用極委婉的口吻威脅過他們……
實力的弱小,讓他們無力選擇其餘的選項……
村長重重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但我僅容許你們10個人入內。(阿伊努語)”
最上挑了挑眉:“……行吧。10個人就10個人吧。”
“村長。”一名站在村長旁邊的村民用急切的口吻低聲道,“我們真的要讓這些和人入我們村子嗎?”
“我們還能怎麼選……?”村長再次嘆了一口氣,“拒絕他們入內,然後與他們血拼嗎?我們是他們的對手嗎?”
村長的這句話,直接讓周圍人臉上的憤懣之色變得更加更濃郁了些。
“放心吧。”村長寬慰着周圍的村民們,也寬慰着自己,“現在並沒有帶着武士刀的人在我們村子裡,他們檢查完,確認沒有什麼異常後,應該就會走了……”
……
……
最上親率9名士兵大步朝錫瓦西村內走去,而村長親自擔任着他們的“領隊”。
在一口氣看過數棟民房內的光景後,最上用像是漫不經心的口吻,朝走在他們前頭的村長問道:
“你們家家戶戶都在收拾行李呢。是在準備逃命嗎?”
村長老早就猜到了最上極有可能問這個問題,所以在用力嚥了口唾沫後,用一早就準備好的答案回答道:
“我們村子的一名小夥子昨日外出打獵時,發現了你們的軍隊。我們害怕受到戰火的牽連,所以準備暫時逃進深山裡。(阿伊努語)”
最上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樣啊……嗯,可以理解。”
見最上似乎不再深究他們村子準備舉村逃跑之舉,村長暗暗鬆了一口氣……祈禱着之後也能這樣順利,祈禱着最上之後能乖乖離開。
……
……
“嗯?村子怎麼了?”牽着莉拉塔的小手,自村子的東側回到村子裡的烏拉佩,一臉疑惑地環顧着周圍。
全村人熱火朝天地收拾行李、準備跑路的氣氛此時已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奇怪的死寂氛圍……
烏拉佩他們是自村子的東面回到村子裡的,而最上的部隊則在村子的西面,因此烏拉佩和莉拉塔完美地錯過了最上他們。
就在烏拉佩牽着莉拉塔,站在村子的一角,繼續一臉疑惑地環顧着周圍時,一道帶着幾分焦急的聲音自烏拉佩的身側響起:
“烏拉佩,你們回來了啊?不要四處亂走,出事了。”
這道聲音的主人,是烏拉佩他們不遠處的一座民房中,一名現在正將半個身子縮在門簾後面的老婆婆。
這名老婆婆和烏拉佩平日裡的關係不錯,她現在的眼中滿是焦急之色。
“發生什麼事了?”
烏拉佩的這問題剛問出,她便陡然聽到——身前的拐角處響起了奇怪的“咔嚓咔嚓”的鐵器碰撞聲。
她循聲望去——便見着村長領着最上等人自前方的那拐角處出現。
那奇怪的“咔擦咔擦”聲,正是最上他們行走時的鎧甲碰撞聲。
望着突然出現的這些身穿鎧甲的和人,烏拉佩的臉一白,下意識地將莉拉塔一拉,把莉拉塔拉到了身後。
雖說烏拉佩的動作很快,但緊跟在村長身後的最上還是看到了莉拉塔的容貌。
在瞧見莉拉塔的臉後,最上的雙眼微微一眯——不過並沒有任何人發現到最上這細微的表情變化。
自知烏拉佩和莉拉塔與剛剛纔從他們村子離開的“帶着武士刀的人”關係密切的村長,眼疾手快:
“烏拉佩,你們回來了啊,有客人來我們村子,你們現在先不要在村子裡亂晃了,先回家吧。(阿伊努語)”
語畢,村長扭過頭,向身後的最上賠着笑臉:
“不好意思,村子裡很少會有和人光顧,她們剛剛只是有些被嚇到了而已。(阿伊努語)”
“沒關係。”最上微微一笑,“可以理解。走吧,我們去別的地方。”
村長領着最上等人揚長而去。
目送着最上他們離開後,感覺鬆了口氣的烏拉佩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氣。
“爲什麼會有和人的士兵在這裡……嗯?莉拉塔?你怎麼了?”
直到這時,烏拉佩才發現——剛被自己拉到身後的莉拉塔,其身子現在正抖得相當厲害,臉色蒼白,像是看到了什麼極恐怖的東西一般。
“是、是那個人……是那個人……”莉拉塔的聲音也在隨着她的身體一起發抖。
剛纔,在瞧見緊跟在村長身後的最上後,前日晚上的回憶便開始在莉拉塔的腦海中冒出……
身穿紅黑色鎧甲的壯漢,手舞奇怪的長矛,將她的爺爺殺了,自己的爸媽拼死阻攔着她,爲她創造逃生的時間與機會……
那個壯漢的臉,莉拉塔一輩子也不會忘……
那個壯漢……正是剛剛緊跟在村長身後的那個人……
……
……
還有大概小半個村子沒逛到,最上便突然向村長表示——已經可以了,檢查到這裡就差不多了。
雖然不知最上爲何要突然半途而廢,但村長也巴不得他趕緊離開。
村長親自送着最上回到他的部隊所在的村子西側。
在回到村子的西側、在自己的部隊出現在了自己的視野範圍內後,最上一邊繼續走向自己的部隊,一邊突然將嘴角微微上勾,
“村長,感謝你的配合。”
最上冷不丁地朝身旁的村長感謝道。
村長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最上便繼續自顧自地緩緩說道:
“我今日的運氣……看來相當不錯呢……”
“本來是已經做好了在你們村子裡找不到絲毫線索的心理準備了。”
“我萬萬沒想到——竟然能在你們村子裡發現意外之喜。”
說罷,最上擡起手,向前方的部隊做了個手勢。
這個手勢,是最上提前跟自己的將兵們約定好的手勢。
這個手勢,其具體含義便是——進攻。
在最上做出這個手勢的下一剎那,本就已經整裝待發的將兵們齊刷刷地舉起了各自手中的武器。
10根箭矢自隊列中騰飛而起,然後重重砸向留在村子西側,與最上的部下們對峙着的手持武器的村民們……
……
……
正專心策馬在一條被人踩出來的土路上緩緩行進的緒方,身形突然一頓。
然後緩緩扭過頭去,看向剛離開沒多久的錫瓦西村所在的方向。
“嗯?怎麼了?”一旁的阿町轉過頭來,朝緒方投去疑惑的視線。
“……沒什麼。”緒方輕聲道,“只是剛纔不知爲何,感覺有些心神不寧而已……”
……
……
“最上大人。”
身爲最上副將的阪口,大步走向正坐在一棵大樹下休息的最上。
最上現在正坐在一棵大樹的底下歇息着。
大樹的旁邊,是大量正蹲在地上,或是神色哀慼,或是哭哭啼啼的阿伊努人們——他們都是錫瓦西村的村民們。
他們的周圍,有二十餘名名士兵看守着他們。
剛纔,在最上下令攻擊後,他和他的部下們憑藉着強悍的裝備與優秀的訓練水平,在付出寥寥個位數的傷亡後,便將錫瓦西村佔領了下來。
所有膽敢反抗的人悉數殺死。
那些放棄抵抗了的、無力抵抗的,現在則全都宛如牲畜一般趕在了一塊,集中管理。
最上親自率人看管這些錫瓦西村殘存的村民們,然後將一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了他的副將阪口。
這個任務便是——拷問部分村民,從他們的口中問出情報。
“我們已經拷問了一些村民,但那些村民都表示不清楚,不知道。”
走到最上的跟前後,阪口用他那帶有着很重口音的聲音彙報着。
“只有村長和那個老太婆說出了不少的情報。”
“在將那村長打了個半死後,那村長承認了:在剛纔,就有二男二女到訪了他們村子,其中的一男一女是和人,那個和人男性就帶着武士刀。”
“村長說:那二男二女都於剛剛自村子的北側離開了。”
“不過那村長並不知道他們叫什麼名字。”
“那個老太婆所說的情報就多一些。”
“那個老太婆說:是那二男二女救了她那住在塔克塔村的外孫女。”
“這4人在將她的外孫女送來後沒多久,就於剛剛從村子的北側離開了。”
“我們也有問那個老太婆知不知道這4個人的名字,那個老太婆說不知道。那4個人在將她外孫女送來後就急匆匆走了,他們沒做自我介紹,老太婆也來不及問。”
“雖然村長和老太婆都不知道那二男二女都叫什麼名字,但村長和老太婆都有告知那二男二女的外貌特徵。”
正坐在一棵大樹下休息的最上聽到這則消息,咧開嘴,笑起來:“……我今日的運氣果然很不錯啊。沒想到這麼快就有線索了。自村子的北側離開了嗎……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從那老太婆的口中撬出情報了。幹得不錯。”
聽到最上的讚揚,阪口謙虛一笑:
“我們也是費了不少的功夫,才從那老太婆的口中問出情報啊。”
“剛開始時,不論怎麼拷打她,她就是什麼都不說。直到我們威脅她:若是再不把所知的一切說出來,我們就在你面前將你外孫女的手指一截截地剁下來。”
“聽到我們的這威脅後,那老太婆才總算是鬆口了。一邊將所知的事情都告訴我們,一邊央求我們不要傷害她的外孫女。”
說到這,阪口停頓了下,隨後連忙補充道:
“爲了確保情報正確,我們有依照您的吩咐告知這些受拷問的人:如果他們所說的情報和其他人所說的情報不相符的話,就把他們都殺了。”
爲了確保情報的正確度,將可能擁有情報的人放置在不同的地方,令他們見不到彼此,然後威脅他們:如果你們所說的情報不相符,就讓你們感受何爲“疼痛”——這是十分常用的套取情報的手段。
最上輕輕地點了點頭,臉上的喜意更甚:“幹得不錯。”
“這都是多虧了最上大人您。”阪口拍着最上的馬屁,“嘴上大人,您是怎麼知道這村子的人有問題的?”
最上笑着,聳聳肩:“只是運氣好而已。”
最上自地上緩緩起身。
“對了,那個小蠻夷呢?那個小蠻夷所說的情報和那個老太婆所說的情報對得上嗎?”
“這個……”阪口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難色,“那個小蠻夷……直到現在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最上微微蹙起眉頭。
而阪口此時也馬上補充道:
“我們先是恫嚇那個小蠻夷。”
“原以爲那個小蠻夷年紀那麼小,只要一番恫嚇,肯定就會被嚇得全招了。”
“可誰知不論我們說什麼,那個小蠻夷就是一句話也不肯說。”
“然後呢?”最上追問,“有拷打她嗎?”
阪口連忙點頭:“我們見恫嚇沒用後,我們就開始拷打她。”
“但直到現在,那小蠻夷還是什麼也不說……”
“這樣啊……”最上淡淡道,“……帶我去看看那個小蠻夷。”
阪口:“是!”
阪口領着最上朝拷問那個小蠻夷——也就是莉拉塔的地方快步走去。
很快,最上便被阪口領到了村子的一角。見着了現在正躺在地上的莉拉塔,以及正站在莉拉塔身旁的4名負責拷問她的士兵。
在見着最上和阪口後,這4名士兵立即停下手頭的拷問工作,向最上二人行禮。
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膚佈滿淤青和血跡——這就是莉拉塔現在的模樣。
如此多的淤青與血跡,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這孩子剛纔都遭遇了些什麼事情。
身上各處傳來的疼痛,令莉拉塔的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臉上佈滿了冷汗。
看着莉拉塔這樣的慘狀,最上他——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莉拉塔一眼後,輕聲道:
“沒想到這小蠻夷還蠻有骨氣的嘛。”
“只可惜我們現在手頭上沒有任何的刑具啊。”一旁的阪口感慨道,“刑具給人帶來的疼痛和折磨,可不是拳打腳踢所能比擬的。要是有刑具在手的話,定能讓這小蠻夷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吐出來。”
在聽到最上的聲音後,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的莉拉塔的身體猛地一抖,然後奮力睜開雙眼,看向最上。
望着正面帶笑意地看着她的最上,莉拉塔那原本就已經相當蒼白的臉色,瞬間變得如雪一般。
眼淚緩緩冒出、打轉,眼中也浮現出了由各種各樣的情緒糅合而成的複雜情緒——有憤怒、有惶恐、有畏懼……
“看你的這副模樣,你似乎還記得我嘛。”最上皮笑肉不笑了下,“你記得我,我也記得你呢。我該對你說聲‘謝謝’呢,正是多虧了你,讓我這麼快就掌握到有用的情報了。”
前天晚上的戰鬥,因爲是本次戰役的第一戰,所以最上現在仍記憶猶新。
他記得很清楚——他當時揮舞着片鐮槍殺得正歡時,有追殺過一對“一老人一小女孩”的組合。
在用片鐮槍將那個老人挑飛後,正欲將那個小女孩也殺死時,一男一女突然蹦了出來,將他給攔住。
因爲被那一男一女給攔住了,所以最上錯失了能將那小女孩也殺死的機會。
雖然沒能殺了那小女孩,但最上卻記得那小女孩的容貌。
同時——他也記得自己當時有親眼看到有4名士兵代替自己去追殺那個小女孩了。
剛纔,在見着莉拉塔後,最上便瞬間想起了——這是前日晚上從他槍下僥倖逃走的女孩。
年紀這麼小的女孩是怎麼從4名士兵的追擊下逃出生天,然後逃到這裡的——這個疑問讓最上對這座村子起了疑心。
於是決定採用簡單粗暴的手段來從這村子裡榨取情報出來。
也正因如此,最上才把莉拉塔和她外婆烏拉佩定爲了“特別照顧對象”,把她們婆孫倆和村長定爲了“必須拷問之對象”。
所幸的是——最上賭對了。
這個村子還真的有問題。
“我今日的運氣真不錯……”最上長出了一口氣,“還以爲要花上很大一番功夫,才能收集到情報呢……嗯?這是什麼?”
這時,最上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了不遠處地上的一件小物事——一架用樹枝和樹葉製成的小風車。
在最上撿起這小風車後,一旁的阪口連忙解釋道:
“這是這小蠻夷剛纔一直抓在手裡的東西,我們剛將這玩意從這小蠻夷的手中扔掉時,這小蠻夷還想搶回來,我們連扇了她2個巴掌後,她才老實起來。”
“樹枝和樹葉做成的風車……”最上蹙起眉頭,“看上去感覺怪噁心的……”
說罷,最上用像是在扔什麼噁心的垃圾一般的動作,直接將手中的這架小風車扔在了地上。
用樹枝和樹葉製成的風車,本就非常脆弱。
這風車在被最上給隨意地扔到了一旁後,頭朝下觸地的風車的其中一隻葉片直接從那用樹枝製成的杆上脫落下來。
“最上大人。”阪口此時問道,“還要接着拷問這小蠻夷,或是其他村民嗎?”
最上沉吟片刻:“……算了,不用了。目前收集到的情報已經足夠多了。”
“阪口,通知所有人——準備出發。目標:村子的北側。”
說到這,最上咧開嘴笑起來:
“我們現在說不定還能追上那二男二女。”
“那……這些村民怎麼辦?”阪口瞥了一眼旁邊地上的莉拉塔。
最上跟着一起瞥了一眼莉拉塔:“……讓他們自生自滅吧,我對他們已經沒有興趣了,也不想再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他們身上了。”
說罷,最上再也不看地上的莉拉塔一眼,一甩身上的陣羽織,揚長而去。
“行動起來!阪口!我要在一炷香之內看到已經整裝待發的隊伍!”
“是!”
……
……
“真島先生,快看!前面那棵樹非常適合用來建成狩獵小屋!”坐在緒方身後的阿依贊向前一指。
阿依贊手指所指的方向盡頭,是一棵正好長在一處小斜坡旁、樹幹粗到需要1個成年男人才能抱住的冷杉樹。
冷杉樹是蝦夷地最常見的樹木,不論走到哪,總能看見冷杉樹。
“現在天色也不怎麼早了,而且我看天氣也不怎麼好,應該很快就要下雪了。我們今夜就在這裡過夜吧?”阿依贊接着說道。
緒方擡頭看向頭頂的天空。
據緒方的估算,現在的時間大概快臨近下午5點了。
此時的天空被糊上了一層薄薄的烏雲,宛如蓋上了一層黑色的輕紗似的。
緒方輕輕地點了點頭:“那好吧,今夜我們就在這裡過夜吧。”
緒方和阿町將蘿蔔和葡萄牽到一棵大樹旁拴好,阿依贊則拿着他的山刀,將那棵剛好長在小斜坡旁的冷杉樹砍倒,用寥寥數分鐘的時間便建好了一座足夠緒方他們4人躺在裡面休息的“臨時狩獵小屋”。
緒方4人在鑽進這座狩獵小屋後,阿依贊便輕聲感慨道:
“要是我們剛開始走的那條路沒有被雪崩堵死就好了。這樣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走出這座山了。”
今日剛離開錫瓦西村沒多久,緒方他們就遭遇了一個小意外——前路被雪崩壓垮的樹木給堵死了,緒方他們不得不繞道而行,平白浪費了不少的時間。
“算啦。”緒方笑了笑,“反正是早一些離開這座山,還是晚一些離開這座山,都沒什麼太大的差別。”
“阿依贊先生。”一旁的亞希利此時出聲道,“我們趁着現在天還亮着,去打點獵物回來吧?(阿伊努語)”
“嗯……說得也是,現在天空黑漆漆的,(阿伊努語)”
阿依贊轉過頭看向緒方:
“真島先生,我和亞希利現在就先去打獵了,你們兩個就先在這好好休息吧。我們會盡快回來的。”
“嗯。”緒方點點頭,“注意安全。如果打不到什麼獵物的話就直接回來吧。”
阿依贊應和了一聲後,便與亞希利提着各自的弓箭鑽出狩獵小屋,雙雙消失在了旁邊的樹林深處。
待阿依贊和亞希利二人離開後,盤膝坐在緒方身旁的阿町突然用開玩笑的語氣朝緒方問道:
“現在仔細一想——我們倆目前的這種生活很滋潤啊。”
“都用不着操心吃飯問題,每到飯點,阿依贊和亞希利都會幫我們弄來新鮮的食物。”
聽着阿町的這番話,緒方不禁莞爾一笑:
“要好好珍惜現在的這種生活啊。”緒方像剛纔的阿町那樣換上開玩笑的語氣,“等到了以後,應該就過不上現在這種會有人幫你獵食物回來的美好生活了。”
說罷,緒方解下插在左腰間的大釋天,然後將大釋天自鞘中拔出。
“你要給你的刀換刀油嗎?”阿町問。
“嗯。”緒方點點頭,“有段時間沒換刀油了。”
緒方拿出隨身攜帶的擦刀粉的打粉棒、去刀油的刀粉與塗在刀身上防止生鏽的刀油。
緒方自知在來到蝦夷地後,應該是沒有什麼渠道再弄來刀粉與刀油了,因此早在前往蝦夷第之前,緒方就買來了足夠他用上2年的“補油套裝”。
給刀換刀油——這種事情,緒方早就駕輕就熟了。
緒方剛用打粉棒蘸滿刀粉,正準備將打粉塗在刀身上時,阿町突然叫住了緒方:
“等一下。”
“嗯?怎麼了?”
阿町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現在阿依贊和亞希利都不在這裡,你把你的面具暫時摘下吧。”
“你這段時間一直戴着它,我覺得也是時候該讓你的臉透透氣了。”阿町換上帶着幾分戲謔之色在內的口吻。
“……說得也是。”緒方放下手中的打粉棒,將手指伸到左耳的耳根處,將已經在臉上戴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人皮面具揭了下來。
“嗯……”阿町直直地盯着剛把人皮面具揭下來的臉。
“幹嘛這樣看着我?”
“沒什麼。”阿町笑了笑,“只是太久沒看到你真正的模樣,都對你真正的模樣感到有些陌生了而已。”
“那我日後可得儘可能少戴點這人皮面具才行。”用玩笑話迴應了阿町後,緒方重新拿起打粉棒,以熟練的動作用打粉棒將刀粉擦在刀身上,然後一點一點地擦去着大釋天刀身上殘存的舊刀油。
在緒方給自己的佩刀換刀油時,阿町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正認真給刀換刀油的緒方,以及緒方手中的那正被一點一點地塗上新刀油的大釋天。
冷不丁的,阿町突然低聲呢喃道:
“……你的佩刀現在也是遍體鱗傷的呢……”
“嗯。是啊。”緒方輕聲應和,“再怎麼堅韌的寶刀,終歸也是有限度的。”
“仔細回想一下——這2柄刀也是跟隨了我很長時間了呢,差不多有一年了吧……”
在緒方在這輕聲感慨時,阿町一直用複雜的目光看着緒方手中那已經有了不少缺口的大釋天。
待緒方的感慨聲落下後,阿町在沉默片刻後,突然幽幽地說道:
“阿逸……趁着現在我倆獨處……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嗯?”緒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阿町,“有話就直說吧,我洗耳恭聽,不要搞得這麼神秘兮兮的。”
“我接下來所說的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我還是要說。”
說罷,阿町用力吸了一口氣,像是在給自己鼓足勇氣。
待連做數個深呼吸後,面露嚴肅之色的阿町,一字一頓地說道:
“阿逸,我不反對你去見義勇爲。”
“但我覺得……你在見義勇爲的同時,得多保護好自己……”
“老實說……前天晚上,我看到你和國家的軍隊針鋒相對時,我其實是有些害怕的……”
說到這,阿町忍不住抿緊了嘴脣。
而緒方——此時的他,啞然失笑。
“……你是害怕我失手,然後被殺嗎?”
阿町搖搖頭:“我是害怕你‘真島吾郎’的身份也被全國通緝,或者是……‘緒方逸勢’進一步惹惱了幕府,遭致幕府的全面追殺……”
“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你現在在日本的處境有多麼糟糕了吧……?”
“前有弒主重罪,後有攻伐二條城之過……”
“你現在已經把幕府得罪慘了。”
“我擔心你進一步得罪幕府的話,幕府說不定會決定採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追殺手段,傾舉國之力四處追殺你……”
“我覺得你若是進一步惹惱幕府的話,幕府還真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幕府統治着整個日本,個人的武藝再怎麼高強,也撼動不了如此體量的龐然大物。”
“不知火裡這麼強大,爲了求存,也不得不依靠幕府。”
“所以——阿逸,答應我。”
阿町擡起雙手,按住緒方的雙頰。
“凡是有可能會進一步得罪幕府的事情,要儘量少做,最好就不做,日後儘可能低調、隱姓埋名地生活,好嗎?”
“這種事情,我很能給你做保證耶……”緒方露出苦笑,“世事無常,總會發生一些身不由己……”
緒方的話還沒有說完,話頭便頓住了。
因爲他看到了阿町她那正直視着他的雙瞳。
阿町烏黑的眼瞳中,沒有半點多餘的情緒。
有的,只有認真,以及——對緒方未來前途的切切實實的擔憂。
直視着阿町的雙瞳,緒方無聲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緒方苦笑,“我答應你就是了。我會盡量少做可能會得罪幕府的事情的。”
聽着緒方對她的這保證,阿町衝緒方擺出了大大的笑臉,隨後放開了緒方的雙頰。
“哎呀。”阿町看向狩獵小屋之外,“下雪了……”
緒方將視線也轉到了狩獵小屋外——只見點點白雪正自烏雲中降下。
看目前這架勢,這降雪量似乎有進一步加大的趨勢。
阿町一邊拍着屁股上所沾着的灰塵,一邊緩緩站起身:
“好了,我現在也去找點事情來做吧。”
“我剛有看到離這不遠的地方有條幹淨的河流,我去打點水回來吧,把你的水壺給我。”
“現在外頭下雪了,你還要去打水啊?”緒方說。
“又不是什麼大到走不動路的暴風雪,我很快就會回來。”
“啊,既然你現在正在給自己的刀上油的話,那順便也幫忙保養下我的武器吧。”
阿町將她的素櫻與緋櫻掏出來遞給了緒方。
“我的這兩把短銃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保養過了,所以就麻煩你咯。”
“啊,還有——聽到阿依贊和亞希利他們回來的聲音後,記得要及時將人皮面具戴回去哦。”
說罷,不待緒方迴應,阿町就拎着她與緒方的水壺鑽出了狩獵小屋,只留緒方一人在狩獵小屋中。
緒方掃視了一眼自己身前的那還沒上好刀油的佩刀,以及阿町剛剛扔給她的兩把手槍。
“話說回來……我的槍好像也蠻久沒保養了呢……”
自言自語了這麼一句後,一抹無奈的笑在緒方臉上浮現,接着緒方暫時收起了自己的刀,拎起了阿町的素櫻,率先開始保養阿町的武器。
……
……
阿町循着自己的記憶,快步走向自己剛纔所看到的那條清澈河流。
不一會,阿町便聽到了潺潺水聲。
聽着這水聲後,阿町稍稍加快了些腳步。不一會兒,就看到了一條清澈的河流。
“嗚……真冰啊……”將擰開了口子的水壺放進冰涼的河水裡後,阿町立即被冷得整個身子都抖了幾下。
……
……
最上手拿望遠鏡,站在一處高坡上,遙望着四處。
望遠鏡雖然在現在的日本是名貴、奢侈的舶來品,但身爲高級將領的最上,還是有資格擁有一把的。
在最上用望遠鏡觀察着周圍時,副將阪口等衆將兵站在其身周,默默等待着最上的觀察結束。
很快,最上便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眉頭皺得緊緊的。
“最上大人。”阪口問道,“沒有發現嗎?”
最上搖了搖頭:“半道人影都沒有看到。倒是鹿看到了很多。”
在從錫瓦西村的村民們那拷問到關於緒方的情報後,最上她們便循着錫瓦西村的村民們所指的方向,一路追擊着。
然而直到現在,最上他們都沒有半點發現。
臉上浮現出了幾分遺憾之色的阪口,擡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天色。
“最上大人,現在已經快要天黑了,我們現在就先找一處可以過夜的地方吧,等到了明天早上再繼續追尋那‘神秘劍客’。”
最上沒有迴應阪口。
臉上浮現出淡淡的不甘之色的他,再次將手中的望遠鏡舉起。
“……嗯?”
在將望遠鏡再次舉起後,最上突然發出一道滿是驚詫之色的“嗯”聲,原本緊蹙起來的眉頭也猛地鬆開。
最上的表情突然出現了這麼大的變化,只因——他透過望遠鏡,看到了一處令他驚喜異常的景象。
他看到了離這不遠的一條河流。
有一個女人正蹲伏在這河流旁,像是在打水。
“……我今天的運氣真的很不錯呢。”最上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咧開嘴,露出了開心的笑。
……
……
強忍着河水的刺骨涼意,將自己與緒方的水壺都裝得滿滿的之後,阿町一手拎着她與緒方的水壺,一手拉緊着身上的衣服。
“雪變大了……”阿町望着頭頂的天空,呢喃道。
阿町剛離開狩獵小屋時,還是細雪紛飛。
而此時此刻,原本的細雪變成了鵝毛大雪,還伴有不大不小的風。
將身上的衣物繫緊後,阿町快步奔跑在返回狩獵小屋的方向。
傳入阿町耳朵內的,只有風雪聲,以及快速疾奔後的低低破風聲。
然而,就在這時——十分突兀的,阿町突然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響。
阿町突然聽到——自己的身後響起了細微的異響。
這道異響剛響起時,阿町並沒有留意,只當成是風颳動的聲音。
直到這道異響越來越響後,阿町才漸漸發現了不對勁……
阿町漸漸發現——這聲響似乎不是風颳動的聲音。
而是……馬蹄聲!
在注意到這異響是馬蹄聲後,阿町的瞳孔因驚詫而猛地一縮。
想要暫時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一員接一員的騎兵自阿町身後的風雪中顯出身形。
馬的速度有多快——這無需言辭來贅述。
從身形顯現,再到迅速攔住阿町的去路並將阿町給包圍——只用了短短不到2個呼吸的時間。
阿町望着周圍這將她給團團包圍的敵人,雖然有勉力控制,但眼瞳深處還是浮現出了淡淡的驚恐。
——可惡……風雪聲將這些人的馬蹄聲都給蓋住了……
阿町還是第一次這麼討厭風雪。
這些風雪聲將這幫不速之客的馬蹄聲給遮蔽住了,使得阿町沒能及時發現這支騎兵隊,錯失了藏身或逃離的最佳時機……
“後腰間掛着柄脅差,長得很漂亮,胸脯很豐滿……外貌特徵和從錫瓦西村中榨出來的情報一樣呢……”
阿町循聲望去——這道聲音的主人,是一名扛着片鐮槍、身穿紅黑色鎧甲的武將。
“你們是誰?”阿町強作鎮定,“幹嘛堵我的路?”
“好了,這位漂亮的美人。我不想花太多的時間講廢話,我們直接開門見山吧。”這名武將——也就是最上聳了聳肩,“你應該還有二男一女3個同伴吧?他們現在在哪?可以告訴我位置嗎?”
阿町的瞳孔微不可察地微微一縮:“你在說什麼啊?什麼二男一女3個同伴?”
“我就知道你不會就這麼乖乖將情報告訴給我。”最上發出低低的嗤笑,“沒關係,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你吐情報出來。喂,將這女人捆起來帶走!”
聽到了最上的這命令,幾名離阿町最近的士兵翻身下馬,然後手提長槍,緩緩靠向阿町。
“等等!”阿町高喊道,“我真的不知道什麼二男一女3個同伴!” wωω ✿ⓣⓣⓚⓐⓝ ✿¢ ○
最上不爲所動。
那幾名收到將阿町捆起來的命令的士兵,繼續手拿長槍靠向阿町。
阿町見狀,咬了咬牙關。
然後長出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便是了!”
聽到阿町此言,最上挑了挑眉,然後擡手示意那幾名受命將阿町捆起來的士兵停下。
“那就把你所知的一切都說出來吧。”最上微笑着,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倨傲態度,“你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們就不會對你怎麼樣。”
阿町默默地點了點頭。
然後深吸了口氣。
接着——
“有敵人——!”
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大音量這般高喊道。
……
……
“……好。”緒方打量了數遍手中保養得漂漂亮亮的素櫻和緋櫻後,面帶滿意之色地點了點頭。
將手中雙槍暫時放置在身旁的地上後,緒方扭過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外面的天空已經開始有些稍稍發暗了。
“阿町怎麼還沒回來……那條河有那麼遠嗎……”緒方嘟囔道。
嘟囔過後,緒方拿起剛纔剛保養到一半的大釋天,準備繼續給自己的佩刀做着保養。
但就在這個時候——
“有敵人——!”
一道尖叫穿透了層層雪幕,鑽進了緒方的耳中。
這道尖叫像是有着什麼魔力一般。
剛剛還一臉淡定的緒方,其臉色在聽到這道尖叫的瞬間,發生了驟變……
……
……
在發出“有敵人”這聲尖叫後,阿町迅速拔出腰間的脅差,撲向她右手邊的敵人。
她現在只希望緒方他們能聽到她的尖叫,以及……自己能順利突破這些騎兵的包圍,或是等到緒方他們的支援。
剛剛在被這突如其來的騎兵隊給包圍後,阿町就注意到了——她右手邊的防禦較薄弱一些。
阿町的身手雖算不上多麼高超,但她的作戰經驗卻並不缺乏。
以極快的速度撲到了她右手邊的士兵身上後,阿町一揮手中的脅差,將這名士兵的喉嚨給割斷。
隨後,像是貓咪一般,敏捷地朝另一名士兵跳去。
然而……異變突生。
阿町突然聽見自己身側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轉頭看向自己的身側——最上扛着他的片鐮槍,大步衝向阿町。
剛剛,在看到阿町她拿敏捷的身手後,最上的臉上浮現出濃郁的感興趣之色,然後翻身躍下馬背,衝向阿町。
這還是最上第一次碰到身手如此之好的女性。
他決定會會這難得的女戰士。
以片鐮槍爲武器的最上,依託着極廣的攻擊範圍,在距離阿町還有近2米遠時就發動了刺擊。
呼——!
槍頭刺破空氣的尖銳破空聲響起。
望着在自己視野範圍內迅速放大的槍頭,阿町的臉上浮現驚詫。
阿町拼盡全力,險之又險地躲過了最上的這記刺擊。
見阿町竟然能躲過自己的刺擊,最上臉上的感興趣之色更濃郁了幾分,咧開嘴開心地笑起來,然後對阿町發動了新一輪的攻擊。
見最上親自上前和阿町交手,周圍的士兵乖乖讓到一邊,給他們二人留出足夠的對決場地。
面對着最上一記接一記的犀利刺擊,阿町的臉上滿是焦急。
素櫻和緋櫻——她的這兩大殺器,現在都在緒方那。
阿町現在身上僅有的武器,就是掛在後腰間的脅差,以及幾柄隨身攜帶的苦無……
以脅差爲武器的她,攻擊範圍只有最上的幾分之一……
所以與最上的戰鬥剛開始,阿町便被最上直接壓制了……
自知自己再這樣下去就輸定了的阿町咬了咬牙關。
她決定拼一把。
再又一次躲開最上的刺擊後,阿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後腰間掏出了3柄苦無,然後一口氣將這3柄苦無都扔向最上。
望着這3柄迎面而來的苦無,最上的瞳孔猛地一縮,然後將手中的片鐮槍一收、一掃,將這3柄苦無一口氣全數打落。
而就在最上打落這3柄苦無時,阿町攥緊手中的脅差,抓緊着難得的破綻,衝向最上。
面對有着超廣攻擊範圍的最上,逃肯定是難以逃掉了。
所以阿町迅速想出了目前最優、最有可行性的計劃——制服最上,以最上爲人質,脅迫這些騎兵都退開。
只可惜——阿町的計劃很豐滿,但現實卻非常殘酷……
她低估了最上的實力。
在一槍掃落那些苦無後,最上以遠勝剛纔對阿町發動的每道刺擊的速度一轉手中長槍,將槍尾對準還沒來得及近他身的阿町。
碰!
最上用槍尾對準阿町的肚腹用力一紮,阿町的五官因疼痛而擰了起來,前衝的勢頭也戛然而止。
隨後……
嗤!
利刃斬斷血肉的聲音響起。
最上一轉手中的片鐮槍,槍頭的鐮刃掃向阿町的左鎖骨處……
血花自阿町的身上綻放……
最上的攻勢並沒有停下來。
而是再次一轉槍身,將槍頭刺進阿町左鎖骨下的皮肉,接着向前一頂,將阿町嬌小的身子頂在她身後的一棵大樹的樹幹上。
“你剛纔的那聲‘有敵人’……是在告誡恰好就在附近的同伴嗎?”最上沉聲反問阿町。
阿町沒有理會最上。
被頂在樹幹上的她,只一邊強忍着劇痛,一邊朝最上投去不屈的目光。
“……不願說就罷了。我希望等我待會拷問你後,你還能這樣嘴硬。我最喜歡拷問女人了,因爲對女人,有很多拷問男人時用不到的拷問方法。”
說罷,最上收回了手中的槍。
而阿町也從樹幹上掉了下來。
“將這女人捆起來!”最上朝身後的4名士兵下令道,“將她帶走!扯斷她幾根手指後,我看看她的嘴巴還有沒有辦法那麼牢實!”
“是!”
那4名士兵齊聲應和了一聲後,快步走向身下的雪已經被自己的血給染紅的阿町。
至於最上——他則扛着他的片鐮槍轉身離開,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最上大人。”一旁的阪口拍着最上的馬屁,“看樣子——我們找到那膽敢殘殺我們的將兵的‘神秘劍客’已經是指日可待了呢。”
最上沒有迴應阪口的這馬屁。
最上只露出得意洋洋的笑。
爲任務十分順利地進行而笑。
爲自己最近的運氣相當不錯感到慶幸而笑。
爲感到自己就快要完成此次的任務感到喜悅而笑。
“麻利點,快點將那女人捆好了!啊,對,順便也給那女人止止血。”最上頭也不回地高聲朝他剛剛派去將阿町捆起來的4名士兵高聲喊道,“等捆好後,將那女人放我的馬……”
……
……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
……
最上的話還沒說完,4道詭異的重物落地聲便陡然響起,打斷了最上的話頭。
隨着這4道詭異聲響的響起,最上週圍的將兵們紛紛像是看到了什麼奇景般驚叫出聲。
而最上則在微微一怔後,緩緩轉過身去——只見那4名負責給阿町上繩的4名士兵此時已悉數倒地。
一名陌生的武士右手提着仍在滴血的刀,左手則攙扶着現在已經有小半個身子的衣物已被鮮血給染紅的阿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