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緒方等人棲身的旅店,阿町的房間——
阿町跪坐在一張小桌案前。
桌案上擺着槍膛已被打開的素櫻。
火槍和刀劍一樣,都是需要頻繁維護的嬌貴武器。
對於自己的佩槍的維護,阿町從不懈怠。
雙眼緊盯着手中的素櫻,雙手手指以熟練的動作清理着素櫻上的一些細小污垢、爲素櫻進行着維護。
但漸漸的,阿町的動作緩緩慢了下來。
阿町她那有神的雙眼,也漸漸變得呆愣了下來。
整個人像是進入到了神遊狀態一般。
然而阿町的這種神遊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便被房門外的一道男聲給驚醒了:
“阿町,你在嗎?”
是緒方的聲音。
從神遊狀態中恢復過來後,阿町打了個激靈,然後慌忙迴應道:
“我在。”
得到阿町的迴應後,緒方便緩緩拉開了房門,踏入阿町的房間內。
緒方剛剛在“北風屋”那裡待到千葉出診療結果爲止。
據千葉所說——近藤的腿傷只不過是小傷而已,敷上他特製的藥,再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就能正常地走路了。
確認近藤沒什麼大礙後,緒方纔告別了近藤、離開了“北風屋”。
在離開之前,近藤還挽留了下緒方,希望緒方能留下來陪他多聊聊。
對於近藤的這邀請,緒方自然而然是拒絕了。
畢竟,他晚上的時候得要去吉原那裡工作呢。
然後到了深夜,他還要和源一一起進行例行的“獵鼠”。
爲了安撫沮喪的近藤,緒方答應了近藤,等之後有空閒了,會再來登門拜訪,到時再好好暢聊一番。
因爲時間還有些早的緣故,所以緒方並沒有直接前往吉原,而是先回了他們棲身的旅店一趟。
進了阿町的房間,緒方便瞧見阿町正跪坐在桌案前,對素櫻進行着維護、保養。
“你在保養素櫻啊。”緒方盤膝坐在阿町的身旁。
“嗯。畢竟上次保養還是4天前的事情了嘛,素櫻和霞凪最遲每隔4天就要保養一次。”
說到這,阿町頓了頓。
隨後偏轉過頭,朝緒方投去犀利的目光。
“容我確認一下——你應該沒有怠慢過霞凪的保養吧?”
“我從沒怠慢過。”在“求生欲”的作用下,緒方以最快的速度應答道,“不論是霞凪,還是我的佩刀,我從沒懈怠過保養。霞凪我每隔3天就會維護一次。”
聽到緒方這麼說後,阿町才面帶滿意之色地收回了她那犀利的目光。
“對了,我之前給你的那挺鐵炮你放哪了。”緒方看了看四周。
“被我放在那了。”阿町朝房間的一角努了努下巴。
緒方交給阿町的那挺鐵炮安安靜靜地躺在房間的一角,上面蓋有着一片防塵用的薄布。
這挺鐵炮,自然正是緒方在和源一一起進行第一次“獵鼠”時,從那夥山賊餘黨那得來的。
那夥山賊餘黨還得意洋洋地認爲自己能夠靠科技的力量幹掉源一,還高聲向源一宣佈着“時代已經變了”。
然後源一就用實際行動向他證明:“時代是反覆橫跳的”。
因爲不能讓其他人……尤其是琳知道他和源一每天深夜都大搖大擺地溜出去,所以緒方謊稱這挺鐵炮是他在抓住一名在吉原鬧事的賊人後,從那賊人手中得來的。
這挺鐵炮自然而然是交到了擅長使用火器的阿町手上。
“雖說多了挺鐵炮是好事啦。”阿町苦笑道,“不過這種類型的鐵炮,其實很難派上用場啊,打完一槍後,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裝填好新的彈丸。”
“雖說實用性是不怎麼高啦,但也聊勝於無吧。”緒方也跟着苦笑道。
“嗯。”阿町輕輕地點了點頭,“說得也對……”
說罷,阿町將視線轉回手中的素櫻,十指再次靈活地動起來,迅速且精準地繼續爲素櫻進行着維護。
而緒方則繼續盤膝坐在阿町的側面,若有所思地盯着阿町的臉。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的阿町再次扭頭看向緒方:“幹嘛這樣盯着我啊……”
“……沒什麼,只是覺得阿町你最近好像一直都沒什麼精神呢。”緒方輕聲道,“一副好像有什麼心事的樣子。”
聽到緒方的這番話,阿町臉上的表情一僵。
大概就是在緒方都還沒潛伏到吉原之前,緒方就隱約注意到阿町怪怪的。
緒方原以爲這只不過是正常現象,畢竟正常人不可能每天都精神百倍。
但漸漸的,緒方發現事情似乎並不簡單。
阿町像是有什麼心事一般。
時不時地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
此時此刻的阿町也是這般,雖說有在認真地維護着手中的素櫻,但是眉眼間還是殘留着無精打采的氣息。
“如果有什麼心事的話,可以和我說。”緒方輕聲道,“是這段時間遇到了什麼惹你心情不好的事情了嗎?”
“……並沒有遇到什麼惹我心情不好的事情啦。”阿町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無奈。
在沉默了一會後,阿町輕聲說道:
“……我只是在擔心慶叔而已。”
“慶叔?”
緒方重複了一遍這個對他來說有些陌生的人名後。
僅回憶了片刻,緒方就想起來了他是何許人也。
之前在京都和阿町重逢後、得知阿町其實已成叛忍時,阿町跟緒方提過這個人。
就是這個人幫助阿町從不知火裡逃了出來。
緒方記得阿町講過,這個人是她父親的好友。
與阿町的關係宛如叔侄。
關係親密到什麼程度?
素櫻和霞凪是阿町的父親的最高傑作。
若是讓不知火裡的人知道他造出了這樣的武器,說不定會惹來什麼麻煩,所以阿町的父親一直都極力隱藏着這2把手槍的存在。
因此,當時據阿町所言——整個不知火裡,知道這2把手槍的存在,只有阿町的父親、阿町、以及這個慶叔而已。
能被阿町的父親這樣信任着,慶叔和阿町他們一家人的關係,可見一斑。
在阿町離開了蝶島、準備回不知火裡交差時,就是這個慶叔偷偷地從不知火裡內溜了出來,在阿町回到不知火裡之前找到了她,告知她已被降爲“垢”的這個消息。
不僅給阿町通風報信,還將阿町的這2把佩槍——素櫻和霞凪也給一併帶了出來,幫阿町做好了出逃的準備。
可以說——阿町現在能於緒方面前這樣活蹦亂跳的,都是多虧了慶叔。
阿町一直很少講她以前的事情。
很少講自己以前在不知火裡的生活。
很少講自己父母的事情。
也很少講慶叔的事情。
自在京都被緒方發現了自己叛忍的身份、被迫跟緒方提過一次慶叔的事情後,阿町就再沒有跟緒方提及慶叔這個人。
導致緒方剛纔久違地從阿町的口中聽到“慶叔”這個人名後,愣了一小會才反應過來他是誰。
——他是阿町的叔叔……那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也算是我的叔叔了呢……
緒方在心中這般暗道着。
“現在也不知道慶叔現在怎麼樣了……要是慶叔那時跟着我一起跑就好了……”阿町輕嘆了口氣。
“跟着你一起跑?”緒方疑惑道。
“嗯。”阿町點了點頭。
“當時,慶叔找到了就快要回到不知火裡的我,將我已經被貶成‘垢’的消息告訴了我。那個時候,我就讓慶叔跟我一起逃跑。”
“如果日後有一天,讓不知火裡的人發現是慶叔跟我通風報信的話,慶叔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倒不如就這樣直接跟着我逃跑。”
“但是被慶叔拒絕了……”
“他說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還不能就這樣離開。”
“自那次一別後,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啊……”
說罷,阿町再次重重地長嘆了口氣。
阿町的手從剛纔開始一直沒有停下來過,就這麼一邊跟緒方講述關於慶叔這個人的事情,一邊進行着素櫻的護理。
在發出這聲長嘆後,對素櫻的護理剛好完成。
往槍膛裡面重新裝滿彈丸、把素櫻塞回進懷裡後。阿町擡起雙手拍了拍自己兩邊的臉頰,臉上的肉因此彈了彈。
“真難辦啊……我們指不定何時,就要對不知火裡發動總攻了。到時若是不小心誤傷了慶叔怎麼辦……”
“你這段時間,就一直在爲這件事煩惱,所以才總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樣嗎?”緒方問。
“……嗯。”阿町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吧……不過除了慶叔的事情之外,還有一些別的事情在困擾着我便是了……”
“慶叔有沒有什麼很明顯的外貌特徵啊?比如臉上有條疤之類的,這樣一來,等進攻不知火裡的時候就能認出來,避免誤傷。”緒方再次問道。
“慶叔的臉根本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特徵……”阿町輕嘆了口氣,“如果慶叔有什麼值得一提的特徵,我早就告訴木下小姐他們,讓他們日後多多注意這個人了……”
“慶叔他五官普普通通,不大不小的眼睛、不大不小的鼻子、不薄不厚的嘴脣……身上也沒有什麼胎記,沒有明顯的疤痕……”
“然後我也不會畫畫,畫不出慶叔的臉。”
“我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阿町的臉上漸漸浮現苦澀。
“阿逸,你有什麼主意嗎?能夠在進攻不知火裡時,避免誤傷到慶叔的方法?”
“你讓我想想……”
……
……
江戶,不知火裡,某地——
咚,咚,咚,咚……
斧頭劈砍樹木的聲音絡繹不絕。
一名名衣衫襤褸的男子正在這片樹林中作業着。
他們年齡不一,有的頭髮都已經花白了,有的眉眼間則還殘留着稚氣。
唯一的相同點,大概就只是他們個個都髒兮兮的,而且身上的衣服也都破得都不能將其稱之爲“衣服”了。
他們都是被拉來伐木、開荒的“垢”們。
自炎魔於前陣子下達了擴張村裡的範圍的決定後,居住在“垢村”中的絕大部分“垢”都被拉去伐木、開荒,從早工作到晚,不知要工作到什麼時候。
阿生便是其中的一位。
阿生五官平平無奇,臉上沾滿污垢,一雙小眼睛黯淡無光,感覺像是在看什麼東西,但又像是什麼也沒有在看。
他算是“垢”中較爲年輕的一名,今年也才15歲,1年前才被貶爲了“垢”。
阿生本爲下忍,是某名被貶到“花屋”那去的某名“原女忍”所生的小孩。
“花屋”是絕大部分被貶爲“垢”的“原女忍”們的最終歸處。
在淪爲發泄工具的同時,也負責充當生育機器,爲村裡提供新鮮的血液。
“花屋”的“女垢”所生下來的小孩,都會被當成未來的忍者而從小培養。
阿生既不知道他的父親是誰,也不知道他的母親是誰。
自有記憶開始,他的每一天就是從日復一日的苦修中度過的。
然而——儘管不論是訓練強度,還是面對訓練的態度,阿生都並不輸給任何人。
可惜的是:他的天賦實在太差。
一直到14歲,不知火裡的暗殺術、潛行術、屏息術、柔術這四大術,沒有一個是成功掌握的。
最終,在負責考覈的忍者們的一致認定下,阿生被認定爲“派不上用場的人”。
所以在1年前被貶成了“垢”,扔到了“垢村”這裡,日日夜夜從事着各種粗笨、辛苦的工作。
男性忍者們在被貶成“垢”後,原先的名字會被剝奪。
比如——阿生原先的名字是“生太郎”,在被貶爲“垢”後,名字便被改爲了現在的“阿生”。
女性忍者們在被貶成“垢”後,名字倒不會變。
畢竟女性忍者們的名字基本都是“阿X”,本就已是改無可改。
雖說不知火裡的四大術,阿生一個也沒有掌握,但論力氣,他還是很足的。
阿生掄圓了臂膀,將手中的斧頭重重砸向身前的巨木,令這棵巨木上的創傷更深了一些。
就在阿生將手中的斧頭再次掄開,打算再次砸向身前的這棵巨木時,一道大喝陡然響起:
“都停下!回去了!”
聽到這聲大喝,阿生長出了一口氣。
——今天的工作也結束了嗎……
這道大喝是由負責監督他們的某名中忍喊出的。
在他們工作的這片樹林周圍,有着十數名中、下忍進行監督、看管,以防有人在工作的時候偷偷溜走。
在這聲大喝落下後,“垢”們如一張張隨風搖曳的紙片一般,不發一言地邁着有氣無力的步伐,排成一條條長隊。
待隊伍排好後,他們在負責監督他們的忍者們的帶領下,緩緩地向前走着。
他們的目的地,自然便是他們的家——“垢村”。
嘩啦嘩啦……
他們腳上的腳鐐被拖出道道清脆的聲響……
回到“垢村”,阿生便聞到了淡淡的好聞的香味。
聞着這香味,從剛纔開始就一直沒有任何表情的阿生,其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絲的笑意。
現在是阿生……不,應該說是幾乎所有的“垢”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開飯的時候。
在“垢村”的中央有片小空地。“垢”們一天吃兩頓,就在這片小空地上用餐。
每到飯點,便會有忍者推着他們的食物到這片小空地上,將飯食進行逐一分發。
阿生他們被領到了這片小空地上。
此時此刻,已有2名下忍站在這片小空地的北端。
這2名下忍的身前都擺着一個大木桶,淡淡的熱氣和飯香味自這桶中冒出。
阿生等人被分成2條隊伍、排在這2個大木桶前,領取着各自今夜的晚飯。
從離開工作的樹林,再到抵達吃飯的地方,一切都是那麼地井然有序。
“垢”們默默聽從着忍者們的命令,讓停下工作就停下工作,讓排隊領飯就排隊領飯。
而負責看管“垢”們的這些忍者也都執行着看管的職責,從始至終都留意着是否有鬧事者出現。
若是大家都乖乖的,這些看管者們也不會對安靜聽話的“垢”們怎麼樣。
一切都是那麼地和諧安定。
默默地排着隊,終於輪到了阿生領飯。
站在阿生的身前,與阿生有一桶之隔的負責派飯的下忍,面帶些許不耐地拿起一張荷葉,從桶內舀了一勺稗子、盛在這荷葉上,然後將其遞給了阿生。
沒有碗、沒有筷子,只有一張用來盛飯的荷葉。
身爲“垢”的他們,稗子是他們的主食。
至於大米、小米……自阿生被貶成“垢”後,他就好久沒有看到大米和小米了。
稗子是田裡的雜草,難以下嚥,難吃地都不能稱之爲食物,一般都用來當作家畜的飼料。
只有窮得不行的人,纔會吃稗子。
忙不迭地接過自己今夜的晚飯,感受着透過荷葉傳到他手掌的熱度,一絲淡淡的喜意自阿生的臉上冒出。
“謝謝!”
捧着手中的稗子,畢恭畢敬地朝身前的這名負責派飯的下忍道了聲謝後,阿生快步奔到了一邊,直接席地而坐,用手抓着吃。
吃飯吃得正歡快時,阿生突然聽到“領飯點”那傳來一聲怒喝:
“給你們飯吃就很不錯了!你竟然還敢挑三揀四!”
這道怒喝剛落下,拳頭重重擊在人臉頰的聲音便應聲而響。
阿生一邊咀嚼着嘴中的稗子,一邊循聲望去。
只見一名年紀比他還要小上一些的少年捂着臉頰倒在地上,滿臉痛苦。
而旁邊的那名負責派飯的忍者則一個箭步衝過去,對着已經倒地的這少年的肚腹又狠狠地踢了幾腳。
不論是負責看管“垢”們的其餘忍者們,還是正在吃飯或是排隊的“垢”們,都默默地看着這對施暴者以及受虐者。
沒有一人出聲,也沒有一人上前制止。
忍者們像是在看戲,還發出低低的笑。
至於“垢”們就這麼面無表情地默默地看着。
望着仍被暴打着的這名少年,阿生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暗罵着這名少年愚蠢。
這少年,阿生認識。
這少年名叫阿幫,是他們“垢村”的新人,一個月前才搬到這兒來,今年似乎才13歲。
這已經不是阿幫第一次捱打了。
大概在10天前吧,阿幫就問負責派飯的忍者,能否換換口糧,不要再讓他們吃稗子了。
然後果不其然地被暴打了一頓。
根據剛纔那名忍者所說的話,應該是阿幫又不長記性,又去詢問“能否換換口糧”。
將視線從那名仍被毆打的阿幫身上挪回來後,阿生髮出低低的嗤笑聲。
——他再挨幾次打,應該就能弄明白該怎麼做纔不會捱打了。
阿生用惋惜的口吻在心中這般暗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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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垢村”生活了一年,阿生自覺自己已掌握了各種各樣的生活竅門。
比如:絕不頂撞負責看管他們的忍者們。
比如:在拿到飯後,要畢恭畢敬地說一聲謝謝。
這些小竅門讓阿生平時遭受毒打的次數少了許多。
阿生一邊感慨着這少年的愚蠢、不懂事,一邊繼續美美地享用着手中的稗子。
從吃完晚飯再到就寢,“垢”們有大概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
在這段時間內,“垢”們可以在“垢村”自由走動。
但不能離開“垢村”半步。
“垢村”的周圍散佈着大量負責看管他們的忍者,一旦發現有“垢”踏出“垢村”半步,要麼受刑,要麼被直接處死。
在這短暫的休息時光中,阿生最常用的打發時間的方式,就是坐在“垢村”的某個角落,看着夜空發呆。
畢竟除了發呆、打盹之外,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
就在阿生正一如既往地看着頂上的夜空時,不遠處突然響起嘈雜的聲音。
在好奇心的驅動下,阿生起身走向聲音的發源地,然後遠遠地看清了發生何事——是2名忍者正在暴打2名年紀一大一小的“垢”。
這2個“垢”趴在地上,緊抱着頭,默默承受着這2名忍者的拳打腳踢,不做任何的反抗。
剛好在場的“垢”們則都離得遠遠的、恭敬地跪在地上。
阿生見狀,縮了縮脖子,也不敢靠近,慌慌張張地奔回了他剛剛坐着發呆的地方。
忍者們出現在“垢村”,對“垢”們拳打腳踢,這種事情每天都會出現。
要麼就是因爲有“垢”犯錯。
要麼就只是單純地想要來發泄。
某些心情不好的忍者特地跑到“垢村”來毆打“垢”,以此作發泄——這種事情也算是屢見不鮮了。
阿生不知道剛纔的這2名忍者是教訓犯錯的“垢”的,還是來發泄的,爲了避免受到牽連,阿生像是條件反射一般迅速離開,回到了他剛纔坐着發呆的地方。
“嚇死人了……”
阿生輕拍着自己的胸膛。
“還好我跑得快……”
這是阿生在“垢村”生活1年後,所悟出的另一條小竅門:若是發現忍者,除非避不了,否則遠遠地逃開,不論見着什麼事,也不要上前插手。
因爲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的緣故,這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對絕大部分的“垢”來說,都漫長得令人痛苦。
熬過了這半個時辰,便能迎來一天中最放鬆、同時也是除了吃飯之外,最受大家歡迎的活動——睡覺。
“垢村”的“垢”們是分成3批,分別在3間只有一層樓的大宅子裡面睡覺。
宅子裡面沒有榻榻米,也沒有任何傢俱,只在泥地上鋪一層稻草,然後“垢”們便在這堆稻草上面睡覺。
就像排隊領飯一般,“垢”們排着隊一個接一個地進到他們睡覺的屋子裡。
沒一會的功夫,稻草上便躺滿了人。
密密麻麻,只要轉個身,就能碰到身旁的人。
從早上便開始着的高強度的工作,讓阿生老早就疲憊不堪。
躺在又溼又潮、被汗水和污垢染成黑色的稻草上沒多久,阿生便開始感覺睏意開始涌出來。
然而就在阿生即將睡着時,頭頂傳來低低的痛呼:
“好痛……好痛……”
阿生仰頭朝自己的上面望去。
發現睡在他上邊的,就是那個在今天晚上作死詢問忍者是否能換換口糧的阿幫。
雖然周圍的光線很昏暗,但阿生能勉強看清:阿幫的臉比原先要腫了一圈。
衣服下面的皮肉應該也好不到哪去。
阿幫的痛呼吵到了周圍不少的人,睡在阿幫旁邊的人紛紛出聲表示自己的不滿:
“別吵了。不就是捱了頓揍嘛。”
“就是,吵什麼吵,忍一忍吧。”
“這種痛苦……怎麼可能忍得了啊……”阿幫一副委屈的模樣。
阿幫等人的聊天,似乎勾起了周圍人的話匣子。
阿生聽到周圍人都紛紛低聲吐出各自的聲音:
“我聽說再過幾天,就有新人要到‘垢村’裡來了。”
“真的嗎?太好了……‘垢’的數量變多起來,我們多多少少也能輕鬆一些了吧……”
“據說幾天後就過來的這個新人只有16歲。”
“這麼年輕啊,真可憐啊……”
“這麼年輕,也不知道有沒有經受過魚水之歡。”
“連魚水之歡都沒嘗試過,就來到‘垢村’的話,那實在是太可憐了呢。”
“都別聊了,你們這麼吵,讓我怎麼睡?”
“最近出入‘垢村’的忍者變多起來了,也不知道爲什麼。”
“他們似乎是在找人。”
“這種事情誰清楚,忍者們從來不跟我們說任何的事情,只讓我們一個勁地工作,一直工作到死。”
“好痛……好痛啊……”
“都說了,忍一忍吧。捱打這種事,很快就能習慣的。”
“我的右肩也好痛……這段時間一直在砍樹,肩膀好像被拉傷了……好痛……”
“去跟忍者反映一下吧,讓他們幫你看看肩膀。”
“有什麼用,忍者們給我們看病時,態度都敷衍的很,你還是寄希望於你的肩膀能自己好起來吧。”
“我有時候很想快點去死呢……只要死了,就不需要每天都賣命做事,每天都吃難吃的稗子了……”
阿生一直靜靜地聽着周圍人的這些話。
在聽到這一句話後,他立即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回答道:
“死嗎……如果能死掉的話,那就實在是太好了。”
說罷,阿生緩緩睜開眼睛看着頂上漆黑的天花板。
一直都黯淡無光、毫無神采的雙眼,此時閃爍出淡淡的光芒。
“我以前剛來到‘垢村’的時候,每天在睡前都想象着能有一人提把刀來,把在睡夢中的我亂刀砍死,然後我去到西方極樂世界,在極樂世界過上不愁吃穿的悠閒生活。”
“若真的有‘某人提刀過來砍了你’這種事情的話……”不遠處的某人呢喃道,“那實在是太美好了……”
“真是一個美妙的願望……”
“能不能去極樂世界都無所謂,對於我來說,不用再每天擔驚受怕地過日子就足夠了。”
“我以前也想過類似的事情呢,希望哪一天能有人殺了我,這樣一來,就不用再當一頭會講話的牛馬了……”
“……你們的想法怎麼都這麼灰暗啊……”剛纔一直捂着自己的臉發出痛呼的阿幫輕聲道,“如果是想象的話,爲什麼不乾脆一點,想象有人過來救我們呢?”
阿幫的話音剛落,便立即勾起了周圍人的嗤笑:
“不可能會有人到不知火裡這裡來救我們的。”
“不知火裡這麼強大,有誰會不惜與不知火裡爲敵而來救我們啊……”
“在這裡,期盼自己早點死掉纔是最切實際的願望。”
阿生沒有繼續去聽周圍人的相談。
在剛纔,他就將雙眼重新閉上。
剛剛在他眼瞳中閃爍的光亮只持續了片刻便重新黯淡了下來。
阿生不想再聽周圍人的談話,他現在只想快點睡覺。
因爲他明天還要繼續到那片樹林內,爲不知火裡拓荒。
若是睡眠不足,導致明天沒有足夠力氣幹活的話,會害他被打的。
他不想被不知火裡的忍者們打。
……
……
江戶,不知火裡,刑訊室——
“哦?這就是你們所說的那條大魚嗎?”炎魔揹着雙手,看着身前被綁在柱子上的一名中年人。
這名中年人的腳上所戴着的腳鐐,宣佈着他的身份:“垢”。
這裡是不知火裡的刑訊室。
顧名思義,這是一塊專門用來審問、拷打他人的地方。
潮溼的空氣中,瀰漫着由血腥味、汗臭味、屎尿味混合而成的難聞氣味。
“我什麼都不知道!”中年人大喊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一直都有在安安分分地幹活啊!”
幫助村裡的忍者或“垢”逃跑——這在不知火裡是重罪。
雖然於前段時間順利成爲幕府的御用忍者的不知火裡,現在看上去風風光光的,但身爲最高權力者的炎魔還是能清楚地看到——不知火裡風光的背後,暗藏着不少隱患。
最嚴重的隱患,便是人才青黃不接。
現在,不論是忍者還是“垢”,其數量都嚴重不足。
在現在這種境況下,協助“垢”逃跑這種事情,更是罪無可恕。
因此,在查出有忍者在協助“垢”逃跑後,炎魔那時的心情足以用怒不可遏來形容。
可惜的是——那忍者的消息意外地靈通。
炎魔他們剛查到這傢伙做出這種罪無可恕的事情後,這傢伙就逃跑了。
炎魔可不打算就這樣放過這個害他的不知火裡的勞力進一步減少的混賬。
在得知這傢伙逃跑後,炎魔不惜代價地派出麾下的精銳忍者去查這傢伙的行蹤。
他早已下定決心——一定要將這傢伙找出來,然後處以極刑,藉此來殺雞儆猴,讓村裡其餘人都知道協助“垢”們逃跑是什麼樣的下場。
在炎魔不惜代價的調查下,他不僅查到了那傢伙現在就藏身於江戶,還查到了這傢伙在村外還有個同夥。
於是炎魔做了兩手準備。
先派出以真太郎爲首的精銳忍者們繼續在江戶追蹤這個叛忍。
接着再派其餘人繼續在“垢村”那裡查探情報。
這個叛忍在村外還有個同夥——這件事情就是在“垢村”查探情報時查出來的。
他們把曾跟那名叛忍接觸過的“垢”逐一找了出來,然後一個接一個地嚴刑拷打。
在大概數天前,便有一名“垢”終於挨不住拷打,吐出了“這叛忍還有一名來自村外的同夥”的這一情報。
炎魔一直有密切關注着對這叛忍的抓捕行動。
不僅要求真太郎若有什麼最新發現,第一時間彙報,也要求着那幫負責在“垢村”查探情報的忍者們若有新發現後,也立即上報。
就在剛纔,炎魔得知又在“垢村”那抓到了一個曾跟那叛忍密切接觸過的“垢”。
而且據負責在“垢村”查探情報的部下們所言,這一次,似乎是條大魚。
這條大魚名爲“阿康”,據他們的調查和他人的舉報,這個阿康和那叛忍有過極其密切的接觸。
炎魔這個時候剛好比較有空閒。
在得知逮到一條大魚後,炎魔便抱着悠閒的心態來到這刑訊室中,打算親眼看看這大魚是什麼樣的。
只可惜這條大魚一直掙扎着,高聲說着自己是無辜的。
望着口口聲聲說着自己是無辜的阿康,炎魔發出一聲冷笑:
“我活了這麼久,不知看過多少人說他是無辜的。”
“但奇怪的是——只要把他們折磨得不成人形後,他們都會乖乖地吐出我們想要知道的一切。”
丟下一句淡淡的嘲諷後,炎魔扭頭看向身旁的部下。
“開始吧。”
“是!”
幾名站在阿康身旁的忍者開始行動起來。
他們把原本綁在木柱上的阿康放了下來,然後將其頭朝下倒吊了起來。
隨後……審訊開始了。
一名忍者拿出2根五寸釘,用釘木板一樣朝阿康的腳底板釘去。
2根五寸釘一點一點地穿透阿康的兩隻腳掌。
血液自傷口冒出。
痛呼和哀嚎從阿康的口中噴出。
釘子自腳背穿入,從腳底透出。
一直釘到釘帽緊貼腳背後,負責給阿康釘釘子的忍者才放下了手中的錘子。
不過這還沒完。
這不過是前奏而已。
釘完釘子後,正戲纔剛剛開始。
那2名剛纔負責釘釘子的忍者放下手中的錘子後,便各自拿起了2根百目蠟燭。
百目蠟燭——重達375克的重型蠟燭。
他們把百目蠟燭立在釘穿阿康腳掌的大鐵釘上,然後點火、燃放蠟燭。
轉眼間,蠟油像粘稠的熱鉛一樣從阿康的腳掌流下去,滴滴答答地黏在他的小腿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彷彿要把自己的聲帶給撕裂的慘叫,不帶一點停歇地從阿康的嗓間噴出。
在場的忍者們都一臉冷漠地看着受刑的阿康,毫不爲阿康的慘叫所動。
一旁的炎魔甚至還興致勃勃地看了起來,仔細觀察着阿康那扭曲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