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很好。愉貴人贏下一局,玩得高興時,蘭答應不服氣地說着“再來一局”,愉貴人開始腹痛。
範才人心道,“果然!”
她連忙站起身,退後幾步,保持與愉貴人的距離,一臉焦急地問道,“愉姐姐,剛纔還好好的,你這是怎麼了?”
果然是來栽贓嫁禍的。
“我,我肚子痛。”愉貴人的臉絞成一團,汗珠子一顆顆掉下來。
範才人急急地對自己隨身的婢女大聲喊道,“快去找謝妃娘娘請太醫!”
又問愉貴人,“愉姐姐,一直爲您診脈的是哪位太醫?”
愉貴人痛苦地搖頭,“沒有誰。”
像她這樣的小人物,還不是太醫院安排誰就是誰。
範才人對往外跑的婢女說,“快去,跑快點!”
愉貴人肉眼可見地開始見紅了。當然不能就這麼坐在外面冰涼的石凳上。
範才人見蘭答應拿着葉子牌癡癡傻傻的模樣,壓下心中的怒氣,連忙說道,“快叫你的宮女、太監一起擡愉姐姐進去。”
“哦。”蘭答應木然地吞了下口水。
範才人跺了跺腳,“你們小心點,別摔着碰着了。真不該打葉子牌的.”
愉貴人扶着腰,連忙擺手,“不麻煩妹妹了,彩雲,你扶我回去。”
範才人連忙點頭,“也好。姐姐回去,什麼東西都可以用的順手些。”
一共六個太監加宮女將愉貴人擡回了她自己的凝翠居。
範才人不敢離開,就一直守在愉貴人身邊。今日真是飛來橫禍。
她想了想,又派貼身婢女萱萱去了太醫院。以前都要主位娘娘同意,才能請太醫上門問診。如今情況特殊,太醫院的人說不定會通融一下。
半個時辰之後,去謝妃那邊的沒回,直接去太醫院請太醫的萱萱反而帶着姜餘趕了過來。
姜餘來了後,第一件事,就是讓範才人趕緊離開。範才人雖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脫身,但太醫比她還急迫,讓她感覺非常奇怪,似乎是怕她發現什麼。
那姜太醫在隱瞞什麼呢?是不是這些后妃去世的真相?範才人臨離開房間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姜太醫撥開愉貴人的眼皮查看。
她發現愉貴人的侍女彩雲恰好看向自己,連忙掉轉頭就走。
什麼病需要查看眼睛?彩雲爲何那麼慌亂?她是不是也知道什麼?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範才人屏退了左右,只留了貼身宮女萱萱在房裡。
“你有沒有覺得愉貴人很古怪,姜御醫也很古怪。她們似乎都在隱瞞着什麼。愉貴人來之前胎肯定就不好了。她是來嫁禍的。”
萱萱點點頭,“好像是的。”
範才人自言自語地問道,“什麼病會讓孕婦接二連三地小產呢?”
萱萱搖頭,她不懂醫,只能根據道聽途說的消息答道,“會不會巫蠱之說是真的?”
“蠱毒?”範才人腦子裡過了下。她進宮之前好像在什麼雜書裡看到過。大體就是養蠱之人在她要害的人身上放蟲子,然後蟲子會吞噬人的內臟,就會致死。
如果是蠱毒,這麼多后妃是如何得上的呢?
她把皇上這些月來反常的情況,還有後宮諸位妃子侍寢的情況串起來,驚訝地發現,兩者是完全吻合的。
所以是皇上他中了蠱毒!很可能是在那次謀逆中被叛黨下的毒。
不對,還有幾個例外。慕容氏爲何現在還活着?難道冷宮對身體好?
魏才人侍寢過很多次。她爲何沒有先死?難道是因爲烈妃給她灌的避子湯有防護作用?
不對,姜常在、秦常在、蘭答應也侍寢過。
好像又對不上。會不會是她們還沒有發作?
她琢磨來琢磨去,得出了一條結論:皇上一定得了什麼奇怪的病。這種病有可能會傳染,會死人。但不一定會馬上發作。而她因爲小產一直沒有被翻過牌子。皇上試圖瞞下這種傳染病,寧貴妃很可能是知情人,幫着一起隱瞞。
她瞬間感到了一種因禍得福的慶幸。
就在範才人思索的時候,萱萱緊張地盯着窗外,“小主,我們會不會被愉貴人給牽連。”
範才人充滿喜悅的心瞬間被潑上了涼水。避開了寵愛,卻還是沒避開人禍。
萱萱急切地說道,聲音裡帶着哭腔,“小主,我們沒有得罪過愉貴人啊。她爲何要故意害我們呢?”
她聽說最近皇上脾氣都不好,經常處死一宮的人。今天實在太倒黴了。剛陪着小主在院子裡溜達就碰到了愉貴人。紫竹苑的位份都比愉貴人低,明知道是坑,卻只能硬着頭皮接待。
範才人臉色蒼白,沉思了片刻後,從梳妝匣裡拿出江月白當初送她的髮釵,交到萱萱的手裡。
如果皇上要殺她滅口,能救她的就只有貴妃娘娘。
“快,你快去梧桐閣,求寧貴妃娘娘。求她看在我跟錦繡的情分上,幫我一次。以後我一定會報答她。”
她想了想,寫了封信讓萱萱帶上。
打開房門後卻發現門外守着四名侍衛,兩個太監。
範才人沒想到皇上的人會來得這麼快,她壓根沒有機會去向寧貴妃求救。
空着手的太監從袖子裡拿出一張信紙:
“奉皇上口諭,罪人邱氏因嫉妒林氏懷有皇嗣,下毒謀害林氏。範氏作爲紫竹苑高位妃嬪,未對林氏加以約束管教,任其肆意妄爲,降爲選侍,打入冷宮。”
邱氏就是蘭答應。
“我要見聖上,我要見寧貴妃娘娘。我是被陷害的,被陷害的啊!”
範才人難以自控地驚聲尖叫道。
“小主!”萱萱跟着驚聲喊道。
話音剛落,就被侍衛一刀結束了生命。
眼前的血腥冷酷令範才人淚流滿面,說不出話來。侍衛怕她亂叫,用布堵上了嘴巴,拖去了冷宮。
範才人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傳聞原來是真的,這一切都是江月白做的。只有她纔會如此狠辣,斬盡殺絕。只有她成爲衆妃陸續死亡的受益者。
範才人的目光絕望而怨毒。
宣旨的太監轉過身,“紫竹苑除範氏,共計七人,全部清理乾淨。一個不留。”
紫竹苑也燃起了大火。月色下映襯着楓葉愈發的鮮紅。秋風蕭瑟,火焰燃燒得極旺。
侍衛們清點人數時,發現少了一人。正是範才人派去請太醫的宮女婷婷。
謝妃閉門謝客,婷婷在外面求了許久沒人開門,又跑去勤政殿求姜閒太醫未果,最後跑來梧桐閣求寧貴妃娘娘。
此時皇上已經傳了口諭,交代了寧貴人那邊的處理辦法。婷婷被樑小寶安排的人領到僻靜的地方處死。
凝翠居。
姜餘忙得滿頭大汗。
雖然只剩下了最後兩位感染者,雖然已經失敗了一次又一次,姜餘還是沒有放棄嘗試。
他這次改爲先給愉貴人服下一枚蜜丸,這顆蜜丸是根據江月白給的藥方中最後一種可能有用的退蠱方劑,再給愉貴人灌麻沸散止痛。
不管流血,也不處理流產。
該退蠱方劑被收錄在現代藥典中,來源於蒙古醫術,跟常規用藥思路大爲不同。作爲古人的姜餘壓根沒有見過。
他推理了下,常規催瀉催吐方子的不行,這個裡面大量行氣通竅的芳香類藥草,說不定有用。
因爲不可能讓愉貴人脫衣服做背部艾灸,也不可以看到后妃的足部。姜餘隻能退而求其次,教宮女彩雲給愉貴人手上的穴位艾灸。
愉貴人排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后,屋裡臭氣熏天,但他還是堅持留下指揮彩雲給愉貴人服下止血的藥物。
總而言之,盡力了。
姜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走出了屋子。
仰望着頭頂跟圓盤一樣明晃晃的月亮,他恍惚地意識到,竟然又已經快要十五了啊。
時間過得如此之快,又如此之慢。
他坐在外面的臺階上等。
除了彩雲,宮人都被殺光了。如果他離開,愉貴人不管生死,就會被拖去正在燃燒的火堆裡一起燒了。
他注視着燃燒的火焰從高漲到變小到熄滅,堆起的一個個人漸漸地化成一團灰燼。
他默默地流了許多淚。說不清楚是爲誰而流。只感覺到巨大的悲傷和心痛。
他在愉貴人門口的臺階上枯坐了一夜。晨曦照在他鬍子拉碴的臉上,難掩一身儒雅,也顯得格外的滄桑深沉。
侍衛們和太監們靜靜地候着,都在等最後的消息。這麼多次了,他們跟姜御醫一樣,發自內心地渴望能出現奇蹟。
他拍了拍大腿,腿有些麻木,站不起來。侍衛跑過來想要扶他,被他用手勢制止。
他悲壯地轉身走進裡屋,心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誰知進屋後,屋子裡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宮女是怎麼做到的,令人心生敬佩。
他想,即使下一秒被殺死,這個小姑娘恐怕上一秒還會不慌不忙整理好頭髮。這種積極樂觀的態度令人刮目相看。
“奴婢參見姜大人。奴婢見屋子裡太髒太亂有臭味,就收拾了一下。”宮女彩雲手裡拿着抹布,低着頭小聲地說道。
“你家小主如何了?昨晚有沒有醒過來?”姜餘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