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半夜裡,江月白忽然感覺口渴,正要喚麗春給她倒水。卻見一地銀霜,滿窗月色傾斜而入,頓時感覺人世間竟如此美好。 www⊙ тTk án⊙ C O
她呆呆地坐在那裡,感受着寧靜。
李北辰手裡沒有摸到江月白,輕呼道,“皎皎?”
卻見她靜靜地坐在牀邊,出神地望着窗外,面色沉靜而溫柔,聖潔得如同仙女降臨。
“皎皎,”他怔了怔,坐起身來,抱住了江月白,“怎麼不睡?”
此時他全然沒有平日裡威嚴霸氣的模樣,而是一個溫柔多情的少年郎。
“我想出去走走。”
“那我們現在就出去走走。”李北辰望向江月白,一臉的深情。
爲了保險起見,李北辰堅持讓江月白坐在輪椅裡,說是到了亭子處,再下來走動不遲。
今日十八,月亮雖然已經沒有那麼圓,但清清亮的,照在院子裡亮堂堂,宛如白晝。
李北辰忽而問道,“你方纔在想什麼?”
“我在想父親進宮前教我的,不會圖而求其次者,死;不會忍常人所不能忍者,死;不會三思而後行者,死。又想到,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原本有孕是件喜事,如今倒成了不治之症。”
李北辰將手放在江月白的肩膀上,在她的耳邊親了一口,“道之不行也,知者過之,愚者不及。很多事情糊塗一點好。別想太多。”
“可我還是做不到眼睜睜看着懿姐姐死,她那麼善良的一個人,爲何要承受這樣殘忍的因果。可又想不到辦法。”江月白說着忽然捂着臉哭了起來。
她很自責。
心裡忍不住在說,“都怪我。”
如果當初沒有給懿姐姐吃生女丹,懿姐姐是不是就不會懷孕,如果沒有懷孕,今天就可以救懿姐姐。她相信懿姐姐那麼堅強的人,肯定能堅持住治療的過程。
“如果行善積德可以救懿姐姐,把我的首飾衣服都捐出來賑濟窮人,夠不夠?我捐錢修佛像可以嗎?再加抄寫經文一萬遍,可以不可以?”江月白哽咽着說道。
李北辰從輪椅後方走到她的身前,在她面前蹲下。將她的手捧在手心,親吻着上面的淚水。
“皎皎,不哭了。不哭了啊。”
他承認,此時此刻,他的心真的碎了。比靜兒走的那天還難過。
“總會找到辦法的對不對。”江月白泣不成聲。
爲何最終找到了解蠱的辦法,卻救不了懿姐姐。
李北辰沒想到向來堅強的江月白會有如此脆弱崩潰的時候。他禁不住站起身來,將江月白抱住,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任她放聲哭出來。
他內心苦楚,淚目微垂,心痛地閉上了眼睛。關於懿貴妃已經走了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撫摸着她細軟的頭髮,溫聲安慰道,“皎皎,我明白你的難過。你不能大喜大悲。對孩子不好。懿貴妃,她,她會好的。她也會懂你的心意。”
江月白哭了一會兒後說道,“懿姐姐前兩天不舒服還硬撐着參加我的封妃典禮,我想去看看她。”
如果離開是無可奈何的結局,我想再陪陪你。
李北辰摸了摸她的頭髮,沒有說話。他的心痛得無法呼吸,不知道該如何告訴江月白那個殘忍的真相。他想了想,還是等明天白天姜餘和姜閒都在時再說。
他忽而沒頭沒腦地說了句,“皎皎,你還有我,還有孩子們。”
“嗯。”江月白應了一聲。
懿姐姐於她而言,是知己,是姐姐,就像家人一樣重要。
江月白擦了擦眼淚,擡頭望了眼月亮,努力剋制住悲傷,“皇上今日還要早朝,我們回去歇着吧。”
李北辰笑了起來,眸子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嘴角帶着恣意。
“袁監正說朕要靜養不可勞心。朕這個月就不上早朝,把事情都交給政務院辦。他們議好了方案,彙報下就好。”
他正好想看看各路人馬的表現。那些輕浮的、有歪門邪道的、不忠不純的,肯定會趁機跳出來,正好藉機收拾一番。
江月白定定地注視着眼前的男子,忽而覺得今夜所有的月色全都落在他的眸中,如此英俊的男子,令人挪不開眼,卻又不得不閃開了眼神。
她別開了目光。
晚風吹過竹林發出簌簌地聲響,彷彿從耳畔吹進了心裡。只是一瞬間,臉頰滾燙。
“皎皎。”
江月白這驚慌一偏頭,讓李北辰的心跳如鼓,卻又在某個瞬間安靜下來,只聽到樹葉被風搖動的聲響。
他怔怔地摸了摸江月白的臉,“往後,我再也不要跟你分開。”
江月白垂着眼簾,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把這句承諾當回事。
許諾容易,守諾難。這可是在皇宮。
她不喜歡跟自己爲難。
李北辰又蹲下身子,將手放在江月白的肚子上,“他們剛剛動了沒?”
“動了。”江月白手放在肚子上,眉眼溫柔。道理她都懂,可想到要失去懿姐姐,心裡就痛苦萬分。
李北辰笑着說道,“真是朕的乖兒子,現在就知道安慰孃親。已經很晚了,我們回去睡吧?不然生下一堆小夜貓子,到時候不折騰死人?”
江月白想到陸氏,擡眸看向李北辰,“我娘她月份比我大。最近還好吧?”
她從小就被陸氏養大,喊她孃親。雖然是後母,對她極爲疼愛。於她而言,跟親孃無異。
“聽說她懷了龍鳳胎,兩個孩子都很健康,比我們的孩子大一個月多月。皎皎,你們家是不是有雙胞胎基因?”
“沒有吧。”
“那也太巧了。”
兩人一路說着話,一路回了屋。
躺在牀上時,李北辰咳嗽了兩聲。江月白責備道,“你大病初癒,如今晚上溫度低,出門之前也不知道加件衣服。”
“快轉過身,給我抱抱,讓我暖暖。”
江月白轉過身去,李北辰卻沒有貼着她。
李北辰笑嘻嘻地說道,“還是算了吧。你轉過來。我拉着你的手。”
如今夜裡開始轉涼,需要蓋薄被子了。他怕自己體溫太低,冰着了江月白。
江月白拉着李北辰的手,不知爲何,就低聲喚了句,“皇上。”
只是兩個字,李北辰的心便化了,他慌張地鬆開手,“是我冰到你了嗎?”
江月白垂下眸子,“你的手好像沒有以前那麼冰了。”
“哦,”李北辰欣喜萬分,“那就好,那就好。”
江月白抿了抿脣,想說甚麼,又忍了下去。
李北辰眼中有些發酸。他好想這樣一直陪着江月白走下去。可如果要用江月白的十五年換他的五年,他又捨不得讓她受委屈。
有一縷月光斜斜地照到牀上,落在被子上。
李北辰伸手放在月光下,時光似乎變慢了許多。
他忽而問道,“你如今喜歡這後宮生活了嗎?”
江月白撫摸着圓滾滾的肚皮,“嗯”了一聲道:“挺好的。雖然不自由,但也過上了上一輩子做夢都想不到的生活。”
李北辰默了默,又想要說甚麼,卻最終只是說,“我總是擔心你不喜歡,委屈了你。”
“如果做貴妃是種委屈,肯定很多人想要。”
“朕只關心你想要不想要。”
江月白忽而轉過身來,撫摸着李北辰的臉,“九如,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說這句話時,她已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演戲。
李北辰含淚笑着說,“你是不是在演戲?騙我的感情?”
江月白笑了笑,“那你就當我開玩笑。困了,睡吧。”
“不行。我還想聽你再說一遍。”李北辰湊近江月白,俯身看着江月白,不放過她一絲一縷的表情變化。
因爲實在太近,兩人呼吸交錯,眼看嘴脣就要貼上。李北辰別過頭去,大笑着說,“算了算了。不說就不說。”
可爲何偏偏會心痛。
就在他轉過身去,假裝睡着時,忽而聽到江月白輕聲說,“我認真時,你偏偏說我在演戲。”
李北辰笑着睜開眼,抓住江月白的胳膊,“那你現在就說愛我。”
他的臉本就英俊無雙,眼睛明亮深邃,此時溫柔地笑着帶着幾分撩人,更是勾魂攝魄。
江月白感到了一種心悸的感覺。她慌張地別過臉去,“睡吧。”
李北辰心如擂鼓,怔怔地望着江月白的後背。
想了想,把被子隔在中間,抱住江月白,在她身後低聲說道,“皎皎。愛你。晚安。”
江月白背對着李北辰,望着一地的月光。只覺得今晚的月色真美,偏偏感到有些難過。
李北辰會不會是通過示弱,打感情牌,好讓自己心甘情願借壽給他呢?
畢竟袁大人說,借壽成功與否的關鍵在於借出人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