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雖深,但在皇城內宮之中,卻依然燈火輝煌。
距離新皇登基之日,越來越近,整個帝京長安都在徹夜不眠地加緊準備着。
御林軍與禁衛需要進行調整,爲舉行盛典的京城治安做最後安排。皇城內外需要添彩裝飾,入京參與慶典的人員衣食住行,需要籌備。大典祭祀儀式,以及祭天玄宮的建立,都在做最後的忙碌。
巍峨宮牆後,“元德寶殿”中同樣燈火通明。
但是今夜的殿外,卻格外安靜。禁衛和太監宮女們,雖然也是忙碌地來往,但是腳步不敢有絲毫大動靜,個個噤若寒蟬。
剛剛就有兩個太監,以及一個宮女,被活活打死給扔了出來。元德寶殿寢宮內,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皆是恐懼不明。
此刻,殿內大堂燭火昏暗,內裡的皇帝寢宮中,卻不斷地發出暴怒的聲音。一件接一件的玉器金樽,都被扔出來,砸得滿地都是。
“朕養你們,還有什麼用?”
“區區一個寒山小寺,居然一再羞辱朕!你們說,這是佛門在打朕的臉,還是你們這些臣子們,在打朕的臉?”
“死了兩個太子府客卿,又死了一個長安城城守,就連御林軍御封將軍的手也斷了,禁衛大都督的頭髮都燒了。奇恥大辱!真是奇恥大辱!”
楊莞身穿明黃色皇袍,在寢宮中怒不可遏。
他已經不再掩飾自已的暴虐本性,不僅已經自稱“朕”,而且已經迫不及待地皇袍加身。但在這個夜晚,這位新皇帝,所有威儀都是蕩然無存。
韓傑琥灰頭土臉地躬身站在一側,頭髮眉毛上都是燒焦的痕跡。而楊樊則是雙臂骨折,打着吊帶,也垂首站在另一側。
這二人都是高榜級修行者,完全用不着這般形象。但很明顯,如此做法,也是故意給楊莞看的。
“李虯髯不是遠離海外?怎麼會現身在寒山寺?還有7榜高人的真實造物信使,怎麼會出現在寒山寺?難不成,你們要朕相信,是靈伽寺華蟬方丈親自出手?”
楊莞越說越是暴怒,又將一件玉器砸地,握着拳低吼道:“你們要朕相信這些?朕又如何能信?難道寒山寺的底蘊,比朕的大內皇宮還要強橫?”
韓傑琥強忍着唾沫噴到臉上的尷尬,半晌之後,再才沉聲回道:“殿下,臣所說的,字字屬實。李閥和華蟬方丈,已經毫無疑問和寒山寺有關!”
到了這種時侯,慣於見風使舵的韓傑琥,就不得不順着最合理的思路說。要不然,就實在無法解釋,爲何寒山寺有如此強大的底蘊。
楊樊沉默不語,但韓傑琥說完,他也沉默地點頭贊同。
“荒謬,真是荒謬!”
楊莞發泄一通之後,只能捏着鼻子,接受這個事實。他有些煩燥地來回踱步,仍是忍着怒氣問:“那照你所說,朕需要黃蛟陰魂舉行儀式的事,李閥已經得知?”
“臣不敢斷言,但是......”韓傑琥沉吟片刻,說道,“但似乎李虯髯現身,並非是想保寒山寺,而是想保那個玄奘方丈......”
“你說那個來歷不明的年青和尚?”楊莞沉聲問。
“正是。”韓傑琥點頭,又接着說道,“不過,據臣最新打探回來的情報,這個年青和尚,已經不再用法號,自稱殷鋒。”
“洛陽州、龍門郡,這片地域的情報官是誰?找出來,該殺!”楊莞森然說道,“從廢太子妄圖挖掘螭穴開始,一直到朕即將登基,許多大事皆是牽扯到洛陽區域!”
“而朕,今夜今時,再才第一次,聽到這個殷鋒的名字!你們說,要情報官何用?該不該殺!”
韓傑琥沉聲道:“該殺!臣會馬上更換情報官員。”如此說着,他心裡卻是大加腹誹。
一個小小寒山,一間小小寺院,誰會關心主持方丈是誰?誰會關心玄奘是哪個?殷鋒又是誰?若不是這幾場大事,即使楊莞登基爲帝,恐怕一生中也不會知道這個名字。
“徹查到底!這個殷鋒,到底與李閥是什麼關係?他是否知道黃蛟的下落?朕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這個殷鋒的一切事!哪怕捅破天,也要將他擒到朕的眼前!”
“臣,遵旨!”
“臣,遵旨!”
...............
洛陽,靈伽寺。
一間不大不小的禪房內。
這間禪房與衆不同,宛若一截巨粗無比的樹樁,從中剖開建立而成。氛圍木香飄緲,四壁皆是木紋與樹皮般的紋路。
室內簡潔而樸素,不見任何裝飾物。
前方臺階,雕琢淺榻,一位白眉老僧閉目端坐。
一枚通體色澤深青,繚繞着無數佛謁文字,精緻短小的錫杖,浮沉在華蟬方丈的身邊。諸般佛門法相,在錫杖上若隱若現,極具神秘感。
不知過了多久,華蟬方丈眉頭微動,似乎感應到什麼。他的手掌緩緩擡起,食指與姆指搭起,彷彿佛像拈花一樣,輕輕在眼前虛無空氣中,拈起一抹同樣虛無的東西。
隨着他的拈動,空氣中緩緩盪漾震顫,浮現出一枚巴掌大小,彷彿令牌似的金符。此符之上,雕繪着一根造型古樸的青銅單鞭,壓在一座巍峨高山頂上,盡顯氣勢磅礴凜冽。
“靠山王,你要來便來,這是弄的什麼玄虛?”華蟬方丈拈着金符,淡淡說道。
突然,自金符之中,傳出彷彿金鐵交鳴,雄渾而刺耳的聲音:“華蟬,你爲何不守信用?”
“哦?此話何意?”華蟬方丈的白眉,輕輕一挑。
“寒山寺之事,我已經提前知會你。不過一條黃蛟陰魂,若是尋到下落,新皇登基大典的好處,自然也會給予靈伽寺一份。但爲何你要派出信使,干擾韓傑琥等人的任務?”
“什麼信使?”華蟬方丈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
“嗯?你不知此事?”金符中的聲音,也是帶着詫異。
“老僧從不出此屋,身負佛門重任,豈能肆意妄爲。再說老僧的信使,一直都在身邊,何來派出的說法?”華蟬方丈淡淡道。
金符之上,緩緩籠罩着一層濃稠霧氣。
霧氣不斷扭曲變幻,漸漸形成一個模糊的臉龐。
這個臉龐容貌不怒自威,鳳眼長眉,花白美須,頭戴紫金王冠,有一種皇家尊貴的儀表風範。
若是知道楊氏皇族底細的人,見到這個模糊的臉龐幻影,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爲此人,就是已經逝世三年,楊閥前任閥主,靠山王楊玄霖。
“你真不知道,寒山寺發生何事?”楊玄霖的幻影臉龐,帶着狐疑地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