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鬼窩裡面了……
雖然之前早就知道自己這一趟會有這麼一遭經歷,但此刻切身實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還是讓吉崎川有些毛骨悚然,不同於在夢境中那種無所謂的形態,現在自己可是身體到了這種地方。
那種害怕,是身體本能的害怕,像是刻在基因中的恐懼一樣。
雞皮疙瘩起來了,頭皮涼颼颼的,像是被冷風吹着一樣,有些發麻。
“我們這裡,很久都沒有通電了,之前總線斷了,後面供電局的人很久都沒有來修繕,所以我們平時一般都用蠟燭照明,很古樸吧?”
在院長的辦公室裡面,山村真子點燃一根蠟燭;
吉崎川看着前面穿過警局拘留室大門的真子,而他做出了推門的動作,隨後打開門,此刻拘留室還有一位人犯,當看見這人毫不顧忌的走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大堆持槍的警察,他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自己不過是搶了點錢而已,用不着這樣對待自己吧?
男人嚇得瑟瑟發抖,
可這些警察也只是將槍對準那個男人而已,即使那個男人在這裡故作神經一樣做出各種奇怪的動作,那些警察都不爲所動。
直到這時,方纔有一個警察從屋外走出來,連拖帶拽將這傢伙帶出去;
“現在情況怎麼樣?”
“擁有實體,可以觸碰,我們警員之前觸碰他的衣服,成功讓他衣服動搖起來,
而後面他的眼睛多次聚焦我們,並使用眼神對我們進行警告,說明他暫沒有惡意,並且我們追蹤了他的瞳孔,在這段時間內,他多次在前方轉移注意力,再根據話語來判斷,他所看見的景象應該是地震之前孤兒院的畫面。”
聽到這裡,這個傢伙所有怪異的舉動都能解釋了。
之所以他的行爲如此古怪,因爲……他所看見的,全都是惡鬼!
“那麼,關於他身份的調查報告出來了麼?”
那年齡較大的領導詢問道,要是知道這個人的身份,便可以從這點開始調查,其爲什麼會從那道門進來——
“這邊根據其照片,比對出身份,但其身份等級爲絕密,需要總署級纔有資格查詢。”
聽到這句話,那領導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某種可能;
“給外務發消息,讓其通知特務機構,事件編碼228。”
這裡的特務並非是間諜那個特務,全程特殊事件處理與善後服務,是由警察署得到首相認可,所單獨創立的一個用於與各地警局對接相關事件的機構。
其也是專門處理這邊的事情,雖然之前政府一直要求這邊的事情要盡力壓下來,更不允許這件事捅到特務機構那裡。
因爲對於這種事,上面一旦問責下來,這邊許多人都保不住自己頭上的帽子。
但現在這種情況,明顯已經超出了處理範疇——
說白了,他懷疑這個神神叨叨的傢伙,就是那個特殊組織的人。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擁有那種無所畏懼的心理和極其特殊的能力——在之前,子彈射向他即將瀕臨的瞬間被扭曲轉彎。
這如果不是他的能力所導致,難道是鬼幫他的啊?
也正是知道這件事瞞不下去,要是此刻捅破這件事,棄車保帥,說不定日後清算下來,自己罪責能輕一點。
所以,他對於這件事當機立斷,立即將事情捅上去——狠狠的將那些隊友賣掉,以換取自己平安。
可就在他下達這個名令之後,卻發現身後的警察竟一動不動,他心中驚詫,便回頭看去;
此刻,只見一羣全副武裝的特警,已經控制了整個現場;
“跟我們走一趟吧,佐竹嶽文。”
冷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隨後嚇得幾乎快要癱軟的他便被擡着走了進去;
等到那領導被帶走之後,比嘉琴子掃視一眼,隨後恰好與吉崎川的目光對視,當看見後者眼中使的眼色後,她大概便明白現在的吉崎川究竟是什麼處境了。
可惜,自己的靈感並不高,無法直接看見鬼。
所以現在也不知道吉崎川周圍究竟有多少鬼,甚至……琴子感覺不到這周圍有鬼。
像是隔着兩個世界,有着某種界限。
但無疑,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便是山村真子,或許她早就不是人了——即使在自己的感知中,她與人類並無區別。
等到特警清場之後,比嘉琴子這纔將目光看向面前的吉崎川,見其並未搭理自己後,她便將目光看向那血紅的門了;
而當看見那道門的瞬間,一股寒意自她的心頭襲來,像是要將內心都凍結成冰一樣。
這道門……不對勁。
她瞬間就警覺起來,之前遙遙看去,並不覺得這道門有問題,但是現在看來那道門也絕不一般。
無論是自帶、還是因爲山村真子的力量所導致,自己都應該小心一點。
念及此處,她讓所有人遠離那扇門,打算等身處於其中的吉崎川給與信息提示。
……
孤兒院之中。
吉崎川跟着山村真子來到了原本院長的辦公室,辦公室充滿着一種名爲“時代”的氣息,在桌子上,還有着三年前的報紙;
真子熟練至極的打開那個櫃子,當看見裡面空蕩蕩的盒子後,她的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銀行卡這種東西,都是院長隨身攜帶的,估計現在還在他的家裡面吧!”
院長之前很信任他的家人,將福利院裡面很多事情都交給他的家人負責,但後面某天出了一件事後,他便沒有那麼相信他的家人了。
“真子,”
在這時,吉崎川叫出了她的名字;
聽見老師叫自己,原本還沉浸在感傷之中的真子,回過頭,看向吉崎川,她並未說話,而是等待着吉崎川老師的後文;
“院長沒了,誰又來擔任你們院長呢?那個銀行卡……你是想要拿着還給我吧?”
對於山村真子的小心思,吉崎川自然知道,真子之前的執念是孤兒院,也就是說孤兒院是她執念纔會存在的。
那麼,執念消失之後,這孤兒院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而吉崎川這句話,卻是瞬間讓真子陷入了沉默;
事實上……這所孤兒院……
早就沒有主人了。
並且,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她也只是一個剛上大學的小女孩而已。
“我不知道……”
她搖了搖頭,並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做。說實話,她甚至想過要不要自己退學,作爲年齡在孤兒院裡面最大的人,還有曾經和院長的約定,自己應該肩負起這座孤兒院的重任纔對。
但,要是自己退學的話……吉崎川老師那邊,他會失望麼?
而且那樣自己還能見證他、伽椰子、富江她們的愛情麼?
糾結與煩惱,從未從她的腦海中消失過。
學校的歲月,在她的印象中也是十分有分量的。
吉崎川當然不知道真子心中所想,要是讓他知道真子心中竟然在想這個的話,必然會慌如老狗。
要知道,這個世界是由真子執念所構成,並且,她會扭曲周邊人的意志,而她一旦選擇常駐此地,那麼這個地方的人可就有福了。
什麼晚上忽然到了孤兒院,又或者半夜莫名其妙給孤兒院送東西……這些事情都算是小的。
最後一旦她發現這個孤兒院的真相,那……午夜兇鈴max版本,孤兒院驚魂,即將到來。
面對真子的困惑,吉崎川笑了笑,摸着後者的腦袋:“你看我適合當院長麼?”
當聽見這個消息後,山村真子的眼睛先是一亮,隨後便暗了下去;
“這……自是不行的。”
老師平時上課已經很累了,要是將這孤兒院的擔子加在他的身上,就算是能承受得住,那也會十分辛苦的。
山村真子自然不想老師這個好人太辛苦了,況且,伽椰子知道這種情況,估計也會生氣吧。
而且,伽椰子似乎一直在說老師的脾氣太好,這並不是一件好事——這是伽椰子在跟自己一個人相處時候,吐槽的一句話。
真子又想到剛纔自己看見的畫面,吉崎川與院長交談的語氣,於是他問道:
“老師,您脾氣是不是特別好?無論是對我們,還是對他們……”
“他們指的是?”
“鬼魂們。”
“之前您的衣袖被往上拉了一下,我還看見您從門後通道的地上撿起來了應該是石子一樣的東西,拉您衣服、和丟您石子的,應該就是鬼吧——”
“我也看見了您對着空氣做了奇怪的動作、嘴型也動了,像是在說話。”
“即使面對戲謔您的鬼,您也能擁有這種心態……”
雖然山村真子看不見那些東西,但是從吉崎川的動作和周遭的異常,便可以看出問題所在了。
正常來說,驅魔師不應該是被鬼怪敬畏恐懼的麼,但在吉崎川老師的面前,她並未感覺到所謂“驅魔師的尊嚴”,相反,他似乎和那些鬼怪相處得很愉快?
而當聽見真子的話後,吉崎川愣了一下,
真子……將自己的那些行爲,看成是跟鬼對話了?
一時間荒謬的感覺從心理涌上來,他現在只覺得現在一切都太過於荒謬了,真子,你纔是那個鬼啊!
鬼王因爲分不清真的鬼,在看不見人的情況下,所以把人當成鬼。
即使是這句話說起來都有一種繞口令的感覺,這更能體現出這種荒謬了。
但心中無數的念頭閃過,吉崎川只是點了點頭:“對的。”
“鬼,也有好有壞,惡鬼需要消滅,善良的鬼需要保護,我可不是什麼暴虐的暴君,見不得眼中所有鬼。”
“或許……這纔是驅魔師的意義吧。”
真子的眼神有些飄忽,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
“其實,在很早之前,也就是那次地震,我有一次也看見過鬼。”
聽見這句話,吉崎川眼神一下子就變得認真起來。
能出現在鬼王鬼母面前的鬼麼……
“那時候,我被壓在石頭下面瀕死,迷迷糊糊之間,感覺好多的人都來到了我的旁邊,最後我看見了兩隻鬼,穿着白衣的男鬼,穿着黑衣的女鬼……”
“它們不是好鬼,很兇很惡、面目猙獰,我當時還以爲我要被它們帶走了……我很害怕。”
即使事情已過去多年,真子在談論到這件事時,還是有些發抖;
吉崎川寬慰一般的按住她的肩膀,安慰着:“沒事的,那種事情已經過去了。”
“後面,我感覺我要離開身體,就飄飄然,被它們帶到孤兒院紅色的門旁邊,它們好像想讓我從那道門出去。”
“我當時哭的很厲害,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我還不知道我的父母、我的身份,我的能力……死亡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我美好的青春……我那時候,甚至有些恨,恨爲什麼自己會遭遇這種天災,
說出來,您可能不信,在那個時候,我從未想過其他孩子的事情,我所想的,只有我的命,那時候的我是一個十分自私的人,但自私在惡鬼面前也無用
於是,我心中想着要是有人能救我……”
“您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麼?”
在這時,她忽然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問吉崎川;
“你被救了?”
吉崎川感覺,要是真子真要被前後惡鬼帶走的話,再加上她本身含恨的狀態,可能這個地方會多出一座寂靜嶺一樣的存在。
裡世界,表世界,正如自己現在所處這樣。
只是,自己的肉身沒有徹底進入裡世界而已。
“在我痛恨絕望的時候,我看見了白色的光,那些孩子……孤兒院的孩子們,雖然遍體鱗傷,但他們幾十個人一起將石頭舉了起來,站在我面前……對着我笑。”
“在那時候,我甚至感覺他們身上都發着白光,明明我這麼自私的人,他們身上的白光也將我照亮了,我感到溫暖。”
“啊,那時候我心裡就在想,大家都沒事,真好……我要報答這樣的恩情,我的本性肯定不是一個涼薄自私的人,於是,我開始了演。”
“演到最後,像是戴在頭上很久的面具,再也扯不下來一樣,我好像……真就成了不自私的人。”
“這真像是滑稽的笑話,我是不是很可笑?”
還未等吉崎川回答,她就對着吉崎川笑了笑,隨後將眼中的眼淚抹掉;
“老師,我不想上學了,我不可能放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