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階下面是黑咕隆咚一片,我的腳一踩上臺階,暗道裡的壁燈立刻亮了起來。
雖然這地方是“財神爺”的地盤,但我實在想不出打退堂鼓的理由。或許是剛剛與判鬼一場惡戰讓我信心大增,我根本不在乎這財神會跟我玩什麼花招。於是我直接邁步順着臺階走進了暗道。
三十多級的臺階很快就走到了底。從我身後緊接着傳來了暗門關閉的聲音。我並沒有回頭看,而是繼續順着這條地下暗道向前走。暗道逐漸變得寬敞起來,光線也更加充足了。在筆直地走了大概五十多米之後,一扇雙開的鑲金大門攔在了我的面前。
暗道並沒有岔路,想要繼續朝前走就只能穿過這扇門。
我伸手輕輕推了一下門板,大門紋絲未動,好像是上了鎖的,可是我在門板上並沒有看到鎖眼。
就在我琢磨着是不是應該用蠻力把門破壞掉的時候,忽然大門動了一下,接着便緩緩向內敞開。原本一片寂靜的暗道之內一下子被叫嚷聲與嘈雜的電子音覆蓋,一個讓我感到頭皮發麻的詭異世界展現在我的眼前。
一個巨大的屋子裡到處都是人。他們全都赤條條地站在一張張賭桌旁邊,一手拿着撲克牌、一手拿着刀,身上佈滿了恐怖的傷口,甚至有的肢體都已經殘缺不全。桌上、地上到處都是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個房間。
隨着一陣歡呼。一場賭局似乎分出了勝負,勝利者揮舞着手裡的刀子歡呼雀躍,失敗者則捶胸頓足。
在一連串的咒罵之後,賭輸了的人便開始用手裡的刀從自己身上割肉。
疼痛在這些人身上似乎早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了,他們盯着自己被刀子割得鮮血淋漓的身體,完全是一臉的麻木。當一整條肉從身上切割下來之後,立刻有身穿西裝的工作人員跑過來用托盤將肉接走,然後快速消失在人羣之中。
這裡顯然是一個賭場,不過賭注並不是金錢,而是血肉!這些瘋狂的賭客們早已經變成了一具具麻木的行屍走肉!
“恭喜您成爲今天轉生慶典的第四位幸運者,我們已經爲您準備好了一切,請您移步更衣室。”一個柔美的女聲從大門旁邊傳來。
我吃力地將目光從那些鮮血淋淋的傷口上移開,發現跟我說話的也是一個身穿職業套裙的年輕女人。
她的表情非常平靜,絲毫沒有受到眼前這血腥場面的影響。而且她好像認爲我也一定不會因爲這些“小事”而吃驚一樣。
我再次看了看在這地獄賭場中的那些賭客。
他們的臉上、身上幾乎看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膚,從頭到腳全是傷,有的人甚至已經被割成了一副掛着碎肉的骨架,內臟都是盤在骨頭上的。但他們並沒有因此而倒下去,而是繼續站在賭桌旁邊,瘋狂地用自己所剩無幾的“賭本”下着注。
我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陰氣,所以我可以確定這裡已經不是陽間,從踏入那條暗道開始,我便邁入了陰陽界以西。
這些人顯然已經沒救了,就像那個全身長滿膿包的老頭一樣,所以我也無意去阻止他們繼續賭下去,而是轉頭衝着那套裙女點頭說:“好。帶路吧。”
套裙女立刻用微笑作爲迴應,然後帶着我從血肉模糊的人羣之中穿過,進入了大房間一側一扇紅色的小門。
這裡是一個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間,暗紅色的燈光將屋內的一切都染成了血色。我並沒有看到任何可供更換的衣服,有的只有一把刀子,還有刀旁邊放着的一個饅頭大小的、蠕動着的膿包。
“請更換衣服吧。”套裙女朝着刀子和膿包示意了一下,就像那裡真的放着某種衣服一樣。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換上這件“衣服”,我也不想去換,在套裙女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的一瞬,我立刻快速伸出左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套裙女愣住了,然後便想開口喊叫,可還沒等她喊出聲音,我右手已經握住虎爺幻化成的白虎刀,對着她的身子橫着刺了進去。
白虎刀上並沒有扯出任何魂魄,倒是套裙女的臉開始扭曲起來,緊接着她的身體突然失去了所有的立體感,竟變成了一個薄薄的紙片人。隨着“呼”的一聲響,她那紙片一樣的身體燃起了蒼藍色的火焰,她也在這火焰之中化成了一片灰燼--這套裙女並不是人,而是……式神!?
我不想冒任何的風險,所以在小屋裡直接唸完了鬼道咒,只不過這次我沒讓虎爺附在我身上,而是換了窮奇。這地下室的空間太過狹小了,虎爺的超高速在這裡根本沒有發揮的空間,弄不好還容易讓我撞到牆上,而窮奇的蠻力顯然更合適在這裡爆發。
當我從屋子裡走出來的時候,賭場裡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並將目光齊刷刷地轉到了我的身上。不過他們也只是盯着我看而已,並沒有任何一個敢上來對我動手,那些穿西裝、穿套裙的工作人員也都愣在了原地。
“那個姓王的大胖子在這地方嗎?”我對着一個很眼熟的西裝男問了句。
他麻木地衝我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朝着房間另一側的出口走,我也分開人羣跟在他的身後。
出口同樣是一扇雙開大門,當這扇門在我身後關閉的時候,那嘈雜的電子音樂聲和濃重的血腥味全都一下子消失了,感覺就像是被隔離在了另外一個時空當中。
“你是不是不認識我了?”我跟在西裝男身後問道。
“不認識。”西裝男繼續用麻木的腔調回答道,同時也加快了腳步。
很快他將我帶到了一扇拉門前,在打開房門之後又衝我恭恭敬敬地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我並沒有理會他,直接邁步進到了門後的房間裡。
房間的面積差不多有半個籃球場那麼大,在屋子正中有一個巨大的池子,裡面盛滿了黑灰色的渾濁液體,在這些不明液體之中浸泡着一個醜陋、畸形的人。
我分辨不出這個人到底是男是女,因爲這人的腦袋上已經被膿包占滿了,露出液麪之外的身體上除了膿包之外也看不到別的。不過跟之前躺在木牀上的那個老頭不同,這個人似乎可以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體,我清楚地看到了伸展手臂、微微挪動身體的動作。
“常樂?”
一個微弱的聲音從房間的角落裡傳了出來。
我連忙循着聲音望過去,發現劉憶就蜷縮在房門一側的牆角,兩手兩腳都被繩子捆住了,臉上、身上爬滿了黑色的小蟲子。
我沒有管大池子裡那個畸形人,直接跑到了劉憶身邊將她手腳上的繩子扯斷,並用火咒將她身上的蟲子全部燒成了灰。
“你的模樣……有點不一樣了。”劉憶遲疑地看着我說。
“我知道,如果只是有點不一樣的話,那我還是挺欣慰的。”我笑着對劉憶說,希望我這種輕鬆的態度能讓她稍微安心一點。
我的話音剛落,從池子那邊傳來了嘩啦一聲,緊接着那個畸形人也從池子裡站了起來。
“不許動我的皮囊!她現在還不能穿,要再喂一段時間。”那畸形人開口說話了,聽聲音貌似確實是個女人。
“你就是那個姓王的女財神爺?”我望向這女人問道。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在對你下命令,你以爲帶着幾隻妖怪就能在這裡撒野了嗎?在神的面前,你們也只不過是一條小蟲,就像它們一樣。”這畸形女人一邊說一邊朝地上一指,從她所指的地方立刻鑽出來一條黑色的蟲子。
這蟲子的個頭明顯比爬在劉憶身上的小蟲要大,而且在現身之後它立刻改變了形狀,從一條黑色的蟲子變成了一隻肉紅色的章魚,就像之前我從那四個西裝男身上砍下來的怪手一樣。
緊接着那畸形女就像一條剛從水裡鑽出來的狗一樣,高頻率地甩動起了她的身體,覆蓋在她全身上下的膿包竟被她甩了出來,在落地之後也隨之變成了更多的黑色蟲子,而蟲子又變成了章魚。
“吃了他,給我吃了他!”
隨着那女人一陣尖銳的嚎叫,地上無數條章魚一起朝我撲了過來,在腕足中間還張着一張步滿尖牙利齒的圓形嘴巴。
我不慌不忙地將劉憶護在身後,接着用力攥緊雙拳,在我兩手發力的同時,我的手臂也被兩團赤紅色的火焰完全包裹住了。當那些章魚撲到我面前的時候,我猛地將兩手在身前一拍,一團火球也隨着我揮臂所形成的掌風朝着池子衝了過去。
不管是章魚還是黑蟲子都被風和火捲入其中,隨着轟隆一聲巨響,整個池子裡的渾濁液體被火球衝擊得飛濺起來,在液體之中還混雜着的肉條和內臟也隨之散在空中。
“她是我的!”叼女系劃。
那女人尖銳的嗓音又一次出現了,而且這次它距離我極近,好像就在我的耳邊。我在聽到這聲音的同時也立刻將拳頭朝着聲音的方向揮了出去,這一拳正好打在了那畸形女的鼻樑上。
我的胳膊明顯比她長,我的拳頭揍到了她的臉,但她的手卻距離我的脖子還差那麼一截。
這一拳直接把她打飛了出去,她的身體撞在牆壁上就像個水球一樣啪地一聲炸開了,只在牆上留下了一大灘渾濁的污跡。
這他媽也叫神?
我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了一句,然後回頭拽着劉憶的手腕奪門而出。
爲我引路的那個西裝男已經倒在了地上,他左臂上的“假肢”已經不見了,只在袖口處留下了一灘灰黑色的液體。順着來時的路返回地獄賭場之後,我發現所有的西裝男和套裙女也都倒在了地上,而那些賭客也變成了一具具屍體躺在那兒一動不動了。似乎從那畸形女被我打爆了以後,一切不該存活的東西都一併下了地獄。
在從暗道裡返回跨院裡的小屋之後,我也解開了鬼道咒。可就在我放鬆了警惕的下一秒,小屋的門突然從外面被咣噹一聲撞開了。緊接着七八個荷槍實彈的武裝警察衝進了屋子,並將黑洞洞的槍管對準了我的腦袋。
“趴下!”武警衝着我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