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口頭上言和了,但我並沒有解除鬼道咒,虎爺也始終跟在我身旁寸步不離。同樣沒有放鬆警惕的還有薇薇和柒月,尤其是柒月,她的敏感身份讓她不得不時刻保持着高度警覺。以免出現突發情況。
不過我們的警惕貌似並沒有太多必要。在進入元神殿之後,跟着黑狼一起出來的這些人都放鬆了下來,除了沈宏宇還是滿臉怒容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沒有敵意。
當我們來到會堂門前的走廊時,我發現會堂的大門已經完全不見了,正面牆壁都被開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站在走廊裡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半個會堂的情況。會堂裡面也同樣一片狼藉,牆上掛着的布幅都掉了,內飾也都毀了。牆上到處是大大小小的坑,還有被火燻烤過的痕跡。
顯然,這個會堂裡發生了一場惡戰,黑狼貌似真的沒有撒謊。
穿過會堂的“門”,我一眼就看到了習麟。他現在已經坐在了會堂的正位上,聶遠征則坐在習麟旁邊。
習麟看到我之後立刻站了起來,可還沒等他開口,聶遠征就先一步笑呵呵地朝着我迎過來說:“常師傅,您總算是回來了。我派了好多人想把您幾位請回來,結果……”
“請我回來?你確定你給那些人下的命令是‘請’嗎?用子彈請?”我反問道。
“怎麼會呢?我下的命令就是把您請回來,這一點您的朋友可以作證,在座的其他人也都能證明,我確實是想把您請回來!起碼……起碼在您離開半個小時之後,我的人絕對沒有朝您開過槍!”聶遠征很嚴謹地說道。
我回想了一下,好像在我們逃進樹林之後,那些追兵就沒有對我們開槍了,但他們也一句請我們回去的話都沒講,一發現我們就一臉兇相地追過來。
就算這座島上沒有手機信號,聶政的人也肯定有他們自己的聯絡通訊方式,一個簡單命令的傳達絕對不可能出現如此大的偏差。除非聶遠征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不,並沒有那麼多不確定性,肯定是聶遠征在耍心眼!
“別光說漂亮話了,你難道不是想把我們活捉了再來要挾我朋友?”我盯着聶遠征反問道。
聶遠征連忙擺手、搖頭道:“沒有沒有!我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這種想法,否則天……”
他的話還沒等說完,突然屋外傳來一連串轟隆隆的悶雷。這雷聲不僅打斷了他的話,也讓他的表情變得十分尷尬。
“否則什麼?天打五雷轟嗎?”我笑着問道。然後指着聶遠征身邊的人道:“你們要是聰明的話,最好趕緊從他身邊離開,免得雷公把你們也捎帶着一起劈了。”
聶遠征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了,他掃了眼會堂裡的衆人,這些人大部分都選擇避開聶遠征的目光,少部分則呵呵一笑,只當我這話是一句“玩笑”。
聶遠征深吸了一口氣,也藉此機會把火氣向下壓了壓,然後轉頭重新衝我擺出笑臉,平靜地笑着說:“常師傅確實很幽默,這一點在下早有耳聞,不過現在並不適合開玩笑。您也看到了這會堂裡的情況,下午您離開了之後,判鬼帶着他的惡魔過來了,真的多虧了有您的朋友在,不然我們在場的這些人恐怕都要沒命了。”
一邊說着,聶遠征也將目光轉向習麟,然後殷勤地笑了一下,以示友好。
習麟冷着臉,看都不看聶遠征一下,只管望向我問:“那四個人呢?”
“送出島了。”我道。
習麟點了下頭,然後繼續坐回到了之前原本屬於聶遠征的主位上,並完全無視了聶遠征的存在。豆餘廣弟。
看到這情況,我覺得確實已經沒有必要再緊繃着神經了。於是我也解開了鬼道咒,並讓虎爺回到我的影子裡面休息。隨後我便徑直走到習麟身邊,拽過了聶遠征剛剛所坐的沙發椅一屁股坐在上面。
聶遠征愣了下,畢竟他是海升集團的董事長,這次法會的主持者,他似乎以爲我多少也該給他留一點面子。
“怎麼了?有問題嗎?聽說聶老大是派沈宏宇過來跟我們談合作條件的,那這裡還有你什麼事?”我故作詫異地問。
聶遠征臉上的肌肉都開始抽搐了,顯然他一直壓抑着的怒火已經達到了臨界點,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不過他咬着牙瞪了我好一會之後卻還是選擇用連續的深呼吸將怒火一點點壓了下去,隨後他再一次換上了笑臉,一邊朝着沈宏宇的方向擡手示意一邊朗聲介紹道:“我說過,我今天並不是商人,而是國內道法界的一員。所以要商量道法界的事,自然要由比我更有資格的人來做主。請允許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海升集團的道法顧問,沈宏宇沈師傅,相信各位都聽過五通堂鐵蟒殭屍王的名號,這位沈師傅就是殭屍王的傳人。”
會堂裡所有人的目光幾乎瞬間都投向了被人攙扶着的沈宏宇,各種議論的聲音也四下響起。
五通堂,這個名字可不陌生,但凡是在道法圈子裡混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它。
八齋堂、仙保堂、五通堂,這三家並稱爲東北鬼事三堂,都是有着上百年曆史的老道堂。之前傳授給我水龍陣的齊震老爺子就是三堂中八齋堂的前輩,很可惜這一次法會他老人家並沒有過來,甚至整個東北三堂也都沒有人來。
就像整個道法界都在走下坡路一樣,曾經赫赫有名的東北三堂也逐漸沒落了,現在除了八齋堂在黑龍江還能叫出些名堂之外,仙保堂和五通堂的招牌已經幾乎見不到了,還能被人提起的也就是那幾位曾經活躍在這三堂內的老一輩陰陽師,而鐵蟒殭屍王便是其中之一。
顧名思義,這位五通堂的前輩最擅長的就是鐵蟒式鬼和煉屍術。我曾經聽我爺講過一些有關鐵蟒殭屍王的故事,貌似我爺還跟他交過手。勝負其實並無所謂,關鍵是我記得這個人的名號,讓我萬沒想到的是,沈宏宇竟然就是那個殭屍王的傳人。
我看了眼沈宏宇,她的臉上並沒有因爲聶遠征的這番介紹而露出任何得意或是驕傲的表情,反而更加不爽了。她沒有迴應任何話,也沒有挪動半步,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着我,好像想用眼神殺死我一樣。
等衆人的議論聲漸漸消了,沈宏宇也用力一推身邊攙扶着她的跟班,隨後她竟然自己一步一頓地朝着我這邊走了過來!
從兩腿被斬到現在,最多也不過五分鐘而已,我以爲她的兩腿起碼要用幾個小時來念咒安魂才能正常走動,沒想到短短几分鐘她就已經恢復正常了,看來這個女人確實不簡單,我剛纔實在太過小瞧她了!。
沈宏宇走到聶遠征身前,淡淡地點了下頭,但是並沒有着急坐下,而是等着聶遠征給她安排座位。
聶遠征顯然知道他這時應該扮演一個什麼角色,他連忙吩咐人搬沙發椅過來,並擺好了茶桌、茶點,然後恭恭敬敬地請沈宏宇上坐。
等所有人都落座之後,聶遠征這纔再次開口衝我說道:“常師傅可能還不知道我們下午的時候討論出來的結果。關於那個判鬼,他其實是西行僧人善念的產物,具體是怎麼回事我覺得讓雨山堂的陳師傅來講一講應該更合適。”
隨着聶遠征朝着會堂右側擡手示意,一個50歲上下、留着山羊鬍的男人也站了起來。
他衝我一抱拳,然後介紹說自己是雨山堂現任的主事,因爲他家是佛道兼修,所以對判鬼有着比較深的瞭解。在自我介紹完畢後,他便開始說起有關判鬼的一切。
據說,西行的僧人並不只有玄奘一人,許多僧人都曾西行學佛。一位名叫淨苦的西行僧侶在途經一條山路的時候,突然發現一羣烏鴉正聚集在山路中央啄食着什麼東西,而且地上滿是血跡。
淨苦看到了有類似衣物的東西,以爲是有人倒下了,所以他過去趕緊跑過去趕走了烏鴉。
但隨後他便發現地上的並不是人,而只是一個布包袱。包袱皮已經被血水浸透了,從包袱裡散發出一陣陣腐爛的惡臭。
淨苦好奇地打開了包袱看了一眼,而這一眼也讓他大吃了一驚,在包袱中裹着的竟然是一大推散碎的肉團和內臟器官!
單從碎肉和臟器並沒有辦法立刻判斷出這到底是人還是其他動物,不過淨苦還是衝着這堆肉唸了句“阿彌陀佛”。
就在這時,包袱裡的那團肉竟然動了一下!淨苦以爲自己眼花了,於是便蹲下來仔細看了下那堆肉,結果那堆肉又動了,而且動得非常有規律!
淨苦想着會不會是有其他動物鑽進包袱裡在吃肉,可隨後發生的一切徹底打消了他的懷疑--從那堆碎肉裡竟然冒出來一隻眼球!那隻眼球就像蛇一樣在動着,並且盯着淨苦看,與此同時淨苦隱約聽到了心跳的聲音!
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他壯着膽子將手伸進了那一堆碎肉和內臟之中,併成功地找到了那個一直在動的東西,那竟然是一顆心臟,是人的心臟,那顆心正在撲通撲通地跳動着。
淨苦“啊”地驚叫了一聲,接着胃裡一陣翻滾,他轉頭跑了不到三步便彎下腰哇哇地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