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當我轉頭朝庫房外面看過去的時候,習麟已經來到了庫房門口,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裡面的女巫。
“別過來,你走開!”女巫一邊揮舞着手一邊向後退着。她這些話顯然是對習麟說的。
習麟並不會聽從這種命令,他徑直走過來用力將庫房的大門徹底打開,然後走進來擋在了我和女巫之間。
短暫的喘息之機也讓我緩過勁來了,我趕緊從地上站起來然後把虎爺和混沌都召了回來繼續讓它們藏在我的影子裡,同時我也衝習麟問道:“你怎麼過來的?”
“你發的那信息跟邀請函有什麼區別?我知道那兩兄弟的家!”習麟板着臉秀着他特殊的幽默感,同時也透露出了一個隱含的信息--郝時光無論如何不會說出這倉庫的位置,習麟可以找到這裡來只有一個方法,對亡魂逼供!
那兩兄弟就算被處死也只是罪有應得,就算我是虛僞、自私好了,就算這兩個傢伙該死我也下不了手,讓習麟這個早就做慣劊子手的人來動手無論怎麼想都是最合適不過的結果。
不過現在並不是考慮那兩兄弟的時候,眼前還有一個棘手的女巫要對付,而不管是她的反應來看還是從習麟的態度來講,這女巫的身份應該已經不需要由我過多探究了。
“你別過來。別過來!”女巫依舊和剛纔一樣在拼命擺着手阻止習麟靠近她,同時她也在向後倒退着。可不知道爲什麼她的腳步變得非常遲緩,在退了幾步之後她甚至腳下一絆摔坐在了地上。
“你的樣子變了。”習麟走過去說了句。
他的這句話好像一顆炸彈轟擊在了那女巫的胸口,她驚慌地搖着頭,同時也坐着繼續向後退,好像連站起來這件事都忘記了。
女巫胸口處的傷還在不斷地冒着陰氣和鬼魂,因爲她的挽救動作停止了,所以她面部的衰老也明顯在加快速度,只過了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就從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變成了一個乾乾巴巴的老太婆。
“別看我的臉,別看我!”女巫用哀求的語氣說道,隨後便跪坐在地上兩手緊緊捂住臉,並將頭深深埋在地面上。
“你是什麼樣子對我來說根本無所謂,我知道你是誰,我能感覺得到,你是我媽,我是你兒子,小時候的事情我都想起來了。我找到你了。”習麟用異常冷靜的態度說着話。
跪在那裡的女巫突然停止了一切動作,她好像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尊蠟像。
過了好半天她終於慢慢動了一下身體,但也只是輕微一個小小的動作,又等了一會她才用極小幅度的動作將身體擡起來,並向上翻着眼睛偷偷去看習麟。
習麟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女巫,所以兩個人的目光很快便碰撞到了一起。
女巫害怕地趕緊再次將頭低下,她好像根本不敢去面對習麟。
我知道就算是被白虎刀捅了那一刀也不會削弱她多少力量,起碼她還有餘力置我於死地,或許她願意的話就連習麟都未必是她對手,但她並沒有這樣做。在習麟的面前她完全放棄了動武的打算。
“就算到了現在這地步你都不願意承認嗎?”習麟再次開口問了句。
女巫遲疑了一下,隨後便輕輕點了下頭說:“我是,我是你的……”她並沒有把話說完整,只開了一個可以明確傳遞意思話頭便停止了後續。
習麟站在那裡沉默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女巫,他也同樣什麼都沒有說,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找到他的母親,現在人是找到了,但接下來要怎麼做習麟卻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起初我以爲他早已想好了要怎麼做只是他並不想告訴我,可現在的情況來看他似乎根本沒有想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兩個人就這樣在庫房裡僵了好久,最終還是由習麟先開口道:“說說我吧。我這個身體,這個人是誰?”
“這有什麼關係嗎?”習麟的母親問道。
“有,我想知道因我而死的這個人是誰!”習麟用他那冰冷的聲音說道。
“他……他是……他是另一個人的孩子。”習麟的母親回答了一句廢話。
“你是想說另一個女巫吧?”習麟問了句。
他的話讓他母親愣了一下,緊接着他母親也慢慢擡起了頭惶恐不安地看着習麟,似乎她羞於讓自己的兒子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一樣。
我閉着眼睛嘆了一口氣,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看向他母親的時候,他眼裡的銳氣也隨之消失了,更多的則是一種類似親情的東西。斤鳥池劃。
這並不奇怪,不管習麟的母親是不是女巫、是不是殺過人,她終歸還是習麟的母親,而且她爲習麟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爲了讓習麟能夠活下去,對於這樣一位母親習麟又能做什麼?像對待其他那些殺人惡魔一樣冷酷地痛下殺手?我想就算再冷血的人也未必能做得到,更何況在習麟冷酷的外表之下卻隱藏着一顆溫暖的心。
“北歐女巫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應該也能感覺得到有兩個女巫已經消失了,她倆都被我殺了。在過來找你之前我一直都在想,如果你和她們一樣也是不斷殺人來維持自己壽命的話我要怎麼做,是不是像對待她們一樣也殺了你。”習麟說。
他母親看了看習麟問:“那你是怎麼決定的?”
“我不知道,我以爲我可以鐵面無私……”習麟皺起了眉頭,然後便將目光再次投向了她母親那張蒼老、乾枯的臉。
習麟的母親苦笑了一下,然後望着習麟說:“我以爲我永遠不會再見到你了,可是你最後還是回來了,我知道我就算再怎麼躲都不可能躲得過,但我真的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就找到我。我想你應該會責怪我吧,當初……”
“不,如果你是說救我的那件事的話,我現在……”習麟打斷了他母親的話,可是他也同樣話到一半便停住了,接着他便將目光投向了我。
他看過來的第一秒我並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但隨後我立刻想起來了,習麟現在的狀態並不是真正的他,他的靈魂中缺少了負罪感,他現在對他母親所抱有的那種情感是有缺失的,是不真實的。
我跟他實說過有關靈魂的事情,雖然他從感覺上未必能發現什麼異樣,但從理性上他卻能夠知道自己現在的反應或許並不正常。
想到這些之後我立刻衝習麟點了下頭,然後趕緊開手機給小艾打了個電話。
小艾接電話的速度飛快,而且一開口便問我是不是已經找到習麟的母親了,我回答他已經找到了,並問他現在能不能立刻趕過來幫習麟復原靈魂。
小艾說時間上是肯定沒問題的,但關鍵的點並不在他身上而在於習麟,如果這時候把負罪感放歸他身上的話他是否能夠承受得住,是否會再次自殺謝罪,這種事可不是我跟他可以說清楚的。
我並不想自己下這個判斷,所以我讓小艾稍等一下,接着便望向習麟的母親說道:“我並不想跟你客氣,不過你是習麟的媽,有些事我還是要跟你說明一下的,當年你爲了救習麟殺了習麟的爸爸還用另一個嬰兒做了生祭,習麟在回想起這些事的時候曾經想過自殺謝罪。”
“什麼?你說什麼!”她突然激動地瞪大了眼睛,身體也呼地一下站了起來。
“我說你兒子想過自殺!”我更明確地回答着她,然後繼續解釋道:“當時我阻止他了,我從他的靈魂中取走了負罪感,所以你現在看到的習麟並不是真正的他,他的靈魂中缺少了那麼一部分,所以他對你的態度纔看起來古里古怪的。”
女巫認真地聽着我的話,接着又緊鎖着眉看向習麟,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溫情,此時此刻她已經不是剛剛那個殺人女魔了,她只是一位關心自己兒子的母親。
“如果你問習麟是不是會怪你當初做的那件事的話,我想現在他的回答肯定是否定的,因爲他心裡根本沒有負罪感,不過你剛纔也聽到了,他的回答只說了一半,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我問習麟的母親。
“他想拿回那部分靈魂?”習麟的母親憂心地問。
“嗯,他是這麼想的,所以在這麼做之前我必須把這事告訴你,如果你覺得習麟在拿回負罪感之後不會再次選擇自殺的話,或者你能夠阻止他自殺的話,那我就會讓我的徒弟帶他的那部分靈魂過來。”我說。
習麟的母親緊緊皺着眉,然後又關心地看着習麟,甚至還擡起手來想去摸一摸習麟的頭,但她的手只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她的臉上寫滿了自責與愧疚,那感覺好像是在說她根本不配像一個母親那樣去觸摸自己的兒子。
在猶豫了好一會之後,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隨後她轉頭看向我說:“讓你的徒弟帶靈魂過來吧,我帶你們去見一個人,見到她之後我想……我想所有的問題就都能解決了,習麟他……哎,到了那就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