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肥胖的男人動作頻率越來越快,鼻孔裡還發出豬一樣的哼叫聲,咣噹咣噹的桌子碰撞響幾乎可以讓整棟樓裡的人都聽得見了。
我將門推開,直接進到了地下儲物室裡敲了敲門道:“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有點事想諮詢一下。”
那胖男人把桌子推得嘎吱一聲,整個人也跟着一激靈,他並沒有立刻回頭,而且保持着一個固定的姿勢僵在了那裡,過了好半天他才猛地挺直了身子轉回頭衝我怒吼道:“誰他媽的讓你進來的?老子馬上就要……”
他沒有把話說下去。只是滿臉通紅地在那一個勁地喘着粗氣。叉叨乒弟。
我當然知道他爲什麼會如此的憤怒,這種事估計放在誰的身上都會變得怒不可遏,也正因爲我知道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我才進來打擾的,我就是故意的!
在他沒有喊出更多話之前,我反手將儲物室的門緊緊關上了,剛剛被按在桌上的女生這時也轉過身,並拿起散放在一旁的衣服擋在了身前。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這樣安排的,在我面前的這個女生我認得,她正是周潔,昨天對我進行提醒並被淋了一頭屎尿的女生。她的反應很淡定,似乎並不在意被人看到自己的身體,或者說這種事她已經感覺麻木了,不過隨着她的視線慢慢集中在我的臉上,她的吃驚也顯露無餘。
“怎麼會是……你不是……”她結巴着指着我道。
肥胖男回頭看了眼周潔。怒道:“你認識他?”
“嗯,他是……老師?”周潔顯然也對我的身份有些吃不準。
“他是你們學校的老師?”胖子問了句,他臉上的表情也從憤怒變成了不屑。
“不是我們學校的,好像是別的地方來檢查工作的吧,我也不知道。”周潔回答。
“亂整!”胖子頓時又皺起了眉頭,然後一邊提起褲子一邊自言自語地嘟囔道:“不是說過今天沒有問題的嘛!真是麻煩!”
衣褲穿好之後,他又從上衣口袋裡拿出手機,不過我並沒有給他打電話的機會,在他準備撥號之前我便搶先一步伸手將他的電話奪了下來。
他愣了一下,然後立刻問我:“你想幹什麼?”
我看了下他手機上準備撥出的號碼信息,聯繫人只有一個代號:老闆。
“這個‘老闆’是什麼意思?是指學校這邊的特殊生意的老闆嗎?”我舉着手機問他。
胖子的臉色變得難看至極,他衝過來想要把手機搶過去,我把手往旁邊一躲便輕鬆避開了他的胳膊,接着我擡起膝蓋狠狠地朝着他的肚子撞了一下。
他肚子上那層厚厚的肥肉起到了非常好的減震作用。這可以保證被撞一下不至於使臟器受傷,不過撞擊帶來的衝擊力還是讓他倒退了兩步,然後撞翻了身後的桌子,他整個人也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
他狼狽地咧着嘴,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想要張嘴喊人。
我立刻搶先道:“你應該也有一定社會地位的吧?你想讓我把你幹過的這些事曝光嗎?她只有15歲,你知道跟未成年人發生這種關係算是什麼罪,這可不只是嫖這麼簡單,法律你應該多少懂一些的吧?”
胖子的眉心頓時擰成了一個大疙瘩,額角也冒出了汗,顯然他知道這件事被抖出去的後果。所以他乖乖閉上了嘴,而且身體一沉又坐回到了地上。
我把食指放在嘴前示意胖子不要出聲,而我則按下了通話鍵,把胖子剛剛想要打的這通電話給打了出去。電話響了好幾聲之後才終於被接起來,緊接着一個聽起來十分熟悉的聲音道:“您好,胡老闆還有什麼需要嗎?”
說話的是個男人,如果我沒聽錯的話,這個人應該就是學校的教務主任。
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衝着周潔揚了一下下巴,並用口型和手勢示意她弄出點聲音來。
周潔挺聰明的,她立刻哼了一聲,還挪動了幾下桌子,發出吱呀吱呀的晃動聲。
電話裡的人“呵呵”地笑了下。然後便掛斷了電話,這反應已經完全可以說明問題了--他清楚地知道在學校的舊教工宿舍樓里正在發生什麼事,剛剛的那通電話在他看來只是這位姓胡的胖老闆誤碰了手機而已。
“你姓胡?”我拿着手機問地上的胖子。
他緊鎖着眉頭嘆了一口氣,然後極不情願地衝我點了點頭,在點頭之後他也懇求道:“你把手機給我,我要走了,就當我沒來過,我們沒見過面,我肯定不會把你的事跟任何人說,這還不行嗎?”
“不用,你不用替我保密,你可以隨便說,真的!”我笑着回答。
這胖子被我製得有點沒轍了,他痛苦地向後仰着腦袋,緊着鼻子咧着嘴,一副眼看就要抓狂的表情。
我沒有再去理他,而是對周潔問道:“這就是學校裡藏着的秘密嗎?”
周潔衝我笑了笑,並沒有給出正面的回答。
“昨天往你頭上淋東西的那幾個女生也跟你一樣吧?”我繼續問。
“嗯,今天我值班一天,算是我多嘴的懲罰。不過做一天也不是沒有好處,我可以得到一些錢,而且還能繼續在重點班裡多上兩週的課。”周潔回答道。
“三班是重點班?”
“對,一二三班是年級的重點升學班,老師教的內容跟別的班不太一樣,進度會快一些,做的題目難度也會大一些,不過最主要的大概是班裡的那種氛圍吧,學習的氛圍。”周潔用諷刺似的語氣笑着說。
“這算是一種交易?”
周潔做了個深呼吸,然後聳了下肩膀說:“就算是吧,你也在班裡看過的,難道你沒發現前面三個班的女生都非常漂亮嗎?這可不是什麼偶然現象。”
我回想了一下,似乎確實跟周潔所說的一樣,且不提一班和二班,我之前去過的那個三班真的有不少很漂亮的女生,不過相貌、身材相對成熟一些的倒不是特別多,我想這大概是爲了滿足“客戶們”的不同口味。
“學校裡有不少人知道這事吧?那個王浩天好像就知道。”我接着問。
“他啊,他算是知道一點點吧,他以爲學校在利用班級人員名額的事訛我家的錢,他還懷疑學校的老師對我不規矩,不過具體是怎麼回事他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嘛,這些初中的小男生根本什麼都想不明白,太幼稚了。”
周潔繼續維持着她臉上的笑容,但那笑容看起來卻透着諸多的無奈,而她那種與實際年齡完全不相符的大人式的語氣更讓我感到心塞。
“關於學校裡每年都發生的失蹤或者自殺案……”
“這不是很明顯嘛,我警告過你了,不要問太多的事,不要聽那個女人胡說八道,她會害死你的,這事不只是幾個老師在作怪,整個學校裡都不正常,有些人確實挺敏感的,不過這種事越是敏感就越會給自己帶來麻煩。還有一些女生覺得太委屈了,就真的自殺了,還有想告發的,最後都失蹤了。”周潔平靜地說道。
“那你呢?跟我說這麼多不害怕嗎?”
“害怕?呵!”周潔笑了笑,“你以爲我在乎能不能考個好高中?我根本無所謂,還有學校那些各種各樣的威脅,我完全不怕。初一下半學期,他們把我帶到了音樂教室,就是那個七大不可思議的教室,在那裡有三個男人在等着我,老師威脅我說如果我不乖乖聽話,他們就會開除我。當時我太傻了,我想着我爸爲了我能進五中花了不少錢,我不能讓他這些錢白花了,所以我就忍了。那三個男人身上臭味我倒現在還記得,那氣味好像都滲透在我的皮肉裡了,洗都洗不掉。”
說着,周潔看了眼旁邊那個姓胡的胖子,不屑地笑了下。
隨後她繼續說:“那天完事之後教務主任給了我一千塊錢,告訴我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這事,關於錢的問題就說是獎學金,獎勵我學習成績好。我沒聽,回家我就把這事告訴了我爸,我爸都要瘋了,他直接跑去了學校,可是等他回來的時候他的眼神完全變了,我不知道學校裡的那些人到底跟他說了什麼,反正他不再覺得我被欺負了,他認爲學校做的一切都是對的,都是爲了我們家好,他還讓我乖乖聽學校的話,只要忍過三年就行了。”
“所以這就是你什麼都不害怕的原因?”我問。
“嗯。”周潔點了點頭,“我是單親,我剛出生的時候我媽就跟人跑了,是我爸自己把我帶大的,他真的挺不容易的,我知道。不過他那天回來時的眼神把我嚇到了,感覺我在他眼裡已經不是女兒了,就像是一件貨,他把我高價賣給了學校。我從那天開始就已經想通了,我什麼都無所謂了,三年,我聽學校的話,乖乖的賺錢,這些錢就算是報答他的養育恩,初中畢業之後我會和他斷絕關係的,至於將來是死是活,我已經無所謂了,反正我在初一的那天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