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教授喊了一聲,我也順着他的目光朝着腳步聲的方向望過去。
很快,一個留着時髦短髮、戴着黑框眼鏡、穿着一件白色短風衣的女人從書架後面走了出來。她的手裡還抱着一摞書,貌似是剛從書架上拿下來的。她的表情從容淡定,似乎面前那把染血的劍根本不會影響到她的心情。
“你怎麼會在這?我不是告訴你不要來學校的嗎?”趙洪君衝着那黑框眼鏡女大聲問道,語氣似乎有些氣惱。
“我的論文在4月就要發表了,在這種關鍵的時候您讓我留在家裡,這怎麼可能!再說,您不會真的認爲世界上有什麼鬼作祟吧?這只不過是些惡作劇,您也知道的,學校裡有些人對院長亂花研究經費很不滿,這只是反對派發泄憤怒的方式而已,您太過神經過敏了。”
女人一臉傲慢地仰着臉,同時也漫不經心地朝我們這邊掃了一眼。最後把目光落在了小艾的身上。
“這幾位是學校的訪客嗎?或者又是古董兵器的賣家?”眼鏡女一邊問一邊抱着書走到小艾的身邊,用挑逗的口吻在小艾耳旁說:“出價的時候要慎重哦,這幾個老傢伙很會坑人的,小心被他們騙了。”
說完,她衝小艾嫵媚地笑了下,然後看都不看趙洪君一眼,直接走出了圖書室。
目送她走遠了,我這纔回頭問趙洪君道:“她是你學生?”
“不是,她是學校的歷史系教授。”趙洪君回答道。
“這麼年輕就教授了?”我好奇道。
“是啊,就因爲這麼年輕就成了教授,所以纔會這麼傲慢,這麼目中無人。”趙洪君皺着眉頭說着那女人的壞話,這可和他給我的最初印象並不相符。不過剛纔那女人確實也沒讓我產生什麼好感,尤其是她的眼睛始終盯着小艾。完全拿我當成了背景。這讓我更加不爽。
“她確實有點傲慢。”我贊同地點了下頭,然後便將目光轉回到地上那把染血的長劍上,“話說回來,這把劍放在這有多久了?感覺好像很長時間了,血都已經幹了。”
“有五天了,血我們檢測過,不是人的,所以我們也沒報警,也怕對學校的聲譽造成不好的影響。我私下也請了一些內行的人過來幫忙,不過他們都沒查明白其中的緣由,尤其是這些被亂放的武器。”趙洪君一邊說一邊走到地上躺着的那把長劍旁邊,然後用腳碰了一下劍身。
他用的力氣看起來可不小。不過那把長劍躺在地上紋絲不動,好像被什麼東西牢牢粘在了那裡。
“它被粘住了?”我問。
“不知道,誰也弄不清楚是什麼回事。”趙洪君搖了搖頭道。
我走過去蹲在長劍的旁邊伸手試着把它從地上拿起來,不過我的嘗試並沒有成功,長劍根本沒有一丁點移動的跡象,感覺好像它已經和大理石地面融爲了一體。我又把匕首拿出來,放到劍身下面想把長劍撬起來,但依舊沒有成功。
劍身周圍並沒有陰氣殘留,起碼我的眼睛沒看到表面有陰氣,也沒感覺出這把劍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因爲之前聽齊震老爺子講過,他的爺爺在銅山裡遇到的小蟲子喜歡火,所以我拿了一張符放到劍身周圍,並用流火二字訣將符紙點燃。
火起的一瞬,趙洪君明顯一驚。不過他並沒有因爲我在圖書室裡點火而發飆,只是安靜地在旁邊看着。
火焰只燃燒了一小會便迅速熄滅了,只在地上留了一層紙灰,可是那把劍依舊死死地貼在地面上,根本沒有移動。
“讓我來試試吧。”小艾在我身後忽然開口說道。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並起身讓開了地方讓小艾過來。
小艾到了長劍旁邊蹲了下來,他並沒有着急用咒符、法器什麼的,而是蹲在那裡盯着長劍非常認真地看着。看了大概三分多鐘後,他將左手平展開輕輕撫在劍柄上,同時右手在劍身前面迅速變化着指型。
他先是四指握拳小指向前,接着換成食指、中指向前點指,然後又換了個類似蘭花指的手勢。與此同時,他口中也喃喃念道:“阿碧羅哞欠那支鳴耶齊……”
我只聽出了前面幾個發音,後面亂七八糟的一長串他念得太快,聲音也很小,我完全聽不出個數來了。當他口中的咒語唸完之後,他的右手再次變成中指食指併攏向前的手型,然後快速向左手的虎口壓過來,同時口中大喝了一聲:“破!”縱司縱巴。
就在小艾喊出這一聲的同時,從劍身下面猛地噴出大量的瘴氣,同時伴着一股難聞的惡臭。
我沒有去管小艾,而是趕緊快速來到趙洪君身邊,護着他退到門口,同時我也大聲提醒着趙洪君以及齊震老爺子道:“有瘴氣,捂着點鼻子嘴,儘量別吸太多氣。”
在提醒他們之後,我也將頭探向門外深深吸了一口還沒被瘴氣污染的空氣,然後屏住呼吸轉回頭看向小艾。
這時,小艾的左手已經抓着劍柄將那把長劍從地上拽起來了。不過那把長劍並沒有完全脫離地面,因爲有一團黏糊糊的好像麪糊一樣的東西緊緊粘在劍身上,從那麪糊當中好幾張骷髏臉正在拼命地向外掙扎,併發出尖銳的哭嚎聲。
小艾猛地將左手高高舉過了頭頂,將劍身上的麪糊拉得細長,緊接着他的右手伸向後腰,從衣服下面摸出了一根黑色的法錐,然後快速向那團麪糊切了過去。
麪糊一下便被隔斷了,原本那些在麪糊裡掙扎的骷髏一股腦全都飛了出來,就好像靈魂大爆炸一般。轉瞬間,整個圖書室裡被陰氣充滿了,周圍空氣的溫度也瞬間下降到了冰點以下!
我趕緊拿出符紙丟在地上,防止那些鬼魂靠過來。
不過它們似乎並沒有攻擊我們的意思,在胡亂飛舞了片刻之後,鬼魂的顏色開始變得透明,陰氣也漸漸變淡,沒多一會它們便往生消散了,只在圖書室的地面留下了更多的、散發出陣陣惡臭的污血。
“這……這到底是……”趙洪君教授驚訝地盯着屋內的詭異場景,然後結巴着問我。
我很想回答,可惜我完全答不出,只能不情不願地望向污血當中站着的小艾,看他會做出什麼解釋。
“這好像是魂塚,古代帝王陪葬者的亡魂聚集到一塊形成的。”小艾迴答了一句,然後便拍打着身上的衣服,想把濺在身上的污血弄掉,不過那些血非常頑固地粘在他身上,無論他怎麼弄都弄不乾淨。
他整理衣服的動作非常干擾我的思路,不過我心裡很清楚真正讓我煩躁的並不是小艾,而是魂塚這個東西。
只要是做我們這行的人,肯定都知道魂塚是什麼。就跟小艾說的一樣,魂塚大多出現在古代的帝王的墓葬裡,陪葬者的怨念是永遠不會散去的,而且同樣的怨念越聚越多,最後就是形成了一個怨恨的集合體,於是便有了魂塚。
魂塚對於盜墓賊來說簡直就是噩夢一般的存在,只要遇到了這玩意,盜墓賊就是有去無回。
我不盜墓,所以我並不畏懼魂塚,不過相對於魂塚本身,我更在意的是魂塚背後隱藏的更可怕的東西。
魂塚是因爲陪葬而產生的,那麼這個死去帝王便是個難纏的鬼王,而我能想到的源頭就只有那塊磁石了。
另外,爲什麼魂塚會變成黏糊糊的麪糰,這也是個問題,但小艾既然知道怎麼破解,就說明他了解一些內情,我想這或許與他一直跟那光頭老妖生活在一起有關。
“趙教授,帶我們去看一下那個磁石。小艾,你先別管衣服了,說一下那個魂塚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變成那種黏膠的?”我有些着急了,於是也不管這裡是不是我的主場,直接發號施令道。
趙洪君似乎也感覺出了事情不妙,所以也沒提出任何異議,直接帶我們出了圖書室然後往樓梯口的方向走。而在我們走出去的過程中,小艾也對魂塚的特殊形態做出瞭解釋。
他說死亡助理在印度“留學”的時候遇到過類似的狀況,當時是一個建築工地在挖地基的時候挖出了一個墓葬,墓葬中存在了一具木乃伊。死亡助理去到現場,發現那具木乃伊竟是吃人納貢的邪煞兇佛。
在兇佛的墓室當中也有着魂塚,而當時的魂塚就是這種黏膠狀態的。
起初死亡助理並不知道這種黏膠狀的魂塚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隨着事件逐漸升級,他終於弄清楚了狀況,那黏膠就像是毛毛蟲化蛹一樣,那是魂塚在爲他們的主人聚集力量,讓邪煞兇佛轉生降臨。
最終死亡助理親眼見證了邪煞兇佛的轉生,同時也親手將兇佛送回了地獄,而他這次的經歷也原封不動地傳承到了小艾的大腦中。
根據小艾所說的情況來推斷,大學裡出現了黏膠魂塚,就說明這墓葬的主人也跟邪煞兇佛一樣準備好了復生。我們都不清楚墓葬主人的身份,但有利的條件是小艾並不算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了,他知道該如何應對後續的局面。
不過這結果多少讓我覺得有些不爽,沒想到助我一臂之力的居然是死對頭的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