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知性論

就像周鐵衣說的一樣,銀子確實需要一些時間飛,至於從誰的口袋飛向誰的口袋就要看手段高不高明瞭。

下午的股市如同預期般火爆,畢竟才兩天的時間,攏共就五隻股票,除了白芷山煤鋼廠的底子薄一點,其餘四隻股票即使放在周鐵衣那個時代,都是實打實的藍籌股,只要整個大夏的工業革命會繼續推進,這五隻股票就不可能虧本。

當然在現在股票還是新鮮玩意的情況下,百姓們更加容易跟風,寧願守着另外四隻股票等別人賣出,都不願意買今天漲漲跌跌的白芷山煤鋼廠。

不過這也是周鐵衣有意爲之,雖然在交易規則中已經說明了股票不是純粹賺錢的營生,但在如此大力推廣之下,難免會讓百姓們產生一種錯覺,那就是股票只賺不虧。

等一波拉到高位,世家,大商人們倒是有足夠的資本拿個幾年等分紅,但百姓們卻沒有,所以周鐵衣需要有一個例子,讓百姓們知道股票不會只賺不虧。

而現在白芷山煤鋼廠就是很好的例子,在總體大漲的情況下,白芷山煤鋼廠漲漲跌跌,也讓參與的百姓們切實明白什麼是股票交易。

沒有等下午收盤,周鐵衣的馬車就來到了刑部衙門,周家門生嫡系,刑部侍郎長孫丹在廳堂中等候。

而周鐵衣進入刑部大院,自然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明白這是爲了墨石案結案來的。

“案宗都審理完了嗎?”

周鐵衣開口詢問道。

長孫丹認真頷首,這案宗本來就是太行山幾州被壓服的世家們奉上的,連和兵家的關係都交代清楚了,裡面即使還有隱瞞,此時也無傷大雅。

而這半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刑部將案宗基本覈實一遍了。

“這些是判決意見?”

周鐵衣走到旁邊的一摞文案前,伸手打開,作爲這次墨石案的主審,在結案之前,他當然有權看上面的案宗,因爲涉及上千人的判罰,所以這幾天刑部雖然初步處理了一遍,但是也忙得夠嗆。

“是。”

長孫丹看向周鐵衣,隨後神色認真地說道,“明天這案宗還是我送上去吧。”

墨石案雖然在各方的角力下,以較爲溫和的方式鬥爭,但是鬥爭可遠沒有結束,只不過大家商量了兩個基本點,第一就是周鐵衣負責補虧空,第二就是不要牽扯到前線軍隊。

但之前鬧得沸沸揚揚,通過報紙讓天下人皆知,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周鐵衣已經吃到了,壞處此時自然也要承受。

就像他之前給李劍湖說的一樣,墨石案是一柄雙刃劍,在刺出的同時,雙方都要見血。

“長孫伯父,這案宗您雖然是侍郎,卻也承受不起。”

周鐵衣一邊掃看上面審理的結果,一邊輕笑着回答。

長孫丹嘆息一聲,“其實這件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以前沒有報紙的時候,墨石案這種事情最怕的就是沒有人補虧空,但現在周鐵衣已經找到了方法,通過設立中央銀行來彌補今年查出來的這麼大筆虧空,上下一心下,自然能夠小事化了。

周鐵衣停止住翻看案宗的手,擡頭,認真看向長孫丹,“長孫伯父覺得我爲何能夠補虧空?”

長孫丹看着周鐵衣從稚嫩變爲威嚴的臉,正色道,“若是以前,我肯定稱讚是你的才智,但如今讀了你寫的一些東西,我也明白過來,我等爲官爲民,你今日能夠補虧空,實際上是借用了百姓的錢。”

周鐵衣如同寒霜般的威嚴化作笑意,長孫丹作爲周家門生之首,可不僅僅需要幫周家看管門生故吏,讓他們站在自己這邊,同時也需要長孫丹能夠準確理解自己的政治意圖,將自己的政治理念能夠傳遞給下面的人。

不然僅僅只是以利益和權勢聚集起來的門生,看着穩固,但終究經不起政治的考驗,因爲這種考驗不僅是官場上的,也是自身勢力內部的。

沒有統一的政治理念作爲行動綱領,那麼政治團體內部就很容易腐化。

“既然是借用,那至少應該讓百姓知道是誰借了,用在哪裡,該怎麼還,這是最基本的契約。”

周鐵衣重新低頭,翻看前面最重要的幾個案宗,然後說道,“儒家經典有一句話,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長孫丹微微頷首,雖然他從兵家轉法家,但是這些年讀的儒家的書不少。

周鐵衣重新斷句,“我聽市井有一種說法,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周鐵衣這樣一斷句,長孫丹立馬就聽明白兩者意思的差別了,他立馬反駁道,“市井之徒言語,難以入耳!”

第二種斷句就是所謂的愚民政策,不過這句話是有上下文出處的,特別是配合孔子建立私塾的主張,這種說法顯然是有誤讀聖人言語的嫌疑。

即使這個時代百家爭鳴,但是這樣曲解聖人言語,也是大罪,別以爲儒家的官員們提不動刀了。

長孫丹瞬間反應過來,這根本不是市井之徒的話,而是周鐵衣自己的話,這讓他忍不住想多了一層,既然是周鐵衣假託市井之徒的話講給自己聽,是不是意味着要從這個方面對儒家出手。

只不過還不等長孫丹細想,周鐵衣就笑道,“我也認爲是胡謅之言。”

“不過,聖人又有言,絕聖棄智,民利百倍,這倒是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有異曲同工之妙。”

長孫丹表情錯愕,露出苦笑,“伱這是要考校我啊!”

剛剛一句話,周鐵衣就已經翻轉了三次,用道家聖人的話來辯駁儒家聖人的話,又說自己不完全贊同曲解的話,結合如今周鐵衣的身份地位,一時間竟然讓長孫丹這位嫡系都覺得高深莫測,難以揣度。

“所以聖人的話,不是越精練就越正確,我倒是有一種新的理解,長孫伯父可願聽?”

“願聞其詳。”

“儒家聖人和道家聖人對民智的理解,我認爲可以從‘知’和‘性’來解釋。”

“所謂的‘知’,就是人對於萬事萬物客觀認知,就比如鑽木取火這些知識,這些知識不以一個人或者一羣人的認知而改變,同時能夠指導我們人生活生產,讓我們過得更好,這就是儒家聖人開辦私塾,教導百姓的初衷,也是‘啓智’。”

“所謂的‘性’,是人對於萬事萬物自我感性的認知,包括憤怒,喜悅,仁義,道德,這些情緒容易被引導乃至於誤導,所以道家聖人認爲應該克服,不應該成爲人們去判斷,處理事物的標準。”

“同時‘知’和‘性’一定是在人學習知識過程中必經的階段,同時可以互相轉化。”

周鐵衣說完這段話,長孫丹起身,一邊踱步,一邊認真梳理。

第一段對於‘知’的定義很好理解,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狹義的‘知識’,但是對於‘性’的這種提法,長孫丹還是第一次聽說。

“仁義道德也是‘性’?”

長孫丹眼前一亮,如果將仁義道德判斷成爲憤怒,喜悅等一種情緒,這對儒家經典的殺傷力一點都不亞於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自然是性。”

周鐵衣十分肯定地說道,“不僅仁義道德是性,法律也可以是性,這是一段時間內人類社會共同的認知,但這種認知卻不是客觀真理,必然會隨着時間的變化而變化,長孫伯父可用前朝的法律來判本朝的案子?”

周鐵衣這麼一說,長孫丹瞬間就醒悟過來了。

法律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道德的一種,只不過具有更強的約束力,同時道德也會影響法律的判斷。

就比如長孫丹就遇到過幾次這種棘手的案子,假如一個人爲報父仇而殺人,一般而言,朝廷都會輕判不會重判。

長孫丹認真想了想,遺憾道,“可惜不能夠以此法攻訐儒家!”

既然法律也是‘性’,作爲法家的人,長孫丹自然也不好在這點上攻訐儒家的道德。

周鐵衣無聲笑了笑。

長孫丹看到周鐵衣的笑容,自己也笑了起來,“到底是我格局小了,還停留在‘性’的層次,不如你已經見了‘真知’。”

周鐵衣反而搖頭,“不,‘知’和‘性’我並不認爲兩者是完全背離的,矛盾的,反而我認爲正是由於‘性’的積累,才能夠促使人學到真正的‘知’,所以不因性起,不知生所爲何!只不過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需要引導。”

“怎麼個引導法?”

長孫丹眼前一亮,之前與周鐵衣交談,他只見識了周鐵衣在官場中的手段,而今日才見識周鐵衣的道理。

“就以墨石案爲例。”

“我們都知道墨石案上面的人都罪有應得,剝削百姓,用死有餘辜來處理都不爲過,但實際上呢?墨石案事關國庫虧空,事關前線兵事,甚至事關如今的改革,如果按照最樸實的道德來處理這案子,我們只能夠得到一個更亂的局面,對已經造成傷害的百姓進行二次傷害,讓百姓徹底失去朝廷的信任。”

“但反過來,我們能夠爲了一時政治的妥協完全置道理和法律於不顧嗎,完全拋棄‘性’,那我們爲何而生?”

“所以我需要將這件事讓百姓知道,讓天下人警示,同時我不能夠讓洶涌的民意化作不可控的力量,徹底破壞好不容易經營起的局面。”

長孫丹認真理了理思路,用略帶疑問的語氣說道,“所以你選擇在股票大賣的時候將墨石案拋出來結案?”

“是。”

周鐵衣點頭肯定道,“天下絕大多數百姓之所以痛恨貪官污吏,就是因爲傷害了他們的利益,所以只有他們在得到利益的時候,纔是最好引導民意的時候。”

“百姓們需要一個合乎法,合乎理的交代,合乎法我們可以制定,那如何讓他們覺得合乎理呢?只有上下一體,將功贖罪兩個辦法。”

長孫丹聽得眼前一亮,只覺得以前沒有讀懂的法家道理今天在周鐵衣這裡有了另外的一些解釋,如同觸類旁通,讓他豁然開朗。

將功贖罪他自然是理解,上下一體……想到這裡長孫丹目光一凝,停下腳步,看向案前的周鐵衣,此時周鐵衣已經將案宗名錄看了一遍,該判的都判了,唯獨一人,刑部不敢提及。

於是周鐵衣提筆道,“臣聞《天聖民三才感應策》,久讀之,實屬良策,今夏旱秋澇,百姓凋敝,又逢墨石一案,牽扯官員,百姓衆多,縱上天有好生之道德,然臣至下多罪矣,臣之多罪,列於其上,但尚有一罪不敢直言。”

看到周鐵衣在上面寫的東西,長孫丹本來就沉凝的目光中,瞳孔一縮,他頓時明白爲什麼周鐵衣一來就說這份罪狀自己這位刑部侍郎不夠格交上去了。

從始至終,周鐵衣都不準備將墨石案弱化處理,只是要用合適的方式處理,這場案子判決之後,不是以今日的判決爲結束,而是從今日起,以後天下的判決都要被墨石案影響!

天聖民三才感應策。

天降祥瑞,乃天生聖德皇帝之功,那百姓羣臣之罪,實乃皇帝失德之禍!

這天下哪有隻享功勞,不擔責任的美事,以前沒有,以後也沒有!

周鐵衣寫下自己的名字,將案宗合上,對着長孫丹說道,“還請長孫侍郎將案宗交於司律,司民過審,再上呈聖上過目。”

司律府。

燈火通明,看了一遍案宗的青空規本來想要在最後落上自己的姓名,結束整個墨石案的鬧劇,但是當看到周鐵衣最後的題字,即使以他的心性也瞳孔一縮,對旁邊侍奉的管家問道,“這案宗是長孫丹送來的?他人呢?走了嗎?”

管家見自家老爺神色如同擇人而噬的老虎,連忙回答道,“長孫大人在花廳等着。”

“叫他進來。”

不一會兒,長孫丹好整以暇地步入了青空規的書房之內。

青空規皺眉,“事情已經結束了,他就不能夠安分幾天嗎?”

長孫丹共收益裡,“回稟司律,周侯讓我帶一句話給您。”

“講。”

“不因性起,不知生所爲何,不見真知,不明天下之所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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