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白色的光輝從田父身體中一縷縷迸發出來,浩蕩無涯,如日初升!
讓清晨的光輝一下子炙熱如正午,從墨城擴散,籠罩方圓千里!
墨儉身後演化的無邊陰雲,修羅地獄在這光輝之中,就像是遇到初春的和風消融的冰雪一樣,人皮血肉搭建的威嚴宮殿化爲齏粉,長相猙獰的夜叉判官化作飛灰,一層層地獄之景消融,從那黃泉奈落到業火銅橋。
“塵世的當歸塵世,幽冥的當歸幽冥。”
通天徹地的光柱從田父身上爆發,籠罩整個墨城上下,輻射不遠處的六環機關城。
純粹炙熱的光輝從天而降,比一束束綻放到極致的,如同星辰般的地燈更加璀璨,光輝之下,無邊陰霧退散,那陰霧之中隱藏着的妖魔和惡鬼根本不敢抵擋分毫,化做四散飛舞的蟲螢,遁逃而去,稍有遲疑的妖魔惡鬼,在被炙熱的陽光籠罩的一瞬間,就化作煙塵消散。
光輝形成一隻無與倫比的大手,從虛數之樹中,將陷入幽冥的六環城直接撈回。
虛數之樹中心,巨大的黃金圓輪之上,正在鬥法的公輸兄弟同時看向了墨城的方向,連他們在炙熱的光輝之下,都忍不住眯起眼睛。
只見一片煊白的光輝中,立有一橋,這橋從人間連接到天上,與日月星空並行,虛幻難言,奧妙難言,即使他們這等人物,都只能夠仰望。
橋上有一人,穿着收緊袖口的粗麻衣,手中拿着一副才取下來的玳瑁眼鏡,黑色的長髮飛揚,被一根藍色的布條繫着。
似乎注意到了公輸霆的目光,田父微微頷首,“公輸兄,百年爲鄰,還請以後照付墨家一二,我先行一步。”
黃金圓盤之上,公輸霆沉默了一會兒,雖然他,田父和周鐵衣推演出了明月系統,甚至在明月之法上推演出了一點大日之相,田父也因此獲得了一道聖位的機緣。
但沒有準備下,直接走上這條代表聖位的橋樑,與送死無異,所以田父纔對公輸霆說先走一步,這是田父道途新的開始,也是他人生的結束。
公輸霆沉默了之後,用半是寂寥,半是賀喜的聲音說道,“墨家兼愛之法,我一向是不大放在眼裡,今日道兄獨步天下,當爲聖皇之後第一人!”
田父繼續向前走去,他面前的橋樑虛幻,不夠結實,以至於他自身都逐漸消融於浩蕩日光之中。
與田父相隔咫尺,卻感受到老師漸行漸遠的墨儉急切上前兩步,想要抓住眼前的田父。
但是聖人道途又豈容凡俗沾染,即使墨儉貴爲天下一品,但是在抓向田父的時候,他的手掌竟然比田父更快消融在光中。
不過不等墨儉完全消融,田父輕輕一推,就將墨儉從聖人道途形成的通天之橋上推落,一時間時空變換,墨儉能夠感知到自己被傳送到千萬裡外,連其他一品此時都無法鎖定自己的位置。
“老師!”
此時墨儉五官不再淡然,扭曲猙獰,用痛苦的聲音吼道。
他想過自己會輸,甚至想過老師會神色悲慼地清理門戶,但卻沒想過田父會以這種方式來贏!
田父到底還不是聖人,轉過身來,看向這從小跟着自己的弟子,侍奉了自己百年的弟子,他用極爲感嘆的語氣說道,“你的道不算錯,至少我覺得不算錯,但是我認爲你的道就像‘兼愛’一樣,本身不夠圓滿,就像你說的,僅僅只是以愛來感化世人是不夠的,那麼以幽冥之畏來約束世人或許也不夠,若哪一天你能夠同時將兩條路都走通,或許纔是真正的墨家道途,可惜我已經沒時間再教你了,但倒是可以爲你演示一遍我的聖道。”
他轉過身去,背對着墨儉,繼續向前,陽光從墨城點燃,一息千萬裡,直入幽冥中。
幽冥之中,聖道的光輝從月相之中綻放,比之前的月光強橫百倍!
八輪月相光輝如頂天立地的光柱,光柱的一端連接着如日月凌空的聖道,另外一端掃向幽冥大地。
如同星河般飛起的周鐵衣轉頭,看向下方張開巨嘴,巨嘴之中有無邊惡,無邊苦,咬向自己的忘川魚蛇,此時如同山脈一般雄偉的蛇軀在他眼中竟然也不再雄偉,就像是人在千萬裡之上的高空俯視大地蜿蜒一樣。
他伸手一抓,一輪明月光柱落入手中,下一刻他揮動手中的光柱,如同長槍,射向蛇魚巨口。
真正大日的光輝匯聚於手的時候,周鐵衣才明白,爲什麼聖人們能夠如日月凌空,橫壓天下,因爲在這光輝之下,無論是物質,能量抑或是規則,都能夠被一擊斬斷或者貫穿。
整個天地萬物在眼中不過是一張畫布,輕輕一抹,萬物灰飛!
毫無道理的光柱以毫無道理的速度貫穿蛇魚張開的巨口,巨口中伸出的骸骨手掌冰消雪融,死氣,怨氣灰飛煙滅,蛇頭被釘在地上,幾十里長,如同忘川一樣蜿蜒的蛇軀痛苦扭曲起來,光柱貫穿之下,竟然讓幽冥都猛烈震顫起來,時空之上劃過一道白痕,連空間一時間都無法恢復,消融整個白痕!
更加可怖的是,光柱貫穿了忘川蛇魚之後,竟然去勢不減,擊穿忘川河水,讓已經變得如血一般赤紅的河水瘋狂洶涌氾濫,覆蓋方圓十里!吞噬周圍被聚集起來的無數枯骨,惡鬼,妖魔,這些妖魔在血色的長河之中沉淪,痛苦,哀嚎,絕望化作力量,重新反補給忘川蛇魚,想要幫助忘川蛇魚恢復傷勢!
整個幽冥都震動起來了,這是真正的震動,不是形容,天上大日浩瀚,光輝如槍,貫穿大地,地面忘川決堤,捲入萬千惡鬼魂魄!
而這僅僅只是一擊之威!
幽冥的規則被擊穿,同樣影響到陽世的太行山脈,恐怖的力量透過幽冥與陽間的縫隙在地底之中孕育,讓本來就處於活躍狀態的地脈之力沸騰,若火山爆發之勢!
周鐵衣眉頭皺起,他第一次感受到無與倫比力量的恐怖,還是他後半段收緊力量的前提下!
理論上有田父的加持,他至少還能夠揮動八次這樣的斬擊。
但……
他目光猶豫不決,看向地上瘋狂扭曲的蛇魚和幽冥太行山上的參天梧桐大樹。
不用八次,只要第二次自己對這條蛇魚出手,在殺死蛇魚的同時,就會在陽世的太行山中掀起一場至少是七級的恐怖地震,而且地震之後,還有幽冥被貫穿,無法恢復等等難以想象的恐怖地質災害,到時候因爲地質災害死在自己手中的人恐怕是神道的百倍,千倍!更不要說之後還要對付那與太行山規則相融的梧桐樹!
周鐵衣拿出一卷畫軸,在面前盪開,畫軸之中趙佛兒惟妙惟肖,但是卻只是一具肉身牢籠,牢籠之中,老僧盤坐,清淨琉璃。
之前神秀留下畫卷,但是因爲大智根界的阻隔,所以無法聯繫趙佛兒,因此將這後手交給了周鐵衣。
而此時,完全容納了大智根界,手握聖道之力,周鐵衣輕易透過畫卷知曉了趙佛兒的方位。
“原來在這裡,倒是聰明。”
周鐵衣吐槽了一聲,目光落在血色的忘川之水中。
在周鐵衣用五帝星辰弓貫穿大智根界的時候,趙佛兒就拉着齊大壯越入了一處八寶池水,大智根界的八寶池水本質上都是從忘川之中引動的純粹水源,所以趙佛兒和齊大壯可以順着水源,躲到忘川之中。
又因爲他的善惡之根不像是別的僧人一樣被忘川之水之間斬斷,而是如同拉長的引線,綿延不絕,而引線的另外一端,就是他的前世,無量清淨的辟支佛本尊。
這條忘川蛇魚本來是吸收一位位僧人斬斷的惡念,配合菩薩的天人五衰和幽冥死亡規則,才能夠作爲神道這次的底牌之一。
但因爲趙佛兒斬斷的不是自己的惡,反而是自己前世的無上慈悲修行,而這辟支佛也被蛇魚包容進去,反而是解局的關鍵。
周鐵衣招手,聖道之力再次匯聚,不過這次他不是貫穿地上與太行山萬千厲鬼魂魄融合的忘川蛇魚,而是貫穿手中畫卷,斬斷趙佛兒和前世的聯繫。
忘川河水之中,趙佛兒忽然感覺到渾身一輕,他睜開眼睛,在只有自己看得見的景象之中,自己腳下,那盤坐的老僧隨水而去。
趙佛兒心有所悟,雙手合十,“願以前世功德身,渡得此世萬千惡。”
隨着趙佛兒斬斷前緣,他的辟支佛金身徹底與忘川蛇魚相融,這次光輝從忘川蛇魚內部點燃,不過不像周鐵衣揮舞的聖道長槍那麼粗暴,一位位被忘川蛇魚融合的厲鬼魂魄在慈悲佛光之中重新平衡了善惡,讓無邊惡意在善念之中被點醒,讓厲鬼魂魄恢復神智。
而後辟支佛自身化作一尊旋轉的輪迴磨盤,磨盤之上天人圓滿,惡鬼猙獰,無窮吸引力從忘川蛇魚內捲動,以幽冥輪迴規則,將魂魄度化,讓善惡重新迴歸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