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八寶功德池上,道家太極圖中,妙玉杏黃色的袖袍無風自動,蕩起滿池金蓮搖曳,讓有形的黑白太極在無形的琉璃佛光中凸顯。
而妙玉本身也在迅速變化着,紫府之中,一尊虛幻的陰神胎兒開始轉陽,精神從虛幻化作真實,明淨如山泉的眸子微擡,看向天空,那裡三十三天高懸,日月凌空!
妙玉伸手一指,黑白太極圖化作一道金橋橫空,與大智根界外的三十三天相連,無邊紫氣從東垂下,浩蕩無涯,充盈整個大智根界!
道家三品,天象!
雖然道家三品都稱之爲天象,但是因爲所修的法門不同,所以天象之間亦有高低之分,原本以妙玉的資質,雖然也是道家的先天種子,但證得的天象也不過朝霞,青嵐之流,能夠見得雷霆之象已經是道家開宗祖師之流,連妙玉本身,也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夠見得太極之象。
而現在,在神道,佛教,道家,周鐵衣等等機緣巧合之下,妙玉徹底脫胎凡俗,觸摸到了道家根本,太極之象!
那金橋橫空,彰顯宇宙從無到有的演變,橫跨佛門空性,不過等閒,有了金橋的接引,無邊紫氣垂落,正在與巨大的佛陀像對抗的大明宮宮主放聲大笑,“好好好!”
他本來打理的整整齊齊的鬚髮隨風飄揚,如同龍鬚鳳羽,莊重肅穆的五官飛揚,喜不自禁,以至於以他的心態都連說了三個好字才組織起下面的語言。
一開口,大明宮主仍然不忘先嘲諷一下佛教,“世俗俚語有言偷雞不成蝕把米,貧道原本是沒有親眼見識過的,但今日你佛教偷人不成,反而成就我道家的仙姿奇葩,當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啊!”
大明宮主的聲音如同老鳳高鳴,直接壓得佛國之內無數僧人的誦經聲一停,他當然應該這麼高興,他的目光落在金橋的另外一端,太極圖上的妙玉身上,僅僅只是妙玉證得了太極之象,玄都山的那個老傢伙,青萍州的那個懶散漢,兩人在此也會和他一樣喜不自禁,更何況妙玉還是意外之喜!
妙玉發生質變的同時,周鐵衣也在發生質變。
在進入武道六品之後,他就走出了屬於自己的道路,別人武道六品只是煉化一種天地祖炁,以自我煉化的天地祖炁影響外在大天地。
但是周鐵衣的武道六品以佛門空性爲基石,以五帝真意爲法理,容納一座座殘缺神國,藉助星辰變化之象,與宇宙原始本源相合,所以才演化出太素神風,自身才徹底擺脫肉身束縛,化作原始星系的狀態。
這個狀態下,周鐵衣的提升還是通過不斷吸納外在的物質,能量,就像他之前推演的,自己可以通過吸收一座座神國,讓自身的絕對力量不斷增長,甚至理論上達到一拳滅星的層次,但是自己要完成質變,可能需要難以估量的神國碎片作爲積累。
而今天,藉助生死陰陽變化,藉助自我重新統一,周鐵衣同樣見得了太極,自身體內,那一顆顆如若星辰的原始天地也開始重新演化。
呼呼呼!
狂風從周鐵衣身上無端涌起,這風不是天風,不是地風,不是秋風,不是春風,而是宇宙從能量化爲物質,從物質凝聚成星辰的太素神風!
狂風吹拂下,周鐵衣再次從有形人體化作了浩瀚星系,而這一次,他沒有通過太素神風約束自身的原始星辰,而是在太素神風的推動下,在太極圖的演化下,旋轉擴張,從內包容整個大智根界!
巨大的螺旋狀星系以瑰麗的深紫色和蔚藍色爆炸開來,就像是宇宙混沌初開的一幕,整個琉璃清淨佛國在一彈指之間被一重重星辰時空籠罩。
佛國上空,那空濛自在,無垢無淨的琉璃佛光化作璀璨的星空,兩條碩大的陰陽魚在無垠的空間中搖首擺尾,所過之處,佛法歸道!
整個大智根界被吞噬,七寶蓮花之上的智和尚再也控制不住胸口那七顆蘊含無邊死氣的星辰之箭,象徵着死亡的黑色在他琉璃金身之上擴散,赤紅色的血液第一次流淌出來,染紅了潔白的僧衣,讓他面無光彩,衣服污穢,蓮花凋零,七寶離散,帶着他進入無邊寂滅之中。
智和尚雙手合十,低聲道,“老師。”
入滅之時,他的一身法化作一顆璀璨的七彩舍利,凌空飛起,反而主動與周圍星空相融,傳遞給周鐵衣。
當智和尚的氣息歸於寂靜,無邊善,無邊美好的佛國徹底失去了根本,與之對應的,那被佛國剝離的無邊惡,無邊苦痛迴歸!
一位位佛國內的僧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化,肌膚衰敗,不樂本座,難以自持,那如同夏日蟬鳴的誦經聲消停下來,讓善惡無法兩分!
大智根界外,清澈見底的忘川池水泛起波瀾,一條條蛇魚躍出水面,不過它們不再光彩奪目,有着華貴的七彩頸冠,反而漆黑如墨,因爲佛國崩塌入滅,善惡重新匯聚,蛇魚自身的兇狠殘暴迴歸,比之之前猶勝十倍,就像是被壓縮到了極致的彈簧瞬間跳起!
一時間忘川河水之中的蛇魚互相撕咬吞噬,滿河的蛇魚化作殘肢斷骸,赤色的血液形成新的河流,帶着無邊惡意,無邊衰敗,吞噬原本的忘川之水!
徹底被染紅的忘川水中,一條巨大的黑色陰影遊弋,以首尾相抱之勢從外抱住了整個佛國!
一時間恐怖的威勢以大智根界爲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讓正在激戰的一位位一品都不由側目!
與之最近的,就是黃泉之上正在與骨祭司戰鬥的那難陀寺講經首座,他微微側目,看向大智根界的方向,以他的神通,在大智根界內外相連的時候,就推算出其中戰場內所有的信息。
當看到周鐵衣和妙玉竟然真的藉助這次生死危機,見得了道家天象,還是道家根本太極天象的時候,即使他對骨祭司說得再冠冕堂皇,但是鼻息仍然重了一息。
他揮起慧劍,斬斷雜念,自嘲地想道,自己修行還是不夠,到底還是無法真正放下一切。
講經首座的變化自然被骨祭司看在眼裡,只不過祂此時也不完全是幸災樂禍,而是眉頭緊鎖,神色凝重。
雖然在計劃之初,他們就設計過周鐵衣真的能夠憑藉本事,突破大智根界,甚至毀了大智根界的情況,甚至大智根界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毀了大智根界的同時,可以引爆讓菩薩入滅級別的天人五衰,配合太行山礦工十年積累的惡念,幽冥百年積累的怨念,兩者相加,就算是一品也會被重創,足以殺死一品之下所有人!
理論上用這對付周鐵衣已經是算計到極致了,畢竟真正有完全把握殺死一品,除非是荒古九神或者是聖人臨世,不然誰都沒有完全的把握。
但事情真的到了這一步,也就到了神道算計的極限,也就是說他們設計的局已經快要被破了,局勢已經隱隱超出掌控,不過一兩步棋的距離,就要分出勝負了!
已經被無邊星辰覆蓋的大智根界,道與理重新轉化,周鐵衣體內的原始天地開闢,元始祖炁交織垂落,如瓔珞萬樹,如金燈萬盞。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智和尚的算計也隨後而至,一位位僧人入滅,恐怖的天人五衰爆發,讓周鐵衣演化的,欣欣向榮的原始天地還沒有真正成長起來,就面臨狂風暴雨!
一時間瓔珞離散,金燈搖曳,星辰黯淡,周鐵衣從天人合一的妙境中被直接打落!
······
墨城上宮。 Wшw▪Tтká n▪CO
書房內對峙的墨家師徒田父和墨儉相對而立,如同兩位棋手,一步步看着棋局演化。
此時墨儉眉頭緊鎖,和骨祭司一樣,他也知道眼前的局到了關鍵時刻,而且他們這邊殺招頻出,已經來到了最兇狠的截殺之局。
他看向自己的老師,田父仍然戴着玳瑁眼鏡,溫文爾雅。
“老師。”
墨儉剛一開口,田父就打斷道,“落子無悔,這是爲師教過你的,求和就不必了,你雖然留了和棋這一招,但是就算爲師同意,周鐵衣也不會同意。”
墨儉看向大智根界,他確實留了和棋一招,或者說智和尚代替他已經提出了和棋之法,那就是智和尚入滅之時化作的七彩舍利!
智和尚雖然入滅,但是他並不想要讓自己的道途也一同入滅,所以在發現周鐵衣主動吞噬大智根界的時候,他反而將自己修行的《大智本論經》道統化作舍利,傳遞給周鐵衣。
如果周鐵衣有心,此時選擇繼承那顆舍利中的道統,那麼他新演化的星辰國度就能夠重新分開善惡,斬斷惡根,從而避免天人五衰以及忘川河水之下那萬惡之源的反噬!
這就是求和之法!
被田父打斷之後,墨儉嘆息道,“落子無悔,老師到現在還不肯告訴我您究竟落了哪一子嗎?”
聽到弟子的問題,田父取下玳瑁眼鏡,只不過這次他眼中的光彩遠不如當初見周鐵衣時候取下玳瑁眼鏡一樣,反而黯淡無光。
見到這情況,墨儉心中一震,似乎想到了什麼!
田父對着徒弟說道,“道家聖人有言,爲學日進,爲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爲,無爲而無所不爲,如順水推舟之理。”
他聲音很輕,但是在墨儉心中卻如同驚雷!
田父接着說道,“你太急了,當時你勸我損道,就是爲了今日之戰,想着能夠完全牽制我,讓墨城無法支援,但你想過沒有,我損的道究竟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