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繫不上魏夫人,幾人只能暫時作罷,離開無憂洞返回開封府。
此時已是傍晚,徐良和白雲瑞各有公務要辦,唯獨李青雲無所事事。
而且邱望已死,他也無需再讓盧珍爲他檢查靈種,於是告別衆人,回到了長樂幫的英雄樓。
此時的聚義廳中人滿爲患,不僅兩位副幫主和其他堂主都在,就連宋恪也身上纏着繃帶布條,帶傷坐在一旁。
見到李青雲回來,他第一個站起來行禮,神情極爲鄭重:
“宋恪見過幫主,多謝幫主仗義相救!”
李青雲聽他說話中氣十足,料想傷勢已經無礙,於是擺了擺手笑道:
“該養傷就在家好好養傷,別沒事到處亂跑,你們都是我罩的,出了事我當然會救,用不着大驚小怪。”
說罷,他想起今早徐良剿滅“化龍池”的事情,於是大剌剌地在主位坐下,屈指敲了敲桌案說道:
“我得到可靠消息,金風細雨樓要完了,你們要迅速開始招兵買馬,把他們的地盤都給我吃下來。
“咱們長樂幫要想發揚廣大,光守着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可不行。”
開封府剿滅化龍池的事情發生在昨夜,而且是秘密行動,汴梁城黑道中除少數消息靈通者外,大多不知情。
金風細雨樓完了?他們前幾天不是還不可一世地在長樂賭場搗亂麼?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惲昭仲聽了李青雲的話,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地看了看資格最老的魏修文,想從他那裡得到一些迴應。
魏副幫主則是看向自家幫主,眼中充滿了驚愕。
若是幾天之前,他或許會以爲這個無賴小子在胡說八道,但如今的李青雲不論說話做事,都充滿了高深莫測的味道。
他不僅單槍匹馬硬闖醉陽樓的鴻門宴,當着陳晉的面擊殺一位第二境武者還能全身而退,而且還輕易地戳穿了自己所有的秘密,連私生活都無所遁形。這種威懾力,甚至超過了長樂幫鼎盛時期的前任老幫主。
他說金風細雨樓完了,那就是真的完了,這毋庸置疑。
可問題是他究竟怎麼做到的?
轉瞬間,魏修文腦子裡閃過一個又一個的想法,感到莫名地膽寒。
善德堂主褚金香看了看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宋恪,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宋堂主受了金風細雨樓的委屈,幫主便如此大手筆爲他報仇,真有魄力,讓人羨慕!
“我該如何表現,才能讓幫主對我也如此青眼有加?
“若有朝一日我受欺負,幫主會不會也這樣護着我……”
而宋恪早已決定唯李青雲馬首是瞻,對他的話深信不疑,聽到這樣的安排,更是對自家幫主佩服萬分。
“原來幫主早有安排?在暗中全都佈置好了一切?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若是能吞併金風細雨樓,那我們在東市就能徹底站穩腳跟,即使是玄武閣,蓮花會這樣的大幫派,也不敢輕易動我們!”
他的畢生理想就是讓長樂幫重現往日的輝煌,成爲東市數一數二的大幫派,爲此願意付出一切。
如今眼看着在新幫主的帶領之下,長樂幫即將邁出稱霸東市的第一步,他的心中無比激動,有種夢想成真的感覺。
李青雲將衆人的反應盡收眼底,伸手一指褚金香說道:
“招人的事情由褚堂主全權負責,沒有錢的話先到我這裡來拿五百兩銀子,不夠再說。
“我只要求一點,就是招來的人不能作惡,一切按規矩辦事,若是被我發現借這個機會讓幫中混進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我拿你褚堂主是問。”
五……五百兩銀子招兵買馬?
衆堂主面面相覷,這麼大一筆錢,足夠再多加一個堂口了!幫主果然志在千里!
他們的眼睛不自覺地看向褚金香,招人的活計向來是肥差,五百兩銀子隨便漏一漏,也頂得上好幾個月的例錢了。
這些人最擅察言觀色,都看得出來這幾天跟幫主走得近的人全都落了實惠,自然知道以後該怎麼做……
褚金香則把一雙桃花眼瞪得老大,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覺得身上的擔子很重,但想到這是在幫主面前表現的好機會,連忙說道:
“幫主放心,我一定把這件事辦得妥妥帖帖。”
李青雲點了點頭,又對魏修文和惲昭仲說道:
“兩位副幫主,你們迅速算算我們還有多少銀子,趁着官府還沒查封金風細雨樓的產業,咱們儘快把那些值錢的生意盤下來。”
魏修文張大了嘴巴:
“這……這怕是得幾萬兩銀子,光是一座醉陽樓,他們要的就不會少於一萬兩。”
李青雲冷笑一聲:
“用不了那麼多。他們的頭目現在估計都在準備跑路呢。
“一旦上了通緝令,手裡的房契地契就成了廢紙。與其坐等官府查封拆除,還不如換點銀子實在。只要你肯出價,他們會很樂意交易的。
“你儘快發動關係,聯繫他們的幾大當家,動作一定要快,趕在其他幫派之前先把那些值錢的房契地契收過來。
“還有,跟豢養妖獸打擂臺有關係的買賣都不要碰,我們要的是酒樓,賭坊這些正經生意。”
原來金風細雨樓犯了大事,而且跟妖獸有關,現在官府在收集證據,準備追捕他們!
魏修文在汴梁城摸爬滾打幾十年,江湖經驗豐富,一聽李青雲的話,頓時心領神會,也立刻便有了主意,當下點頭道:
“我明白了,若是這樣的話,確實用不了那麼多錢。不過即使這樣,幾千兩銀子也是少不了的,賬上沒那麼多現錢。”
李青雲隨意地擺擺手:
“我這裡可以再給你五百兩,加上公中的銀子,還缺多少就去借,然後想辦法慢慢還,有了下金蛋的老母雞,還怕欠債麼?”
有了幫主的首肯,魏修文立刻說道: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立刻就去做,免得被別的幫派搶先。”
李青雲滿意地點了點頭,有心讓他留意一下魏夫人的情況,但想了想還是決定暫時不提這件事,免得牽連無辜。
於是他看了看宋恪說道:
“你還能不能走路?”
宋恪立刻站起身來,堅定說道:
“別說走路,就是現在上戰場都行!”
李青雲擺了擺手,笑道:
“用不着這麼嚴重,你現在點上羅漢堂的人,跟我走,來十幾個人充充排場就行。”
宋恪毫不猶豫地說道:
“沒問題,幫主要帶我們去哪裡?”
李青雲嘴角上揚,微微一笑:
“去哪裡?當然是去佔地盤了!”
……
黃昏時分,汴梁城寧靜而美好。
東市街道兩側,青磚灰瓦的建築風格典雅,在夕陽餘暉的映襯下,呈現出淡淡的金黃色調,透出歲月的滄桑與時間的沉澱,彷彿時間在這裡靜止。
行人漫步在寬闊的青石板路上,或匆忙,或悠閒。無論是身穿錦羅綢緞,還是衣不蔽體,皆融爲一體,毫無違和之感。
遠處,汴河波光粼粼,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帶,偶爾傳來悠揚的笛聲或古琴聲,格外恬靜。
李青雲帶着羅漢堂的衆打手,氣勢洶洶地在街上巡邏,在宋恪的指引下,很快來到金風細雨樓的地盤。
汴梁城的買賣,大致可分爲三類:官方經營、幫派經營和私營。
官方行業如織染、鹽鐵等,自然無人敢騷擾。
幫派產業多爲暴利行業,如賭坊、妓院及部分酒樓,因爲這些地方充斥着三教九流,龍蛇混雜,沒有背景難以維持。
而汴梁城中絕大部分的買賣其實是私營的,尤其在北宋打破坊市界限後,商店遍佈街道,貨攤、旅舍林立,熱鬧非凡。
其中大多數商戶都會依附幫派經營,既爲安全,也迫於壓力。
城中每個幫派,無論大小,都有自己的地盤,收取保護費,稱爲“頭錢”。
李青雲此行目的,就是先下手爲強,將原由金風細雨樓“保護”的地盤劃到自己名下,擴大長樂幫的勢力。
一般情況下,這樣做是很犯忌諱的,地下世界有自己約定俗成的潛規則,毫無底線隨便搶地盤的人,是要引起衆怒的。
畢竟即使是黑幫,也不希望現有的秩序被打破,弄得人人自危,引起混戰。
這樣影響大家賺錢的效率,還容易把事情鬧大,引起官府的注意。
因此,李青雲也沒有去挨家挨戶地勸說這些老闆們改換門庭,這樣做一來顯得太不專業,有失長樂幫的形象和逼格,二來也太過麻煩。
他在依據占卜的預感,等待一個機會,一個讓他最大化宣傳效果的機會……
就在長樂幫衆人閒逛的時候,附近忽然傳來一陣陣咒罵聲:
“這個月初不是剛收過‘頭錢’麼,怎麼又來收銀子?”
“你們金風細雨樓別做的太過分,老孃掙點銀子也不容易,都是辛苦錢……”
“什麼,我們掙錢容易?這麼容易的話,你怎麼不讓你家的姐姐妹妹出來,躺在這裡把銀子賺了?”
“沒本事的窩囊廢,街上那麼多人,你就敢欺負我們這些弱女子……”
“……”
緊跟着,就是激烈的哭喊和響亮清脆的耳光聲。
李青雲嘴角微微翹起,衝着宋恪邪邪一笑:
“走,過去看看。”
幾人穿過小巷,很快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那是街角的一間小屋,門口站着幾個男子,其中一位正揪住個半老徐娘的衣襟,揚手扇着巴掌。
這裡是個暗娼館,聚集着年老色衰,沒法從事體面工作的女人。
她們爲了生計,不得不出賣身體,做些皮肉生意。
年輕時,這些女子可能是青樓之中的紅人,也許是勾欄之中的名媛,引得無數文人公子爲之傾倒,一擲千金只求見上一面,甚至只要動動手指,輕啓朱脣,便能日進斗金。
但如今青春已逝,風華不再,她們就像是棋盤上的棄子,被時光無情地摧殘,只能在燈紅酒綠的街頭角落裡苦苦維生,眼神裡早失去了當初的嫵媚與靈動,取而代之的盡是無奈與悲哀。
這些無依無靠的社會底層,反而正是各個幫派的盤剝對象,反正他們毫無反抗之力,就算是弄死了,也不過就是街角的一具無名屍體罷了,連巡檢司都懶得過問。
此時,被抓住的那名女子依舊在不斷咒罵,聲音淒厲,夾雜着哭喊與嘶吼,各種罵人的粗話連珠炮似的滔滔不絕:
“死烏龜,爛王八,老孃咒你十八代的臭祖宗!”
“你這欺軟怕硬,爛屁股的賤種窩囊廢!”
“教你身上生爛瘡,爛穿你舌頭,爛斷你肚腸,讓你全身都是膿血,不得好死!”
“……”
與此同時,巷子裡也已經站滿了默默圍觀的女人,大多也都是同行,但懾於那些地頭蛇的淫威,沒人敢上前阻止。
李青雲吹着口哨,分開人羣,靠近了圈子,笑嘻嘻地問道:
“幹嘛呢?”
兩名打手見到一個年輕人過來,厲聲喝道:
“你幹什麼?少他媽來湊熱鬧!”
李青雲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忽地一個箭步,伸手在兩人眼前一晃,領住他們的眼神,緊跟着腳下便是輕輕一個掃堂腿。
噗通,哎呦!
兩個打手應聲而倒,緊跟着感覺身子一輕,竟被人拿住後脖頸,像拎小雞似的提了起來。
以李青雲此時煉神境的身手,拿捏這種街頭混混簡直如同戲耍嬰兒一般輕鬆,他雙手輕輕用力,便將兩個打手的腦袋撞在一起,碰得額頭鮮血直流,軟綿綿地暈了過去。
解決了掠陣的小嘍囉,他樂呵呵地走向那個正在扇女人耳光的男人。
這位金風細雨樓的小頭目察覺到了不對勁,動作敏捷地推開女人,看向李青雲自報家門:
“我是金風細……”
話還沒說完,他眼前一黑,視野中出現了五根修長有力的手指,遮天蔽日,籠罩一切。
旋即,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橫壓過來,如鐵鉗一般掐住他的脖子,狠狠摜在了地上。
噗通!
李青雲將這人隨手一丟,腳尖抵住他的胸口,剛想隨口嘲諷兩句,忽然目光一凝。
他發現這個小頭目的腰間佩戴着一塊溫潤的無暇美玉,似曾相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