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啊!”
江浦,臨安公主府內,臨安公主淚眼婆娑。
恨意,怨意,瘋狂糾纏在一起……
誰家兒孫誰家疼,甭管臨安公主的出發點爲何?
其首先是一母親,長子斷了兩條腿,幼子被打得昏迷到如今,這心裡誰能好受?
別人不知是誰做的,可這種事情臨安都不需要猜,鐵定就是寧國!
除了寧國那個賤人,不會有第二個人,想到前些日子發生在漢王府內的事,若非次子還沒醒來,臨安早就爆發了!
她是幹了得罪人的事情,可爲什麼要尋她孩子的麻煩?
看着妻子變成這個樣子,李祺亦是沉默。
自從家族被滅,這個家中本該瘋的應該是他,可事實上瘋的人是他的枕邊人。
何苦呢,何苦如此呢?
李祺再不滿朱元璋,他亦是不忘淮西勳貴出生!
朱允炆朱允熥兩兄弟投誰?
這還需要說嗎?
肯定是朱允熥啊,朱允熥起來了,他李家才真的機會,表面看殺他全家是朱元璋,可實際上動手的是那一心想要上位的江南士族,若這都分不清楚,朱元璋也不會留他到今日?
自己父親冤不冤?
無比的冤屈!
滿門被殺,獨留他李祺一個人,在老朱看來這是保住了李家的血脈,可對於李祺而言這不過是苟活!
若非內心還有抱着一絲復仇的希望,李祺早經自盡與江邊。
要說恨?
恨,很不得江南士族死絕!
當年之局,近年來李祺推演了無數遍,一次次解局,一次次去尋找此事之後的最大受益者,所有線索無不指向江南士族!
那一年正值北伐,藍玉帶兵北上橫掃蒙元的殘餘勢力,父親大壽做席,李家的權勢達到巔峰。
事如今,有人說當年李善長掌權不放,有人說李善長貪慕權利,也有人說李善長想要造反,各種各樣的說法不斷……
但這不過是江南士族放出的風聲,紊亂真相的謠言!
不說別的,那一年其父年七十,那一年懿文太子朱標還沒死,那一年大明初代臣子的餘暉,照耀在大明疆土之上!
造反?
典吏出生,謹慎了一生父親,縱然失心瘋也不敢有此念頭。
一切都是謠言,謠言大明功勳枉死,看似指向帶領大軍北伐的藍玉,實則暗中的箭卻已射向李善長!
“你個死人,愣着幹什麼?廢物!”
臨安公主的怒吼,打破了李祺的沉默。
房中,幼兒已醒來,滿臉死灰眼中充滿了絕望,妻子憤怒無端卻有找不到正確的方向,偌大的房屋冷如冰棺,寒如地宮!
“冷靜!”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我怎麼就會嫁給你怎麼一廢物,當初你老李家出事,跟我說冷靜,如今茂兒成了這樣子,你還跟我說冷靜,一天到晚冷靜,是不是等到全家死絕你纔不冷靜?
你還有心嗎?
你還是人嗎?”
臨安公主爆發,張牙舞爪的朝着李祺撲了過來,一時之間無數血痕出現在李祺的臉上。
余光中,李祺看到次子那充滿怨恨的目光,原以想要阻止的手放了下來,任由臨安公主爆發。
“嗚嗚嗚……”
半響之後,臨安公主看着被自己撓的滿身傷口丈夫,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無半點公主的端莊,半生的憋屈化爲眼淚……
望之無言,言而難出的李祺蹲下身子,有力的大手將妻子抱住,輕聲的寬慰道,“哭吧,都哭出來……”
自己苦,妻子何嘗不苦,相濡以沫十餘載,李祺作爲李善長的嫡子,如何不知妻兒的苦楚?
“李祺,你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想的?曾今的你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這樣的,你肯定有想法,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
臨安公主感受到丈夫手中的力道,時光好似飛回到剛剛成婚那一刻,那時候李祺神采飛揚,一如李善長有一種將天下一切掌控與手心的味道。
那個時候公公還在,就算寧國公主那個賤人,見了她都要執禮。
是臨安公主最快樂的時代,最舒心的時代,庶出公主的身份決定了很多,臨安也沒什麼大野心,就是想守着丈夫過日子。
可曾想到這樣的日子不持久!
曾幾何時,有人勸其與李祺合離,沒必要吊死李祺一個人身上,但最終臨安公主選擇了和李祺一起流放江浦,成爲了如今公主羣體中的笑話。
“臨安……”
順着妻子略顯雜亂的頭髮,李祺開口道,“你是個好女兒,一個好女人,一個好妻子,一個好母親,但你真的不懂朝堂,不懂呂氏那個女人!”
“什麼意思?”
臨安擡頭,看着身影與記憶中重合的丈夫,她知道丈夫沒變,可她就像要一個答案!
“你想要茂兒,芳兒入仕的心,我能理解,但是在呂氏,朱允炆那,我李家永無出頭之日!”
李祺心痛無比,“因爲我李家的死敵,從來都是支持朱允炆的那幫人,這些人正是踩着我父親的屍體上位。
如今之朝堂,我父留下的人,流放的流放,貶官的貶官,縱有身居要職者也是如履薄冰!
我李氏不死絕,這樣的彈壓就不會結束!
呂氏給不了你想要的,和你交易是呂氏,不是朱允炆,就算朱允炆都無法避免受到江南士族的影響,更別說躲在深宮之中的呂氏!
信不信,到了最後呂氏只會用一句話‘後宮不得干政’來應付你!
而在這過程中,我李家立身之本也因與呂氏聯手而崩潰,別說出仕爲官,我李家血脈都難保!”
“……”
臨安的宮主一雙眼睛睜大,滿臉寫着不信。
“不相信,不想去相信?
那你想想,我與茂兒能活下來,真就宮中那位看在你的面上?
流放江浦,而不是流放別的地方,僅因爲你是公主?”
李祺幽幽的說道,有些東西憋在心中的時間長了,一旦開口就憋住了,乾脆李祺借今天全說了!
“你是說勳貴?”
聞言,李祺鄭重的點了點頭,“自古以來沒有軍權支持的權利都是虛無的,我李家本就是淮西勳貴的一份子,貌離神合不過是對外表現。
你覺得懿文太子辜負你的心願,但今日你我還在一起,便是因太子的維護!”
聽聞這話,臨安公主如遭雷擊,她完全沒想到這背後還有怎麼多事!
若真是這樣的話,豈不是說她誤恨大哥數年的時間,要知道……
“這些本事我的責任,只可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