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常向東目光中的意味,朱允熥手一甩直接將公文飛出窗外,雙手一排,“大朝會上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吧,我瓊海國已經獲得明文聖旨,可與洪武二十八年,二十九年,三十年,廣招陝西,河南,河北,江西,貴州,廣西,廣東,福建的民衆,依次補充瓊海國人口!
此令只限時間,地區,不限其他……”
“殿下的意思是?”
聞言,常向東看向朱允熥,眼神中帶着一份激動又帶着一份惶恐。
事情大小影響力,因人而異,因地位而不同。
對於城外的災民,回撤家鄉是天大的事,對於常向東而言,打破移民中的規則是大事。
“告訴戶部的官員,水患不解決,田畝不能耕種之前,我朱允熥絕不允許看到災民回撤,沒回撤之前我照舊養着災民,但戶部每月還需給出兩萬石糧食,災區安定一地,回撤一部,什麼時候徹底平定,我什麼時候放人!
如若不想這麼做,那這官員就別做了,直接滾回家好了!”
見慣了後世我國高層意志,人民子弟兵永遠衝鋒在前的舉動,再看看眼下這幫蟲豸,朱允熥真的恨不得提起火槍,一槍一個將這些將人命當成兒戲的混蛋全斃了。
可惜,他現在想斃,能斃掉幾個?
抓住機會斃掉一衙門,那也纔是幾十人而已,自身還要摺進去!
還不如等上幾年,將這些蟲豸一鍋爆掉一勞永逸,反正他們能作威作福的時間也沒幾年了!
先讓子彈飛一會……
“傳話的時候,要不要委婉一點?”常向東詢問道。
“不需要,直接就這麼說,怎麼狠怎麼來,有本事欺負災民,那就看看他們有沒有本事衝撞聖旨!”
朱允熥冷冷的說道,毫無不在意其中的東西。
“可是這樣一來……”
“感覺被得罪的,遲早會被得罪,早點得罪了還可以讓我們看清楚誰纔是敵人,怕的是那些藏在深處不露頭的,接下來還有很多年,足夠他們跳了……”
“向東明白了!”
什麼都沒說,但什麼都說了,再次肯定殿下話中的意思,常向東只感覺體內的血壓一下子飆了上來。
太激動了!
一如在瓊海國一樣,沒一人口述造反之言,但實實在在乾的都是造反的事情,這已經成爲默認的事實。
只不過他之前留在朱允熥身邊的時間很少,沒有接觸過這種明顯帶有信號的話語,而且平日裡朱允熥也從沒表現出想法,如今聽到這話,就像是給心中某種猜測蓋了章印,常向東焉能不激動?
“做好自己的事情,下去吧!”
對於造反,不,應該說是革命的心思,朱允熥自己都不清楚在瓊海國內怎麼會那麼高的人氣。
一個個接受了新式思想的讀書人,彷彿被賦予了天命一般,恨不得要將他們思想帶入中原,帶領着中原百姓一起建立人間沃土。
在這種氛圍下,青壯也受到影響,不說嗷嗷叫吧,至少也是在埋頭苦幹!
面對這些,曾經還不知道怎麼將革命兩字說出來,勸解這些人跟自己一起幹的朱允熥,委實也是醉了。
如今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在這種思想衝擊後,與朱元璋死後自己能否壓下這股意志!
若是壓不下的,那就真的麻煩了!
同時朱允熥也很清楚,有這樣的思想爆發,也與歷史文化有關係。
文化中,歷朝歷代沒做好但都在做,就是不斷打破階層,讓下位階層獲得上升空間,從而完成改革,改革註定着流血犧牲。
宋代之後科舉制更是一輪輪洗牌,今日的高門明日的破落戶,今日的窮酸小子來日的高官,百姓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變化,若是朝堂不給那就學習陳勝吳廣,打也要打出一片天。
歷史這一塊,明朝建立時間太短,統治進入了人心,卻沒有紮根與人心,瓊海國遠離中原受到的影響更少,能接受朱允熥是因爲朱允熥帶着他們過上了好日子,可在他們心裡對於中原王朝感官還是太少,洪武大帝聽過,可朱允炆是什麼鬼?我家大王怎麼好,嫡皇孫身份都沒當上皇帝,朱允炆又有什麼資格?
你對百姓好,百姓自然也會將更好的東西還給你!
皇位在這些人眼中就是最好,沒什麼共同富裕的念頭,他們只是想着去回報!
至於遷徙而來的難民,情況也是差不多。
“沒有大型合理的水利修繕,這些百姓迴歸江北之後,所要面對局面,固然可以好上一時,但難以長久……”
賑災歷來都是一門需要花費終身鑽研的學問。
考卷百分,只是將人救下來,安置好,頂多也就是個及格分,可這個及格自古以來又有多少朝代可以做到?
就算做到了,那也是有無數的外因,就比如現在大明皇祖陵被淹沒,明中後期運河堵塞,這上面花了死力氣,無疑不是因天災與政治高度掛鉤。
沒有這樣的掛鉤在,三四十分就夠,只要別逼到造反,都可以糊弄過去。
可這樣的分數,對於見慣了滿分答卷,並自行添加附加題的朱允熥而言,分數真的太低,太低……低的都不想去多說什麼。
如今的大明無力滿分,也沒想過做附加題,可朱允熥要做,因爲這事讓他碰上了!!
城外的災民營去的雖然不是很多,可這不代表朱允熥不在乎,不在意,只是因爲身份,地位,事務等原因。
“不管怎麼說,不管怎麼找理由,心裡的這一關都過不去,真要過了,我做人的底線也就不存在了,因此不管能救多少,先救一個再說!”
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有了決斷的朱允熥z抽出一張白紙。
新的思維風暴開始!
種植,棉花,洗滌,紡織,印染……完全搞出一個產業集羣。
擁有集羣便可以養育無數人。
不求所有利益,只求部分便可以養活這些災民。
“來人,給我將南京地圖,賑災記錄給我找過來!”
看着一點點清晰,只剩下擴展信息的思維圖,朱允熥朝着屋外大喊。
“是!”
常門的聲音響起,屋外的人影立馬少了一個。
片刻後,藍星野推開大門,常門抱着一堆宗捲走了進來,“殿下,南京的堪輿圖已經去常家取了,這些是常向東這些天記錄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