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看了林雅一眼, 想到了什麼，臉色慢慢沉下來。
“訂婚？你才高一，就要訂婚？”蘇沉香呆呆地問道。
在厲鬼的活人生活準則裡, 高中生最多也就是有個純純的早戀就很了不起了。
“不是我要訂婚。是有人想和我家聯姻。”林雅收回落在陳天北身上不善的目光, 對蘇沉香耐心地說道, “雖然我才高一, 結婚早着呢。不過有些有默契的商業聯姻, 這時候就已經有點這方面的意思。”
她垂頭，冷冷地說道，“林家現在發展得挺好的, 而且我又是我爸目前的獨生女，當然很受歡迎。”
以前林總還沒跟徐麗離婚的時候, 還有人觀望她的價值。
畢竟林總再婚, 很可能和二婚妻子生下孩子。
那林雅就不是林家唯一的繼承人, 就不那麼金貴。
可萬萬沒想到，林總突然就離婚了。
而且, 看他被徐麗和安嘉嘉連累得焦頭爛額，最近在酒會上連秘書都帶男秘書，根本不往女性面前湊，就知道林總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婚。
那一個快要成年的林家大小姐就值得投資了不是。
雖然林大小姐脾氣傲慢，眼睛長在天上, 可最近就有人找上門, 說要跟林家合作, 而合作的基礎, 不如就來個商業聯姻。
“是誰家？”問這話的當然不是商業小白蘇沉香。
而是李嫣。
“呵！”林雅笑了一聲, 擡了擡下顎，傲慢地說道, “別管誰家，我爸已經拒絕了。沒安好心的商業聯姻，我不稀罕！更何況，真以爲自家孫子是香餑餑，誰都稀罕麼？”
她不指名道姓，可突然說自己聯姻的事，這種私事拿出來，讓蘇沉香懵懂地看了一會兒，突然轉了轉小腦袋，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是王立恆還是陳天北？”
“什麼？！”林雅瞪着她。
她都沒說是誰家！
雖然她瞪了陳天北半天了。
“你就喜歡用傲慢的臉幹提醒別人的事。”當然，蘇沉香覺得自己不怎麼遭得住這種所謂的口是心非的大小姐脾氣。
不過林雅既然這麼說，顯然是在提醒什麼，蘇沉香還是蠻動容的……如果是毫不相關的人，什麼聯姻對象之類的，在林雅的眼裡都是垃圾，她說一句都覺得掉價。
既然拿出來說，她那被拒絕的聯姻對象應該就是他們都認識的人。
都認識的有錢人家的孩子還有誰。
也就是陳天北或者王立恆唄。
不過聯想到林雅剛纔幾乎凝固在陳天北身上的目光，蘇沉香下意識地看他。
說話的功夫，陳天北似乎已經全都明白了，攥緊雙手忍耐着，臉上一片鐵青。
他當然不是在氣林雅不給自己面子。
而是……
“是陳家的誰？”
“你爺爺。”林雅乾脆地說道。
她頓了頓，掃過歪着小腦袋看着自己的蘇沉香。
努力把滿嘴的嘲諷與嘲笑都壓住，她忍得特別辛苦，還喝了一口果汁甜甜嘴兒，這才用勉強算是和氣的語氣對他說道，“看你這樣兒就知道你不知情。看在蘇沉香的面子，就當我給你提個醒。你可別讓陳家把你給賣了。”
陳家老爺子越過陳天北母子，就去跟其他商業夥伴談聯姻，一副能決定他婚姻的篤定。
這是林家沒想法，所以給拒絕了。
可不可能每一個人家都會拒絕。
別陳天北茫然無知的時候，自己就多幾個“未婚妻”。
林雅對陳天北家裡的破事沒興趣。
可陳天北跟蘇沉香那麼要好。
她瞪了一眼依舊呆呆的蘇沉香，收回目光，冷淡地說道，“陳家家世這麼複雜，鬼都受不了！”
她站起身，拿着餐盤直接走了。
看着她很快就走了，蘇沉香認同地點了點頭，對陳天北心有餘悸地說道，“你爸你爺爺的，還真都挺不是東西的。”
林雅有句話說對了。
陳家那羣混蛋玩意，厲鬼都受不了。
厲鬼都要忍不住咒他全家。
陳天北目光復雜地看着她。
火上澆油，蘇沉香是最在行的。
可想想陳家竟然在他和他媽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敢隨意擺弄他的婚姻，陳天北咬着牙根。
他看出陳家的居心了。
陳家未必是想要現在就禍害他的婚姻，更不是真心想要和林家聯姻。
陳家老爺子知道林雅跟自己是同班同學，也知道要和林家聯姻的事，自己一定會從高傲的林雅的嘴裡知道。
林雅那種豪門大小姐一旦翻臉，肯定會把聯姻的事拿來嘲諷他。
他那爺爺就是想要他知道這件事。
是想……威脅他？
在警告他，就算他從小沒有和陳家生活，可陳家還是能左右他的人生，威脅他？
那老頭明明知道，就算他口口聲聲給他一個聯姻對象，他和他媽也絕對不會認。
到時候鬧得厲害，丟臉的還是陳家。
想想一貫裝模作樣，在自己的面前僞裝慈祥的陳家老爺子爲什麼會來這一出，像是警告，又像是……陳天北眼睛微微縮緊，握着自己的手機陷入了沉思。
這是陳家老爺子在逼着他聯繫他？
他想了很久，走到一旁去打電話，電話很快接通，傳來了一個老人溫和的聲音。
“你想幹什麼？”
陳天北避開了正快樂地挖着飯後小布丁吃的蘇沉香，冷冷地問道。
“你看見林雅了？這孩子太年輕氣盛，高傲，藏不住話。小北，爺爺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很久沒有見你，很想你。”
電話裡，老人的聲音舒緩又溫情，滿不在意孫子的敵視，溫聲說道，“只不過是遇到林總，和他開了一個玩笑，沒想到林雅當真了而已。”
陳天北冷笑。
“回來吧。和爺爺一起吃頓飯。小北，爺爺只有你一個孫子，以後陳家都是你的。爺爺知道你討厭你爸爸，不求你和他和好，就咱們爺孫兩個一起……對了，之前你們學校那些視頻裡，你看起來和一個小姑娘關係很好？你喜歡的孩子，爺爺也喜歡。不如帶她一起。”
聽着陳家老爺子的話，陳天北什麼都明白了。
怪不得，這些年一直都沒有要和他吃什麼鬼飯的老傢伙會突然要和他吃飯。
原來不是要和他吃飯。
是看見了蘇沉香。
“看來你知道蘇沉香進了白雲觀。”他嗤笑了一聲，對這種功利近乎無情的意圖完全不覺得難受。
陳家都唯利是圖。
都是一樣的貨色。
如果不是想要和蘇沉香搭上關係，他這爺爺恐怕也不大會在乎他的死活。
一個沒有在陳家長大的陳家繼承人……他怎麼那麼不相信這老傢伙會樂意把陳家交給他呢。
“活的年紀久了，總是有些門路。我聽說她很有能力。”一個有能力的天師，會結交出很多的善緣，之前蘇沉香名聲不顯，看起來小小年紀也不像是能靠得住的。
不過最近陳家老爺子在外面聽說了一些事……白雲觀的觀主突然把一個記名的天師的名字記入了內門之中，重視非常。
哪怕蘇沉香沒能耐，可只看她能混入內門，就是陳家需要結交的目標。
和白雲觀內門的嫡傳弟子交好，以後會給陳家帶來很多的便利。
從前，他也嘗試通過陳天北結交白雲觀的精英弟子。
不過他們都不理他。
是因爲陳天北的緣故。
可現在蘇沉香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小姑娘。
女孩子麼，心軟，沒見過世面，他總有辦法和她關係好起來。
“做夢去吧。”陳天北冷冷地掛斷了電話。
他黑着臉走過來，坐在蘇沉香的對面，微長的碎髮落在晦澀不明的眼前，遮住了他複雜的目光。
蘇沉香乾掉了整整一個布丁，看見他臉色不好看，眨了眨眼睛。
“還因爲聯姻的事生氣啊？只要你不想幹，誰也不能勉強你對不？如果他們非要商業聯姻，誰答應的這聯姻，誰去結婚唄。”
更何況陳天北又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骨灰級校霸來着，陳家就算想給他聯姻，他也得幹呀！
蘇沉香可不覺得陳天北會乖乖去聯姻。
她都沒把這件事當回事兒，還勸陳天北說道，“別生氣了。你一生氣，下午的課還聽不聽了。”
“他說想和你吃飯。”
“誰啊？你那個爺爺啊？”蘇沉香笑嘻嘻地問道。
“我拒絕了。”
“拒絕的好。我不和討厭的人同桌吃飯。”蘇沉香沒覺得陳天北替自己拒絕陳家的邀約有什麼不對，還挺滿意的。
“下回還這麼拒絕。”她驚喜地看着他。
原來食堂還有幫她推討厭的飯局的作用。
這就讓最近覺得活人太熱情有點遭不住的蘇沉香感覺鬆了一口氣。
不僅是食堂，還是門神啦。
看見她和自己同仇敵愾，陳天北臉色柔和了些。
他垂了垂細長的眼睛，提醒她說道，“你進了白雲觀內門，他肯定想對你示好。他是個老人……”
蘇沉香一向尊老愛幼。
仗着是個老人，陳家老爺子沒準兒覺得她這樣的小姑娘會對他心軟，尊重他。
蘇沉香聽着聽着，就忍不住眯起眼睛笑。
陳天北還知道她尊老愛幼。
可見她金子一般美好的心靈，已經被所有人看到，並且深深地認同。
“我是尊老愛幼。想結交我也行……”她被肯定了一下，驕傲！
就算陳家老爺子有點圖謀，可蘇沉香這麼心懷寬廣的厲鬼，不會把活人的小心思放在心上，相反，她還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送對自己很慈祥的陳家老爺子一份見面禮。
“吃飯就算了。你爸不是生不出孩子麼，你爺爺肯定擔心陳家的繼承人問題。這麼着吧，我送你爺爺一套八十八枚特製桃花符，讓他收穫幸福第二春。”
尊老愛幼麼。
她送那老頭兒一個明媚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