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棄疾在繼位之後,爲穩定局勢,便接連是讓陳、蔡都復了國。
而上蔡之地則是永久的歸於楚國。蔡國一路南遷,建了一座新的都城——新蔡。
鬥成然替楚王棄疾嚇死訾敖熊比,也算是立下一番大功。但在這之後,楚王棄疾嬌縱其心,致使其亦是慢慢居功自傲了起來。
且是變得愈發貪得無厭,居然是與當時的楚氏巨賈養氏在那爭利。
誰知,這又正好是落入了楚王棄疾的圈套之中。畢竟,當年與他一同參與謀逆的人,對他而言都是一個潛在的威脅。於是,當即是殺了鬥成然,並直接滅族養氏。
事後,卻又封鬥成然之子鬥率爲鄖公,以示不忘鬥氏的功勞,並以此是安撫一衆元老。
因爲他一直是把自己裝扮成賢君的形象,除了封賞功臣外,也積極彌合與諸侯的關係,除了光復陳蔡之外,他更是爲討好中原諸國,硬生生的“歸還”了鄭國犨、櫟兩地。
而且,他更是宣佈自他即位起,爲充分予民衆休養生息,將會就此罷兵五年。
而這一系列的舉措,也無疑是獲得了中原諸侯的一致好評。
畢竟,誰會不喜歡自己的對手就此變成一個廢柴呢?誰又會像李然這樣,能夠充分意識到,一個強大的楚國,對於這天下安寧的必要性呢?
而楚國朝野上下,在他的繼位之後,倒也是呈現出了一片“祥和”之景。極爲動盪的局勢也很快就此穩定了下來。
當然,他的這一番對內和對外的妥協綏靖,通過出賣楚國利益和君權利益來坐穩君位的作派,也同樣標誌着楚國作爲一個集權制度國家的終結。
而這,也正是楚國從此逐漸衰敗,退出中原爭霸,直至被秦國所滅的主要原因。
可以這樣說,自楚靈王之後,楚國就此沉淪。
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
……
觀從站在楚王棄疾的面前,目視地面,謹小而慎微。
楚王棄疾端詳着面前的觀從,時不時的便會想起費無忌的話來。
“寡人能登此大位,觀卿功不可沒。觀卿想要什麼官職?無論卿提出何種的要求,寡人都將無有不允!”
觀從聞言,淺淺一笑,隨後拱手道:
“下臣的先祖,曾是擔任楚國卜尹的助手,下臣希望能夠繼續擔任卜尹的職位,還望大王能夠成全!”
觀從的這個要求,讓楚王棄疾不由一愣,他本想着觀從可能會提出一些更爲過分的要求,而他也早已是計劃好瞭如何一步步將其治罪清理。
豈料,觀從竟然只要求做一個卜尹。
卜尹不過是主持占卜的官員,在這個年代,其實占卜不占卜的都已經不甚重要。
這時的人們,雖然大都還是信占卜的,但是,正如之前吳國的公子蹶由所說的,大體上占卜只能作爲一個參考而已。而對於國家大事的決斷上,也早已沒了獨斷乾坤的地位。
而且像這樣的職位,一不管人,二不管錢,縱然是能掌握很多常人所絕難了解到的內幕情報,但這對於君王而言又能有什麼威脅呢?
所以這樣一來,楚王棄疾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觀從了。
“好吧,那寡人便封你爲卜尹!”
楚王棄疾只得先答應觀從,而就在這時,有宮正來報,說然丹和費無忌帶着伍奢來了郢都,此刻正在宮外等待召見。
楚王棄疾吩咐道:
“好!讓他們都進來吧!另外,讓建兒也來一下!”
觀從說道:
“既如此……那微臣且先告退?”
楚王棄疾擺了擺手。
“不必不必,觀卿這以後能陪在寡人身邊的時日可不多了。”
此話一語雙關,明面上似乎指的是觀從做了卜尹,就極少伴王侍駕了。但其實暗中卻還有着敲打之意,彷彿就好像觀從即將命不久矣一般。
而觀從在旁聽了,卻也是不動聲色。
很快,衆人一齊上殿,楚王棄疾立刻下殿,攙扶起了伍奢,帶着悲傷的語氣說道:
“奢啊……令尊過世,寡人亦是心痛不已,實爲我楚國又痛失一棟樑啊!”
伍奢嘆了口氣:
“多謝大王,先父此番能安然回到故土,也算得是落葉歸根了……”
“令尊的遭遇,其實也與寡人王兄的窮兵黷武有着莫大的關係,寡人如今已經下令,五年內不動刀兵!予民休養,造福蒼生!”
伍奢聞言,則是順應着跪拜在地:
“大王聖明,愛民如子,實乃我楚國之幸!”
“呵呵,伍卿不必多禮,想當初,你我二人也是共事多年,如此拘禮反倒不好。”
“不不不,君臣之禮還是要的。”
伍奢自然不會將楚王棄疾的客套話當真。
而就在這時,太子建入殿,他亦是給父王先行了大禮,隨後又朝伍奢是深鞠一躬:
“建拜過太傅大人!”
伍奢忙道:
“太子不必如此……”
“既爲師父,便該尊師重道,建理應爲之!”
太子建對伍奢禮遇有加,而對費無忌則是如同視而不見。
費無忌擔任少師,雖然在太傅之下,但好歹也是三保之一,並且也算得是一個輔弼之官。
然而,這種天差地別的待遇,卻讓費無忌的心中是極爲不滿,不過他此刻自是不會展現出來的。
楚王棄疾亦是面帶微笑:
“伍卿,希望你往後能專心輔佐建兒,建兒乃我楚國之未來!伱的責任可謂重大啊!”
“臣摩頂放踵,爲楚國利之!”
“另外卿的兩個兒子,寡人聽說也皆是文武全才,寡人倒也想讓他們來寡人身邊作事,不知卿意下如何?”
好在伍奢對此亦是早有準備,聞言便是立刻婉言拒道:
“多謝大王厚愛,然而微臣的那兩個犬子,都資歷尚淺,不諳世事,還需得多多琢磨纔是。而且先父新喪,奢本也應該丁憂在家,但聽聞大王正是用人之際,微臣不敢怠慢。既如此,便還是且讓犬子代父盡孝吧,否則終究是與禮不符!”
伍奢這個理由可謂是無懈可擊,按照周禮,似伍奢這等情況,本就需要丁憂三年,楚國此前雖然對於周禮並不感冒,但是對於楚王棄疾而言卻並非如此。
楚王棄疾當年出使晉國時候,爲人們所廣爲稱頌的,就是他的“知禮”。
“哎,好吧!既如此,那且過得三年再議。”
“多謝大王成全!”
“伍卿,以後你便要與費無忌一起,用心輔佐建兒。”
“建兒,這二位以後便都是你的老師了,一定要以禮相待,不得怠慢了!”
隨後,少不更事的太子建分別是朝伍奢和費無忌行禮,伍奢和費無忌也急忙還禮。
就在這一片祥和的氣氛中,君臣吁咈都俞,議事也甚是和諧。
……
待得這一番朝議結束後,觀從乃告退而去。
而他藉着卜尹之職,則是連夜命人將楚國目前甚爲機要的檔案是悉數復刻了一份出來,並是另安排了自己的親信,提前送往鄭國。
隨後觀從也只略作了收拾,便是匆忙逃出了郢都。
待到楚王棄疾想起觀從這個人終究還是留不得,並是派出刺客欲暗害觀從。
而此時,觀從卻早已是逃之夭夭,不見了蹤影。
楚王棄疾得知消息,猛然一拍案几:
“啊呀!原來他要這等的閒職,爲的便是意欲逃走,寡人這是上了他的當了!”
費無忌卻在一旁勸慰道:
“大王,此人固然可恨,但就如此一走了之,倒也落得乾淨。臣以爲大王倒也大可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哎!此人事事皆可洞察先機,不爲敵則罷,若是與寡人爲敵,遲早也是心腹大患!”
“大王,區區觀從,不足掛齒,大王現在大位已登,而今朝野上下一片祥和,晾他也是掀不起再大的風浪了!”
楚王棄疾雖是懊惱,但眼下也是無可奈何。此刻的觀從,恐怕也早已是逃出了安全的地界。
而觀從又如何會察覺不到楚王棄疾的心思?只不過他現在大仇得報,自是不必再留在這是非之地。
先要了這卜尹的閒職,隨後再伺機逃走,這一切也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