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國已投,楚王在受降以後也迅速聽從了王子棄疾的意見,同時將賴國與許國的民衆進行了大範圍的遷徙。
如此,顯而易見,又將是一手勞民傷財,傷天害理的舉措。
李然與申無宇雖是急忙進行了勸諫,仍舊是以那一套“以人爲本”的言論。
他原本以爲楚王應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而事實上,楚王也確實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只不過,正如這天下大部分人一樣,雖是明白許多道理,可仍是過不好這一生。
而像這些個民本的思想,他身爲一國之君,其實早在他幼年時期,當他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公子時,便早有師傅教導於他了。所以,楚王又如何會不懂呢?
可他仍然沒能接受李然的建議。
“寡人兵鋒所至,賴國望風而降,先生此前可見過有如此雄壯之師否?”
“我楚國正值起勢之際,所到之處皆莫能擋之,有何懼哉?!更何況,此地偏鄙,賴民艱難,寡人遷他們去往富庶之鄉,乃是莫大的恩惠,他們又豈有怨言?”
在自高自大這方面,楚王還真不是吹的。
也難怪,畢竟這人吶,一旦有點小成績了,就容易上頭,更容易飄。
以前楚王身在郢都,身在章華臺時,外面的戰事他未能親自參與,所以即便是他君主的功勞,他也不會因此而感到志得意滿。
可如今,當他第一次堂堂正正的大舉用兵,而且對手是如此輕而易舉的投了,這種輕取既得的成功簡直就像一劑毒藥一般。
自古君王大都是好大喜功的,因爲對於所有的君王而言,社稷之功乃是維繫君位的最爲堅實的基礎。
所以,楚王此刻又哪裡聽得進李然與申無宇的諫言?所以,當場就予以了反駁。
“大王.”
“申卿不必多言,寡人心意已決。”
不待申無宇把話說完,楚王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是直接回拒了申無宇的直言。
這一下,饒是申無宇再有滿腹的忠君體國之言,此時也只能是憋在肚子裡了。
於是,他只得把目光又投向了李然。
而此刻的李然也知道,此召令楚王既已下達,那麼再要有所迴轉也是難如登天的了。但無論如何,終要試上一試才行。
但盡人事,聽天由命吧。
隨後,李然心神轉動間,朝着楚王又躬身一揖後言道:
“臣與大王許久未曾切磋球技了,不知大王今日可得閒暇?”
身在賴地,高爾夫球場雖沒有,可隨便找個地方圈起來打個球還是可以的,畢竟球杆和高爾夫球都是楚王命下人隨身帶着的。
要說這“忙裡偷閒”,倒也一直都是楚王熊圍的“優秀品質”。
楚王聞聲一怔,他知道李然這次主動找他打球定是有另一番說道。於是,當即笑道:
“呵呵,既是先生相邀,寡人又豈能拒絕?許久不碰此技,倒也是有些生疏了,此刻正想與先生切磋。”
說完,楚王大手一揮,一衆宮廷侍衛當即出門爲楚王圈地去了。
不多時,侍衛來報,說是球場已經準備好。
李然與楚王這才離開大軍駐紮之地,來到城外一片剛修剪過的廣袤草坪之上。
臨時圈起來的球場,自然是比不了楚王在章華臺後精心營建的球場,可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直接平整出這麼一大塊高高低低的草坪來,那也已經屬實不易了。
李然與楚王二話不說,拿起球杆便要開打。
一晃眼,已經打了十七洞,竟是依舊不分勝負。眼看兩人均是再有一洞便可分出勝負,李然忽的轉過頭看着楚王道:
“大王,如此切磋好生無趣,不如加點彩頭如何?”
當李然兀自說出這一句話來,楚王的臉上頓時浮現出詫異和疑惑之色。
“哦?先生可是想和寡人對賭?”
“賭”這個字,很少出現在李然的身上。
他本就不是一個喜歡“賭”的人,因爲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他不是不敢賭,而是不能賭。
因爲他所爲之事,大都所牽扯的乃是整個天下的安危,而絕非他一人的干係。
楚王所驚訝的也正基於此。在他印象裡,李然乃一向是個行事穩健的人,今次驟然提出來要與他對賭一局,也着實令人感到奇怪。
“世間之事,或利害相關,或因果相連,若無引人入勝之處,縱是爲之,也是無趣。”
“臣與大王切磋數次,既互有勝負,那今日何不添一彩頭?也好叫臣能夠全力以赴。”
李然這話聽起來,或許顯得功利,但不可否認這或許纔是“生而爲人”的一種常態。
人生在世,又何嘗不是一場有一場的對賭呢?
“呵呵,難得聽聞先生作如此的要求,寡人倘若不允,那豈不是要掃了先生的興致?”
“如此甚好,先生請言,寡人定無有不允。”
楚王其實很確實很喜歡打高爾夫,尤其是那種你無法都完全掌控,你永遠也不知道在你揮杆時的那一刻的狀態。
多多少少,高爾夫球本身就帶着一些對賭的屬性。
也正是因爲這種“對賭”的屬性,可謂是頗對楚王的脾胃。
但苦於他手底下也沒人敢與他較量,即便有,那也頂多就是裝裝樣子的。那絕對是出不了李然與他之間的這種感覺的。
於是,在玩高爾夫球的這方面,他楚王可謂是寂寞如雪。
唯一能夠與他切磋的,便也只有李然了。
故而,李然在提出這番建議後,他完全沒道理不接。
李然聞聲,亦是當即回道:
“好,那麼,倘若臣贏了,便請大王收回之前的詔令。”
正當楚王以爲李然要用此次打球來尋找離開楚國之法時,他沒想到的是,李然最終彎彎繞繞,卻又回到了剛纔的問題上。
此時,他忽的有些看不懂李然了。
若只論高爾夫球技,楚王深知一旦認真起來的李然肯定比自己強太多,自己輸球乃是遲早的事。
李然以賭球爲由,添一彩頭,當此時刻,理應是離開楚國的最佳時機。
可李然並沒有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據爲己有”。
“爲什麼?”
楚王雙眉緊皺,一時英武的臉龐,堆滿了說不出的疑惑。
“這些賴人與許人與先生乃非親非故,先生又何以費盡如此心機替他們着想?”
“先生爲何不借此良機,說服寡人放先生歸去?這難道不是先生一直以來都在尋求的機會麼?”
楚王一下子道出了自己的全部心聲。
他實在看不懂李然的這波操作。
就好比山月不曾懂得溪流,冬雪不曾明白春風。
聞聲,李然忽的微微一笑,神色坦然至雲淡風輕。
“呵呵,臣非聖賢,但求心安。”
熙寧年間,宋神宗趙頊初登大寶,歐陽修、韓琦、富弼英雄垂暮。
拗相公意氣風發,欲扭轉幹坤,司馬牛暗伏於野,堅守國本,東坡先生騎牆觀望,左右不定。
這本是大宋第一文官天團的最後光輝,但天才們卻選擇了同歸於盡,給大宋留下了一道難以癒合的傷口。也給歷史留下了無盡的惋惜和爭議。
然而,一個實習小律師的突然到來,爲大宋開闢了一條中間大道。新舊皆歸於法,文武皆歸於法,內外皆歸於法。
“我張三宣佈,檀淵之盟今日到期,不再續約。幽雲十六州乃吾中華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