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咱媽之間到底有什麼矛盾,我是不知道。”
他話音剛落,穗子的眼淚吧嗒就下來了。
“你還想糊弄我!”
“我話還沒說完呢!把你的金豆子給老子收回去!”於敬亭把眼一瞪,用最狠的態度說最慫的話,“你再給老子哭,不跟你說了,憋死你,讓你一輩子都不知道!”
“但我知道,她絕對不是不關心你。”
“你被她收買了?拿了她多少好處費?”
“我是那種沒有節操的人?”
穗子實在地點頭,他就是。
“你這個沒良心的小娘們!我對外怎樣咱且不說,我對你,使過一點心眼嗎?”
穗子想了想,在今天以前,他的確沒有隊她藏着掖着。
“你們揹着我吃火鍋了。”
“草!”於敬亭氣得轉身出去,穗子只聽一陣叮噹。
他去廚房翻騰什麼了?
不會是被她氣急了,拿刀剁手啥的?
腦子裡的畫面讓穗子白了臉,衝出去查看。
就見他左手握着一根大蔥,右手拿着一碗大醬。
在那兇殘地吃蔥沾大醬呢。
她老家有個毫無科學依據的習慣,生氣吃大蔥敗火,着急喝涼水精心。
“你讓我敗敗火再跟你說,你這嘴饞的小娘們,忒記仇了,不就是一頓火鍋嗎?等回頭我弄半隻羊回來,讓你涮個痛快還不行?”
穗子原本還在生氣,被他這吃大蔥的動作逗到了,還不能笑出來,一笑豈不是氣勢落了下風?
“陳開德啥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好逸惡勞,喝大酒不幹活,你家窮得不像樣,如果沒有丈母孃和我,你拿什麼上學?”
“我上中專國家給補助。”
“那中專以前呢?還不是她想方設法的倒騰東西供着你,有次我們三偷生產隊的瓜出去賣——”
“你說我媽偷瓜?!!!”
穗子無法把薅社會主羊毛這種事兒,跟她氣質高貴的母親聯想到一起。
“嗯,不止咱媽,還有咱娘加上我,你記不記得你十歲時,經常半夜能吃到瓜?”
穗子小嘴微張,所以,她當時也是“共犯”?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她吃了啊!
那時候還小,半睡半醒的被陳麗君叫起來,貓在被窩裡偷吃西瓜,就怕讓人發現。
“咱媽說你喜歡吃,她寧願少賣點錢,也要冒着風險給你揹回來一個,她要是不在乎你,這麼麻煩幹嘛?”
“不止瓜,還有生產隊的雞、杏、糧食......她能搞到什麼,都想着留給你吃。”
“你們到底偷了生產隊多少東西?!”
怪不得他跟母親那麼熟,這都是建立在一次次偷社會主義瓜的基礎上啊!
“這些細節都不要在意,就說她對你好不好,你真不知道嗎?”
這句話勾起穗子的回憶。
是啊,她怎麼會不知道,只是過去有多好,現在就有多痛苦,就因爲對比明顯,她纔不願意也不敢想過去。
一旦回想起那些美好時光,她就會鑽牛角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讓母親這麼討厭。
“我不懂你們讀書人那一套複雜的說辭,咱就說最樸素的道理,咱媽如果只有一個香瓜,她絕不會吃一口,都留給你,這特麼要不是愛,你告訴我啥是?”
穗子讓他說得眼淚汪汪,癟着嘴不說話。
“還有件事,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她也不讓我說......”
“什麼事?”
“剛王姐問,如果她的孩子在奶奶家被人欺負甚至被人賣怎麼辦,我怎麼回答她的?”
“你說找人暗中看着——她走的時候,找你照顧我?!”穗子一下子都明白了。
這些事,前世她可都不知道。
聯想他說的,當年母親跟婆婆帶着於敬亭沒少幹壞事,於敬亭母子一定是母親特別信任的人,要託孤只能找這娘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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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把我照顧到牀上了!”
於敬亭撇嘴。
“真不愧是娘倆,話都說得一樣,她也是這麼罵我的。”
穗子噙着淚笑了,笑一下馬上收斂,那表情彷彿再說:我正在哭呢,我得繼續保持悲傷
於敬亭看她這麼可愛,忍不住把爪子伸過去,想摸她小臉,被穗子一巴掌拍掉。
“那她爲什麼要對我說那麼過分的話?我當初求她,她說我跟她沒有任何關係,讓我永遠不要煩她。”
這話隔了多少年,再想起來心還是痛的。
其實類似的話,陳開德也說了不少,陳麗君走了以後,陳開德隔三差五就用很難聽的話羞辱穗子,穗子都不在乎,甚至覺得他嗷嗷的樣子挺沒勁的。
但陳麗君說出來,穗子就難受,難受的要死。
那是她在乎的人,也是她唯一的親人,不在乎的人,永遠也傷不到自己。
最扎心的痛,永遠都是最親的人給的。
“她爲啥那麼說我也不知道,但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過年時,她差點沒懟死我。”
“過年?!你倆揹着我吃了多少火鍋?!”
於敬亭嘆息,她是真的很想吃火鍋啊......
“你做的那些薰貨,就是過年時我拿去送她了,她大老遠的過來,想要把你帶走,要不是我機智勇敢聰明果斷——當然,也是我這個小夥人太好了,丈母孃覺得我還行,就把你留給我了。”
“......”
穗子滿腦子驚歎號。
竟然發生了這麼多她不知道的事,母親竟然偷偷看過自己,還想把她帶走!
心好像一下就沒那麼痛了,其實,她媽也不是不要她吧?
“你照照鏡子,你不僅長得像她,性格也像,娘倆都擰巴,你在這跟她慪氣,她在那扛着死活不說,所以,你以爲我是單純的揹着你吃火鍋?”
“那你是——?”
於敬亭伸手呼嚕下自己的小寸頭,一臉的正氣。
“都說了,我是臥底!我企圖用資本主義的羊肉,腐蝕她無產階級的心靈!”
“......你跟她比,到底誰才無產?”這傢伙的臉皮,真是厚啊。
“小娘們你不要那麼庸俗,我說的是感情上的,懂?我有你全部的感情,她現在在你心裡,就這麼一丟丟。”於敬亭比了個指甲蓋大小,炫富!
“好吧,臥底同志,你打探出什麼了?”
於敬亭把嘴湊穗子耳邊,壓低聲音。
“東關的肥牛是拿豬肉糊弄的,我一會過去找他們賠錢,一準能讓你白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