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盒罐頭封裝後被傳送帶送入小筐子裡。
又有人撿起來將它們給放進紙殼箱裡碼放好。
最終一箱箱的送入牆角堆放。
王憶喊了一聲:“防着點鳥進來啊。”
紅樹島等海島有個好處就是一旦本土沒有老鼠,那沒人在這裡定居,基本上就不會再有老鼠了。
像天涯島等有人居住海島的老鼠都是被大船捎帶進來的,老鼠藏在船上,船停靠島嶼,老鼠進而侵襲進入島上。
紅樹島一直沒有人定居,只是在春秋季節有人來獵鳥,再一個就是四季有人來打漁,這樣漁船要麼不停靠島嶼要麼停靠後很快離開。
偶爾有船停靠的時間長一些也是小船而非大船。
老鼠藏身之地都是在大船上。
聽着他說要防備着鳥,王千里疑惑的問道:“是防備着啄木鳥嗎?其他的鳥就是偷走咱的罐頭它們也啄不開啊!”
王憶說道:“它們不會偷咱們的罐頭,它們會往上拉屎!”
搞食品行業那必須得注意衛生了。
這些罐頭都要前後消毒殺菌,湯汁裡面有食用級的防腐劑,比如山梨酸鉀和乳酸鏈球菌,可以限制微生物繁殖,增長保質期。
第一批次的罐頭不會在島上存放多長時間,老規矩,這些罐頭出產後便由隊集體買下分給社員們當福利。
現在多有人家在放海賬,來往親戚多,到時候親戚來了帶禮物,拿自家社隊企業出產的魚罐頭當回禮是最好不過了。
滿山花這邊知道社隊企業出產了魚罐頭,傍晚下工後第一個趕來問。
王憶拿了一箱子罐頭給她看。
這都是大鐵皮罐頭,拿在手裡連魚帶湯一斤沉,沉甸甸的。
滿山花端詳着罐頭很是好奇:“這鐵傢伙是咱們生產隊自己做的?咱們還有這樣的工廠了?”
王憶說道:“主要是機器的功勞,有了機器纔有了這些罐頭。”
滿山花摩挲着罐頭仔細打量,然後笑了起來:“做的真好,跟供銷社的罐頭差不多,就是沒有花花綠綠的貼紙。”
王憶說道:“以後也會有的,咱們生產隊有燙印機,等隊長去縣裡工商單位申請下食品流通許可證和食品生產加工坊許可證,咱們就打印設計貼紙去出售。”
燙印機沒法打印塑料紙宣傳圖,但別的機器可以,他就是用燙印機當理由。
滿山花問道:“到時候這東西要賣多少錢?”
王憶說道:“不同的魚,不同的價,估計是兩塊錢一瓶來打底吧。”
滿山花訕笑道:“不便宜、不便宜,一斤豬肉才一塊五六,這一瓶子罐頭魚比一斤豬肉還要貴?合適嗎?”
王憶向她解釋道:“咱們的目標客戶不是咱海濱漁民,是內地!”
“一斤豬肉一塊五六,可不到八兩裝的滬都梅林午餐肉罐頭多少錢?它賣到咱們福海就要兩塊五了!”
“還有那個糖水罐頭,一罐不也得兩塊錢?還不是比豬肉貴?就說糖水桃罐頭,去市場買兩斤桃子纔多少錢?它一罐子糖水就要兩塊錢,所以魚罐頭這個價格不貴。”
貴不貴是市場說的算。
麻六給他在滬都打聽過,現在罐頭是高檔食品,身份地位還要高於方便麪。
不管城裡還是農村的孩子尋常吃不到罐頭,這都是逢年過節走親訪友帶着充門面的東西。
家庭條件好的還行,平日裡孩子生病了或者成績好可以買個水果罐頭改善一下生活,家庭條件差一些的壓根捨不得買。
他們兩個人聊着天,其他要看罐頭的社員也聞聲而來。
生產隊自己出產了鐵皮罐頭。
稀奇!
滿山花找王憶卻是有要緊事,她看來的人多了,便趕緊拉了王憶一把說:“王老師,這罐頭什麼時候開始賣?我想買一些。”
王憶問道:“婚禮上要用?我還沒問呢,峰子訂婚順利嗎?”
滿山花笑道:“咱隊長親自出馬,一個頂倆,他能不順利嗎?”
“我買罐頭不是辦酒席用,是我想要到時候給女方家裡回禮。”
“咱們這邊辦酒席女方家裡不也是辦酒席嗎?到時候女方的親朋好友都來了,我尋思買點罐頭給大丫家裡,到時候一個親戚給裝一包餅乾、兩個罐頭,多好看。”
王憶明白了,說道:“行,那你要多少?”
滿山花拿出一張紙說道:“我都算過了,女方家裡過來的人挺多,得有二十多戶,所以我要五十個罐頭吧,正好一百塊錢。”
王憶擺手:“兩塊錢的價格是對外出售,咱們社員自己買來送禮的話那給成本價。”
滿山花一聽很高興,笑道:“那可是沾着光了,成本價多少錢?”
王憶指向屋子裡說:“問隊長吧,他算的仔細,我不知道馬口鐵的造價,算不出成本價。”
成本價比較低。
他們這裡主要就是個馬口鐵和柴油錢,用的魚不花錢,用的人力是生產隊的勞力,這樣他們成本價一下子就打下來了。
本來王憶是想要以UPS給機器供電進行生產,結果UPS不給力,它只能供電讓機器運行,真要傳送帶全開、成罐機和封罐機全開,UPS的電壓根本不行。
最終他還是啓動了一臺柴油發電機,靠柴油發電來驅動設備。
酥魚罐頭產出後便被送到天涯島上,按照人頭髮了下去。
這罐頭後面幾天就是生產隊裡討論的熱點話題了,外隊不少人聞聲而來打聽罐頭的情況。
但社員們關於設備瞭解的也不多,紅樹島外人又上不去,慢慢的,新聞關注度便降低了。
3月過半,正月時間轉瞬即逝,15號是王東峰和石紅心結婚的日子。
農曆二月初一。
王東峰挺着急辦酒席的,或者說急着入洞房——大小夥子火力壯,平日裡在海上幹活男勞力們喜歡胡說八道,把未婚青年們給引的心裡癢癢。
可惜外島傳統方面有說法,正月裡不能結婚。
傳統說法裡有個‘擡頭紅’一說,即男女正月結婚,命犯太歲壓頭
正所謂臘不訂正不娶,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臘月裡不訂婚,正月裡不結婚。
還有說法說是正月娶媳婦主妨公婆,臘月訂婚主克敗婆家。
反正這些事跟王憶無關,都是他聽人家說的,圖一樂呵。
3月15號禮拜二,天涯島上熱熱鬧鬧。
禮拜一的時候學生們剛搬進了教學樓,兩人一張新桌子、各自一張新凳子,王向紅還在教學樓前放了兩掛鞭炮,把氛圍弄的很足。
到了禮拜二輪到滿山花家裡門口掛鞭炮了,從上午開始她家裡便人來人往,王憶領着人開始搭建帳篷。
搭帳篷主要費勁在於安裝棚架上。
但王憶買來的棚架很簡單,是用鋼管折成骨架,交接口都有專門的彎頭或扣件,按順序搭積木一樣地並在一起便穩固了。
鋼管搭出架子,再把標準大小的帆布往上一鋪,帆布之間有環扣,用繩子在鋼管架上紮緊,如此便成型了。
這樣的架子,簡便易行,王憶指揮着幾個身手利索的青年不到一個鐘頭就搭成了。
無需爬上爬下,危險程度幾近爲零,但又簡單大方,美觀實用。
說來也巧,今天天氣不好,烏雲籠罩、春雨朦朧。
滿山花滿臉笑容的過來招待搭棚架的青年們去喝茶,然後面對王憶的時候表露出真實想法:
“我就說不該急着辦酒席,結個婚得好好查黃曆,哪能隨便找個日子就結婚?王老師你看,今天天氣不好!”
王憶說道:“今天天氣很好,是天作之合的好日子,放在古代名將出兵選的日子如果有下雨那能把皇帝和將軍們高興壞了,這叫天洗兵。”
“老天爺幫忙洗掉污濁和晦氣,只留下清氣——每次下完雨之後你有沒有感覺空氣格外清新?就是這個道理!”
滿山花跟他說這話只是來尋求安慰而已。
酒席都準備好了,王祥雄特意請假當大師傅來幫忙,新郎都去接媳婦了,怎麼能改日子?
氛圍已經到這裡了,再不結婚就不禮貌了。
而滿山花的需求也得到了滿足。
王憶給她的解釋讓她聽的心裡很舒暢。
她又仔細看向棚架和帳篷,讚歎道:“這些鋼管肯定也是工廠生產的吧?真好!”
前來幫忙的鄰居搖了搖鋼管。
穩如泰山。
她也讚歎道:“這帳篷搭建的就是好,說起來咱們外島紅白喜事一年到頭不老少,都是搭帳篷招待客人,我見他們搭帳篷可費勁了。”
“確實費勁,”旁邊的人補充道,“得好幾個壯勞動力,事前搬來長毛竹、鉛絲、纜繩,折騰個半天才能把一個大架子撐起來,多少還有些危險。”
“就算把棚子晃晃蕩蕩搭起來了,可用的帆布片規格也不好,不像這些,緊實。”
項玉環說道:“說起這個我印象深刻,就去年沒幾個月之前,我孃家那邊嫁閨女,然後我孃家辦女方的酒,結果也碰到了下雨天,他們便搭了個帳篷。”
“那帳篷弄的,真是沒話說,這裡漏、那裡積,吃着酒席都沒有滋味,害怕呀,生怕一不小心雨水都澆到桌上來!”
說完之後項玉環也搖了搖這帳篷,又對王憶說:“王老師,這帳篷是好東西啊,以後咱隊裡辦酒席的人家少不了,都能用嗎?”
王憶說道:“能用,這都是簡單東西,幾根螺紋鋼弄點帆布片而已。到時候就算同一天好幾家辦酒席也沒關係,我聯繫人給咱們多買幾頂帳篷就是。”
聽到這話王東喜跟他說:“那王老師咱們乾脆再開發個小生意,把帳篷租賃到外隊去。”
“你現在心眼子真活泛,這也能賺到錢?”項玉環問他。
王東喜一拍手說道:“這不是我腦子活泛,咱外島紅白喜事天天都有,我看城裡都有些是搭帳篷的,早就有人專門幫人撐帳篷了。”
“我當時還問過呢,這收費按佔地面積的大小與時間覈算,一般十個平方一天的租賃費是一元!”
“這麼貴?”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租一天帳篷的租賃費一元也不算貴,問題是王東喜說的是十平方的價錢,外島多數人都是家大業大,紅白喜事辦的隆重,撐帳篷動輒得奔着兩百平方往上走。
實際上兩百平方又能容納多少桌?外島漁民親戚多,紅白喜事擺的桌也多!
可即使只安置兩百平方的帳篷一下來一天也得二十元了!
社員們一個月才能拿到多少錢工分?滿打滿算的壯勞力幹一個月,結果不夠人家三天賺的!
這事頓時刺激到了他們的心。
王東喜說道:“真就是這價錢,我都打聽過了。”
“不過你們也別想着這活能賺大錢,主要是城裡人在家裡辦酒席的纔會請人撐帳篷,咱農民都是自己找毛竹篷布自己撐。”
圍觀聽衆們頓時甩手跺腳說‘嗨’。
項玉環說道:“原來沒多少生意,你以後把話說全了,別老是說一半。”
“你跟你老婆辦事的時候你老婆只讓你進一半,你高興嗎?”
聽衆們一聽這話精神抖擻。
來勁了啊。
王東喜說道:“去去去,說正題呢,你們老孃們就會開黃腔、耍流氓!”
“我觀察着吧,城裡人多且集中,辦紅白喜事的更多,租賃帳篷的也挺多,只不過這活沒有太大的技術含量,用的設備也簡單,所以幹這買賣的人也多。”
“但他們的傢伙什跟咱們的不能比,你看王老師弄來的這棚架,多牢靠;看這篷布,一塊塊的多齊整?”
“所以我想着咱們得做這個買賣,然後咱把名聲給做起來,等美名在外了,四里八鄉、城裡農村的有類似的事不都找咱們了?”
滿山花說道:“文書這話說的在理,雖說酒席不是天天有的事,但這家歇了那家辦,細水長流,這買賣也比搖櫓強啊。”
王憶幫他們發散思維:“那咱們索性做個紅白喜事一條龍吧。”
“什麼一條龍?還舞龍啊?”有過往的老漢感興趣的問道。
王憶說道:“不是,一條龍,意思是全套服務,放在這個紅白喜事上就是咱們不光給搭棚,還可以提供桌椅板凳。”
“大衆餐廳裡有不少以前替換下來的桌椅,問題都不大,讓老高叔修一修就能用。”
“咱們提供帳篷又提供桌椅,主人家只要準備廚子和食材就行了,怎麼樣?這買賣可以吧?”
王東喜一拍手說道:“肯定行!”
“我當時爲什麼會注意到這事?就是那東家借板凳借的沒招了,看我攤子這裡有凳子也來找我借——哎哎哎,王老師的想法還真好!”
王憶暗道這也不是我的想法,二十一世紀農村酒席都是有人包辦了。
人家可不光負責桌椅板凳帳篷,連碗快菜餚都給負責上,東家只要點錢就行。
但這服務在當前年代行不通,現在買菜買肉還要票呢,老百姓哪能做的了那麼大的生意?
王東喜真把這件事給琢磨起來了,還跟王憶說:“等今天吃完飯咱倆一起探討探討,把這個買賣給支棱起來。”
“咱們的帳篷好,同樣價錢肯定找咱們,這樣咱們再提供桌椅就要收費了,收多少錢合適呢?”
項玉環推開他說道:“你快去喝茶葉水吧,今天是讓你記來客隨禮的,不是讓你來算怎麼做買賣發財的。”
王東喜涉及到生意和錢會變得很認真。
他說道:“這買賣發不了財,就是賺個辛苦錢,喜慶日子往往在同一天,到時候幹這活得東奔西跑勞累的很!”
滿山花卻對這生意很是感興趣:“勞累也行,一天要是能賺個三五十,那東奔西跑一個月下來不得一千兩千?”
她說着搖搖頭髮出感嘆聲:“不敢想、不敢想!”
王憶說道:“這很正常,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咱們仔細想想這人世間豈止三百六十行,三千六百行都有。”
“所以只要能吃苦、只要肯鑽研,那就能摸到個門路上,養家湖口不是問題!”
也有人說:“那咱們這個一條龍的生意還可以做的大一點呢,找人跟漏勺和三組長學廚,咱可以提供廚師,主家提供米麪糧油肉就行啦!”
“這真不錯,那讓我家那小子去當廚師學徒!”
有聽他們聊天的老漢還給總結了一下:“跟領袖同志說的一樣,廣闊農村,大有可爲。”
後面王向紅急匆匆的上門來,問道:“新郎接人是不是快回來了?你們全擠在個門口乾什麼?別把門口堵住了。”
滿山花看看時間,說道:“還早還早,還得大半個鐘頭呢。”
雖然還有寬綽時間,但人羣還是散開了。
王憶去隔壁院子。
隔壁家的院子也撐起了帳篷,不過這個簡單,是在院牆和屋頂之間拉了一張漁網,上面鋪了一些蘆葦杆擋擋雨水。
做飯特別是這種大鍋飯,油煙很厲害,所以沒法拉上帳篷,只能找點東西擋一下雨水就算完事。
王憶一進門,一股熱氣迎面而來,又有香氣瀰漫身邊。
來氛圍了!
蘆葦帳篷下的王祥雄正在忙活。
他塊頭高大魁梧有力,跟當初的漏勺不是一回事,腦袋大脖子粗,正經是個好伙伕。
院子裡好幾臺爐子一字排開,上面全坐着鍋子,爐火很旺,映紅了他的臉,顯得跟滿臉橫肉似的。
王祥雄是這方面的老手,一切收拾忙碌而有條不紊。
他穿着白大褂、繫着大圍裙,衣袖高卷,露出線條分明的手臂。
廚子好不好,看看手臂就有數。
好廚子天天端鍋顛勺的都練出了好臂力。
滿山花找了關係好的婦女來給王祥雄打下手,一共找了六個人,結果六個人還不夠王祥雄的使喚。
他在幾口大鍋前忽左忽右、閃躲挪移,鍋子不用蓋鍋蓋,大勺與鍋的碰撞聲時起時落,熱氣騰騰中,一道道火熱的菜餚出鍋。
王憶招呼他問道:“大雄叔,要這麼早就出鍋嗎?待會菜是不是會涼了?”
王祥雄說道:“沒事,我有數,涼不了,我現在出來的都是半成品,待會還要回鍋的。”
“你想想就行了,待會人齊了要開飯,我要是現做能來得及做這麼多菜?”
“特別是這傢伙什還不行。”他踢了踢爐子搖搖頭。
王憶問道:“火力不夠旺是吧?”
王祥雄說道:“對,有鼓風機就好了,鼓風機給爐子下面加風……”
“還別說,我那裡真有一臺鼓風機,給爆米花機用的。”王憶笑道。
他趕忙找人把鼓風機帶過來。
鼓風機插上電插排,隨即‘呼呼’的聲音響起,爐子開始往外噴火!
王祥雄見此大喜,叫道:“王老師今天你可是幫我大忙了,就得是這個火頭,這才帶勁麼!”
王憶遺憾的說:“可惜只有一個鼓風機。”
王祥雄笑道:“一個也夠了,這個就能立功了!”
他主管這口大火頭的鍋子忙活起來,出手利索、節奏分明,將大鍋菜硬是做出了藝術感。
王憶琢磨着以後可以讓王祥雄帶幾個徒弟。
王東喜剛纔的話提醒了他,他們現在可以做帳篷租賃生意,以後隨着人們生活水平提高,他可以真辦起紅白喜事一條龍。
他知道用不了幾年,起碼到了九十年代農村就會出現這種一條龍的酒席服務。
一桌菜由大廚來把關,列個清單,冷熱葷素搭配,並不會比酒店差到哪裡去。
這樣主人家輕鬆了,只需配合着付錢便好,而且不會付很多錢,起碼比在飯店收費要便宜的多。
當然這些小買賣賺不了多少錢,真要賺錢以他擁有的資源還不是輕而易舉?
但帶領一個生產隊發展,可不是有錢就行,更重要的是要把人心給湊齊了。
勞動力不能閒置,閒下來準沒有好事,必須得把人手都充分調配起來。
就是個掙工分。
沒有工分你就沒有分紅,在生產隊裡就讓你擡不起頭來,杜絕懶漢。
王憶得根據社員們的能力和性格愛好各方面給他們找出路,得做到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否則社員們分到的錢多又有空閒,那不說別的,吃喝嫖賭四大問題肯定少不了。
一個村莊裡一旦流行起了吃喝嫖賭這些事,那完蛋了,這村子被毀了。
細雨朦朧中,碼頭上傳來歡呼聲,滿山花家裡的人便知道是新郎去把新娘子接回來了。
王東峰是騎着摩托車把石紅心接回來的,這在外島不說是頭一遭也是很少見。
主要是外島機動船常見,摩托車罕見,連自行車都很少見到,因爲在島上沒有用武之地。
本來王憶想要讓王東峰用偏三輪去接石紅心的,但新娘子坐偏三輪終究不像那麼回事——
現在抗日電影太火熱,鬼子軍官坐偏三輪車斗的印象讓老百姓太深刻了。
正好麻六他們一行人要回來一趟,於是王憶便讓曹吉祥和王東義把摩托車給開回來了。
此時王東峰騎着摩托車‘都都都’的開過來,鈴木A100是一臺好摩托,減震功能不錯,在山地上開的並不算顛簸。
不過摩托車在山地上也開不快,王東峰騎着摩托車在前面,後面是兩輛推車,上面推着一些嶄新的傢俱——櫥櫃、桌椅、大紅檯燈、縫紉機等等。
圍着推車四周的是好些社員,他們是來看熱鬧的。
隊裡有些年頭沒這麼熱鬧的結婚了,像王憶、漏勺他們都是跟女方領證登記,然後找親朋好友坐一起吃個飯就算結婚。
這也不僅僅是他們生產隊的風俗,自由戀愛、婚禮簡辦是國家從六十年代就提出的口號。
外島多數人家是到了結婚的日子,給婚房牆頭貼上個紅喜字,有條件的拉上幾根綵帶,沒有條件的多貼幾張新掛曆畫,等到新郎把新娘接回來一家人吃頓好飯,這就是結婚了。
沒什麼儀式感。
王東峰和石紅心結婚也不是很隆重。
新郎穿西服皮鞋,頭髮抹了髮蠟,新娘穿一身大紅新衣服和紅皮鞋,梳洗打扮的乾乾淨淨,兩人一起來到男方家裡,這就算是把新娘接回來了。
摩托車在家門口停下,幾個抽菸的漢子用菸頭把鞭炮點燃,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頓時不絕於耳。
沒有拜天地不用進行什麼儀式,滿山花在門口招呼人,來湊熱鬧的社員把她家門口給堵得水泄不通,熱鬧場面讓她笑的合不攏嘴。
王東峰停下車、石紅心下車,有人給他們拍了照片。
王東陽便抱着膀子喊:“峰子你別光笑,親你媳婦一個,給你們拍照片呢。”
王東峰不好意思的揮手說:“去去去,咱倆是同門師兄弟,你別來鬧騰我。”
推着的車子隨後趕到,滿山花要招呼推車的漢子將這些傢俱用品都給搬進婚房裡去。
鳳丫抱着小兒子說道:“嫂子你還記得咱跟王老師第一次聊外島結婚風俗時候的事嗎?”
“當時說起36條腿和三轉一響,你還覺得咱砸碎骨頭賣骨髓也攢不出這麼一套彩禮,現在不還是攢出來了?”
這些傢俱用品正是彩禮,男方先帶去女方那邊走個過場再給拉回來。
滿山花笑的臉上皺紋都少了好幾條:“是啊、是啊,沒想着不到一年工夫,咱隊裡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傢俱是王祥高給打的,三轉一響不齊全,但有手錶、有縫紉機也有一臺錄音機。
手錶是滿山花親戚給的,縫紉機是王向紅託徐進步幫忙買的,錄音機是王憶給他們家裡買的。
這麼些彩禮拉到女方家給女方親戚朋友看一看,足夠讓男方和女方的臉上都有光。
而且新郎新娘穿的衣裳也體面,新郎西裝皮鞋是王憶供應的,新娘的衣服是服裝組給精心做出來的,用的料子好,看起來高檔。
女方家裡對此很滿意。
女方這邊石紅心家裡沒有男人了,是她妹妹和兩個叔伯親戚過來送她。
王向紅招呼他們進門去坐,瓜子花生喜糖茶食全給端上茶几,男的一人給了一包煙。
石紅心的小表叔看着屋子裡的佈置連連點頭。
院子裡的帳篷扎的四平八穩,下面的桌椅都是統一樣式的嶄新摺疊桌。
家裡打掃的一塵不染,窗戶擦拭乾淨,堂前掛着大紅喜字也掛着一個鍋蓋大小的紅色中國結,看着便熱鬧。
他看過一圈後讚歎道:“好,很好,我嫂子苦了半輩子終於熬出頭來了,我這大表侄女嫁了個好人家!”
“那是肯定的,這個不跟你們吹牛,等你們再過一年半載的來就知道我們隊裡不一樣了。”王祥高給他們遞煙。
“我們隊裡後面家家戶戶蓋樓,家家戶戶都要住進樓房裡了!”
石紅心的表伯便說:“那到時候你們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真進入小康社會了!”
“前些年我家還住城裡來着,樓房住着舒服,有電燈電話也方便。”
王祥高往外指了指,不無驕傲的說:“我們隊裡早就是奔小康模範生產隊了。”
石紅心和王東峰在門口被生產隊的年輕人堵住,大傢伙堵着他們開玩笑。
王東峰被擠兌的說不出話來只會笑,倒是石紅心更大方,一一回話反懟回去,讓青年們時不時的鬨笑一聲。
王憶見此便說道:“行了,以後峰子家裡是他媳婦當家了。”
王向紅抽了口煙說道:“石紅心當家我看行,峰子這小子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讓他當家我還真擔心。”
“他現在有了石紅心這麼個踏實媳婦,那我心裡也踏實多了。”
石紅心的兩個長輩趕緊對錶侄女一陣誇讚。
盛大貴拎着糖袋子出去交給新郎新娘,兩人開始散糖,一把一把的糖扔了出去。
石紅心的妹妹石紅芯也去搶,這撒的不是水果糖就是奶糖,都是好東西。
有人過來問王向紅:“隊長,起菜吧?”
王向紅說道:“先等等,先發糖,發了糖散了人再起菜。”
他們這邊要起菜,女方親屬就要回去了。
當地風俗是婚禮當天男女雙方家裡都要辦酒席,男方招待男方的親朋,女方招待女方的親朋。
這風俗直到九十年代後半葉才改成統一辦婚禮,婚禮當天男方女方親戚一起吃飯。
但這種情況下女方來的親戚都是關係密切的,女方往往還會獨自再辦一場,款待所有能扯上關係的親朋好友。
石紅芯等人要走,滿山花給他們提上禮物,全用紅色禮袋裝着,看着高檔又大氣。
臨走之前石紅心的表伯還要代表女方家裡喝三杯酒,這是‘上船三杯酒’。
石紅心的表伯好酒,所以滿山花給準備了茶碗當酒杯。
三茶碗白酒接近一斤,但這漢子咣咣咣還是喝下去了,圍觀的人便歡呼鼓掌:“好!”
王東峰家裡要起菜了,這時候學生也放學了,於是家裡又迎來了第二波熱鬧的高潮。
更多的糖撒出去,學生們滿地搶,最後帶着糖開開心心的離開。
王憶去隔壁院子裡看了看。
幾口大鍋組合一字排開,蒸煮炒煎分明,王祥雄左右逢源,重點照顧鼓風機吹風的爐子。
只見兇勐的火焰衝撞着鐵鍋,很快一鍋菜便出鍋。
他麻利的給分盤裝好,便有婦女輪流端菜送到酒桌上。
很快,院子裡除了觥籌交錯聲音以外還有人喊了起來:“慢點上啊,菜上得太快了,都疊上好幾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