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好宴席上桌。
帶魚宴!
王向紅家裡現在盤起了一座新桌椅,跟王憶換給黃土鄉的那套旋轉餐桌一樣。
新穎、別緻的桌椅佔據大客廳,讓客廳的規格一下子提升不少。
這就是天涯島木工隊的新一代產品了。
王憶買了半成品用自卸車拉進倉庫,再運送到島上進行組裝,組裝出來的第一套就賣給了王向紅。
只收成本價,桌子收50、一套椅子收50,整體纔要了100元。
着實算是非常便宜了,所以王向紅儘管過日子,但還是買了這套桌椅。
主要是有大用:
現在動不動就有外隊人來島上參觀學習,他們得招待人家,這時候有一套新型豪華桌椅可以做生產隊的門面!
本來王憶想賣給生產隊,安放在王向紅家裡,王向紅沒讓這麼安排,因爲桌椅放在他家裡了,平日裡是他用的多,這樣要是桌椅所有權歸屬於生產隊,那他等於是佔隊裡便宜了。
這樣他自己掏錢買下了這套桌椅。
這是在城裡也少見的豪華桌椅。
四個技工看到桌椅後很感覺新奇,圍着桌子左看看、右摸摸,對這光滑的亮漆和旋轉的玻璃餐盤大感震驚。
沒見過這樣的飯桌!
王向紅見多了這種反應。
技工們好歹是見過世面的工人,像是一些村莊或者生產隊的幹部們去一趟縣城的機會都少,他們沒什麼見識,看到這套桌椅的時候真能吃驚好半晌。
所以技工們的反應對王向紅而言已經習以爲常。
但他還是心裡暗爽。
技工們是遠道而來的貴客,他們坐上了主位,林金虎和王向紅作陪,壽星爺作爲生產隊的鎮隊之寶也被請來——
百歲老人上桌作陪是好兆頭。
又有誰不想長命百歲呢?
後面是王憶、王祥海、王真昌等參加漁汛會戰的幹部,大家都落座了,碗筷和酒上桌了。
這時候秀芳開始上菜。
帶魚宴開始了。
漁家的菜講究實在,先上來的是清蒸帶魚,一上就是一大盤子。
這是當地人吃帶魚最常見的吃法,處理起來簡單,把帶魚洗淨切段,加上蔥薑蒜入鍋蒸透即可。
蒸煮帶來的蒸汽溫度高,能把帶魚的脂肪一點點融化,一點點滲透進魚肉,進而讓帶魚肉嚐起來格外油潤。
王向紅招呼大家起筷子:“來來來,技術員同志們,咱們先開動,先吃上一點墊墊肚子再喝酒。”
“大冷天的,直接喝酒傷胃呀!”
一盤清蒸帶魚色澤銀白清亮,嘴邊的黃色已經幾不可見,只剩下豐腴的魚肉,大家好紛紛動筷子,吃的連連點頭、讚不絕口:
“這帶魚絕了!味道太絕了!我一直以爲海貨頂多就是個鮮,沒想到還能這麼香!”
“新鮮也確實新鮮,要吃鮮魚還是得來漁家啊,這帶魚太鮮了,從沒吃過這麼鮮的帶魚,魚肉帶甜味呀。”
“你說到點子上了。”壽星爺不無驕傲的說,“內地的帶魚都是冷庫冰凍後送入市場的,跟我們鮮貨完全不是一回事。”
清蒸帶魚從顏色上看有點素,招待客人還是得上硬菜,秀芳端上來一大盤子的烤鴨。
剛出爐的烤鴨通紅帶濃香,這股滋味真是沒得說。
王憶之前買的雞鴨烤爐已經被送到島上了,隨着烤爐還配備了烤雞烤鴨用料和配方比例等信息。
所以天涯島早就烤上雞鴨了,特別是之前被水匪所殺掉的那批雞鴨。
雞已經被燉着吃了,鴨子則全進烤箱然後賣掉了。
如果是王憶在島上肯定是分給社員們嚐個鮮,王向紅這邊捨不得把烤好的鴨子分給社員吃,畢竟不過年不過節的,他都送去大衆餐廳賣掉了。
除了烤鴨還有紅燒帶魚上桌,相比銀白的清蒸帶魚,還是紅燒帶魚適合招待客人,顏色紅彤彤,看上去就喜慶。
紅燒帶魚用搪瓷大碗裝着,切斷紅燜之後一段段,端上桌讓燈光一照,紅豔豔的泛着油光,有一陣陣魚香隨着熱氣鑽人鼻子。
絕對的色香味俱全!
而紅燒帶魚之所以要用搪瓷大碗裝着是因爲裡面有紅燒醬汁,這東西在冬天晚上放門外會自然的凝結成凍,這就是漁家人很喜歡的魚打凍。
魚打凍不光好吃,還能將煮熟的魚保存更長的時間。
不管外島還是內地到了年根都有做‘凍’的傳統,像是內地做豬蹄凍、豬皮凍或者雞肉凍,外島則是做魚打凍。
冬天天冷,用魚打凍待客說不過去,所以這菜就沒上,上的以熱菜爲主。
涼菜主要是一道薰帶魚,這道菜雖然涼,但待客絕對能顯示出誠意。
因爲做起來複雜,而且用料也多!
漁家人一般不做薰帶魚,這做法是要先把帶魚段送油鍋中煎至兩面金黃後再放入事先調好的醬汁裡浸泡,經過時間熏製才能成。
醬汁太複雜,蔥姜水、料酒、醋、醬油、糖之類的都得齊全,還要油炸油煎,對物資匱乏的漁家人來說這有點奢侈。
不過薰帶魚確實好吃,口感有多層變化,是海島冬日絕妙美食。
滿滿一桌子帶魚做的菜送上來,技工中的組長羅旺盛笑道:“《林海雪原》裡的座山雕有百雞宴,哈哈,咱們人民羣衆吃上了帶魚宴,不錯不錯啊!”
另一個年輕的技工易成說道:“是,《林海雪原》是60年的吧?我那年剛出生,我聽我爸媽說,那兩年日子過的太困難了,看《林海雪原》裡土匪在威虎廳吃百雞宴的時候,可把他們饞壞了!”
王向紅回憶着說:“我們看到《林海雪原》的時候日子已經好過點了,是65年、66年左右吧?”
“差不多,”王祥海點頭,“第一次放映《林海雪原》是在公社,咱全隊幾乎都去了,好傢伙,公社大曬場被擠得滿滿當當!”
劉紅梅說道:“劍波同志真帥啊,當時我們姑娘就是衝着他去看的。”
“那肯定帥,演劍波同志的張勇手很英武,畢竟他是上過戰場的人!”其他人讚不絕口。
圍繞着老電影,大家好其樂融融的聊了起來。
而王憶和秋渭水靠在一起專心乾飯,特別是帶魚蘿蔔湯上桌之後更是趕緊開喝。
這道湯太鮮了,帶魚是今天剛出水的,蘿蔔則是做菜的時候才從地裡拔出來的,鮮上加鮮,味道無敵!
王憶喝的是連連點頭,一碗接一碗。
易成看到他喝的有滋有味就問道:“海魚做湯不腥嗎?你怎麼能喝得下去?”
王憶說道:“易同志你有所不知,剛出海的帶魚腥味是很淡的,你們覺得帶魚腥那是我們島上捕撈了帶魚冷凍後又長途跋涉才能送到你們的市場,時間太長,導致它們稍微有點變質,纔有了腥味。”
“你嚐嚐,這湯很好喝。”
他站起來給技工們舀湯,王祥海下壓手掌說道:“王老師不用這麼麻煩,哪位同志要喝湯把湯盆轉過去好了。”
他另一隻手在轉檯玻璃上一碰,菜餚便開始緩緩轉動起來。
海上夜晚格外森冷。
儘管爐子燒的旺盛,可還是有寒風往屋裡鑽,這種時候喝熱湯最熨帖。
大傢伙端着帶魚蘿蔔湯喝的‘呲溜呲溜’,技工們互相點頭,連連說好喝。
易成感嘆道:“咱們買到的帶魚滋味不行,只能做紅燒,否則也能做這蘿蔔湯該多好。”
“錯了,帶魚最多的做法是炸着吃!”羅旺盛說道。
結果他話音落下,秀芳端着一盤子炸帶魚上來了。
魚頭魚尾巴都被切掉了,送上來的是炸魚段,很肥碩。
高溫油炸,帶魚外表變成金黃色,這是裹了一層雞蛋麪糊。
海養雞蛋跟黃嘴油帶魚更配,這雞蛋煮出來的蛋黃或者油煎成的雞蛋都要比尋常雞蛋更黃,所以它用來攪拌麪糊炸出來也會更黃一些。
油炸把黃嘴油帶魚肉裡那豐富的脂肪給融化了,讓香味更突出。
這樣油炸帶魚表皮金黃酥脆,咬一口先是‘咔嚓咔嚓’的聲音,然後品嚐到內裡魚肉卻十分鮮嫩,飽滿多汁,特別香特別可口。
王憶吃了也說好:“黃嘴油帶魚是真好吃,比尋常帶魚好吃多了。”
羅旺盛急忙點頭:“確實太好吃了,這叫什麼?黃嘴油帶魚?我怎麼沒聽說過?”
王憶說道:“因爲這帶魚產量低,而且個頭小,一般就是在產地有名,進內陸反而不好賣,顧客們一看它長得瘦瘦小小就不感興趣了。”
“有句話說到位了。”王祥海笑道,“濃縮的都是精華!”
王向紅叼起菸袋鍋美滋滋的吸了一口,說:“等同志們走的時候,弄點風帶魚給他們帶上。”
劉紅梅點頭:“這主意好,風帶魚便於儲存和攜帶,不過黃嘴油帶魚是趕不上了。”
羅旺盛等人便道謝,說:“王隊長、龍哥,我們可不客氣了,你們帶魚太好吃了,我們回去也要學你們的這個做法來吃。”
王向紅說道:“風帶魚能紅燒能清蒸能燉湯,這沒問題,但就是做不了這個吃法——”
他回頭衝廚房喊道:“秀芳啊,魚生還不行嗎?”
秀芳也喊道:“老高叔還沒給送過來,應該是還不行。”
王憶一聽很感興趣:“魚生?刺身呀,這帶魚還能做魚生?”
王向紅說道:“能,這種吃法咱外島人不大熱衷,但其實真不錯,特別是黃嘴油帶魚最適合做魚生了。”
魚生就是生吃魚肉,海魚沒有寄生蟲,特別是帶魚這種深海魚更沒有寄生蟲,確實很適合生吃。
而黃嘴油帶魚出水後趁着新鮮來生吃,口感和鮮味都很出衆,當然難免有點腥味,這反而更刺激了。
主要就是黃嘴油帶魚肥,脂肪含量比尋常帶魚更高,這就導致它吃起來的口感好。
王憶奇怪的問:“切個帶魚而已,怎麼還得找老高叔?”
王向紅笑了起來:“沒那麼容易,黃嘴油帶魚太薄了,要生切可不容易。”
“再說了,吃魚生要蘸料,你老高叔很會調這個醬料,等你待會送來了嚐嚐。”
他又喊:“秀芳,把帶魚飯燜上你就過來吃飯,別忙活了。”
技工們紛紛說:“對對對,大妹子你別忙活了,夠吃了!”
“等等,帶魚飯?這怎麼做啊?帶魚跟米飯一起煮嗎?”
劉紅梅笑道:“當然了,把帶魚給切塊,然後放熱鍋裡翻炒一下子,把白米洗乾淨了,這時候先上鍋煮白米,等米吸水了,吸的差不多了,再把熱鍋裡的帶魚連油倒進去。”
“到時候等米飯燜熟了,飯香就與魚香融爲一體了,到時候一口魚肉一口米飯,一個人能吃一鍋呢。”
壽星爺笑道:“配上點酸辣蘿蔔纔好,好吃又開胃,我年輕時候真能吃一鍋!”
他們愉快的聊着天,王祥高過來了。
帶了個剛做好的飯盒,打開后里面是兩個大盤子,盤子上便鋪着魚生。
三條帶魚橫列在一個盤子上,魚頭魚尾皆全,然後身體上的肉貼片剃出來擺放在兩側,還有點肉跟身子連在一起呢。
很精緻。
王憶看後讚歎道:“喲,老高叔你這一手本事真不錯,這魚生做的真漂亮。”
王祥高笑道:“沒別的本事,就年輕時候跟着人學過這麼一招。”
他招呼一聲收拾了飯盒往回走。
王憶問道:“不留下吃兩口?”
王祥高說道:“早吃過了,吃的帶魚飯,這黃嘴油帶魚就是香,吃的我肚子鼓鼓囊囊,你們看。”
他挺直腰展示一下子,大傢伙便笑起來。
王憶送王祥高離開,回來後說道:“隊長,你看老高叔會做魚生、祥友叔會做毒魚,咱們隊裡不少人都有一手做海鮮菜上的絕活吶。”
王向紅抽了口煙眯着眼睛說道:“那可是,咱外島的人從小吃海貨,整體來說咱的廚藝跟國營飯店的師傅們不能比。”
“可是婦女們老漢們在竈頭前忙活了好多年,很多海貨做的很拿手,那火候絕對拿捏的準!”
“當然,他們做出來的這個菜可能那個品相沒有國營飯店的好看,可每一道菜的口味沒得說,絕對的好!”
王憶說道:“那等臘月裡咱們可以搞個廚藝比賽,把社員們發動起來,然後看看誰的拿手好菜出色,可以把竅門教給咱隊裡的廚師學徒。”
“這樣咱們大衆餐廳就可以有更多拿手菜了,生意變得更好,對不對?”
王向紅說道:“這個是可以的,那等着到時候咱們吆喝着問問吧。”
“來,先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菜上的差不多了,同志們舉起酒杯,幹一個!”
大傢伙舉起酒杯吆喝起來:“幹一個幹一個!”
“我幹了,你們隨意!”
“這酒也是好酒,來,王隊長、王老師,多謝你們款待呀!”
桌子上的菜以帶魚爲主,都是帶魚做的,但菜式多樣,並不單一。
等吃得差不多了,一碗碗香噴噴、熱乎乎的帶魚飯送上來,吃着帶魚飯填飽肚子,這場帶魚宴就此畫上圓滿的句號。
結束了漁汛大會戰,王憶回到天涯島後事情真不少。
學校這邊有一些行政工作,比如先進教師評選工作,比如學生準備期末考試的工作,比如學生開展五愛活動。
生產隊的事更多,磚窯廠開始安裝機器,衛生室來了牙醫,他又僱傭了一隊工人,這些從住宿到生活都要進行安排。
不過還好他僱傭了牙醫、僱傭了工人,給他減輕了工作壓力。
當時他參加縣裡的赤腳醫生研討會、表彰會的時候,縣裡頭就有個想法,說是要號召各公社、各生產隊,然後全民開展一場愛國衛生運動。
在這場衛生運動中,赤腳醫生要唱重頭戲,而王憶就是天涯島的赤腳醫生。
縣裡衛生系統是趁着冬天漁民活少加上便於開展一些髒活累活,所以要開展一次冬季兩管五改的工作——管水、管糞,改水井、廁所、畜圈、爐竈、環境等等。
這活動已經開展四五天時間了,不過王憶帶隊去參加漁汛大會戰所以不清楚這回事。
按照縣裡衛生系統的意思,每個村莊或者生產隊的赤腳醫生都要積極參與這場兩管五改行動,每天都要寫工作報告來進行彙總。
王憶就把這事扔給了牙醫倪凱旋,讓倪凱旋來組織這場行動。
天涯島秋天已經收拾過衛生了,所以這份工作要比其他村子更好開展。
但這把倪凱旋給難住了。
他是個江湖遊醫,吹牛逼一個頂倆,搞起集體活動就傻眼了。
王憶先給他指點了一下讓他組織起來,馬上要過元旦了,1982年即將走到結尾的日子,他要給學生籌備元旦活動,沒時間管兩管五改行動。
倪凱旋不瞭解怎麼開展行動,他就讓倪凱旋去鄰近的村莊生產隊找赤腳醫生學習。
這把倪凱旋弄的更是傻眼。
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你讓我去找人學習,這怎麼學習?這學個屁!
他隱隱感覺到,在天涯島衛生室的這份工作不好乾,這筆錢也不好賺。
但是想走更不好走。
天涯島四周都是海啊!
這讓他時不時的望海興嘆:啊,大海,你怎麼都是水!
12月是3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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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憶回來的晚,這樣留給他組織活動的時間可就不多了。
還好他的幫手多。
30號,又有幫手回來了。
麻六、王東義、黃大軍、陳進濤、曹吉祥等人都從滬都回來了。
未來有限公司的員工們浩浩蕩蕩的回到島上,天涯島派了船去迎接,帶回來好多東西。
其中有王憶提前準備好的小彩燈。
另外麻六還買了個好東西回來,這東西叫康樂球或者康樂棋。
王憶沒有聽說過這東西,不過他會玩,因爲康樂球很像是檯球!
這項活動的工具有三樣,檯盤、棋子和擊杆,其中臺盤四個角各有一個洞,下面連着網兜,就跟打檯球一樣,用杆子撞棋子,將棋子撞入袋孔爲贏。
就像檯球要通過白球撞其他球進洞一樣,康樂球也有母球或者母棋子——它用的都是棋子,跟象棋棋子一樣。
然後比賽時要用杆子撞擊母棋,母棋與目標棋子碰撞後,目標棋子進洞者獲勝。
天涯島的成年人都瞭解康樂球的玩法,看到他們帶着好幾臺康樂球檯盤迴到島上,社員們頓時沸騰了!
不管男人女人、老的少的都圍上來看,一邊看還一邊討論:
“呵,康樂球,咱們島上又有了康樂球!”
“多少年沒玩了?哈哈,是不是從65年批封、資、修開始就不讓玩這個了?”
“嗯,當時不讓玩不是因爲批啥的事,是有人用這東西搞賭博!國家肯定不讓黃賭毒這股歪風邪氣在人民社會中冒頭啊,所以就把它給禁了!”
對於檯球愛好者而言,打檯球是有癮的。
同理可以用於康樂球這項運動。
而天涯島上的社員都喜歡玩康樂球,沒辦法,五六十年代的時候能讓人娛樂放鬆的項目太少了。
一張檯盤撐起來,王向紅第一個拿起一根一米多長的杆子上去玩了起來:“誰跟我來一局?六子,你來!”
麻六笑着擺手:“我可不行、我可不行,我在滬都光忙着賣貨,沒時間玩這個,所以我打的不好。”
“我來!”回島上休息的大膽越衆而出。
人羣裡便有人開玩笑:“隊長、大膽,這打康樂球可是犯禁的,你們不遵守革命秩序呀。”
王向紅說道:“少給我亂扣帽子,我們這是在運動健身,是響應國家號召!”
“國家號召咱們打康樂球了嗎?”王憶問道。
王向紅笑道:“那倒是沒有,但22號的時候李寧同志在南斯拉夫薩格勒布舉行的第6屆世界盃體操比賽中取得佳績,他一個人奪得了男子全部7枚金牌中的6枚!”
“國家號召人民羣衆向李寧同志學習,熱愛勞動、熱愛運動,咱們打康樂球這不就是在運動嗎?”
“來,大膽你別說我欺負你,你先來!”
祝真學聽說島上來了康樂球很感興趣,也揹着手過來了,表示待會要跟五年級班主任沙生泉較量一番。
當天這康樂球便被利用起來,好幾張桌子撐在操場上,然後社員們就頂着寒風圍着看,不斷有人上上下下的打擂臺。
王憶沒去看,學生們也沒去看,各個班級都在忙活。
彩燈、綵帶之類的都已經帶到了,於是王憶指揮着五年級的學生去進行佈置——
今年的元旦晚會在教室最大的統一舉辦,正好天冷,就讓學生們擠一擠。
舞臺設置在講臺上。
沒辦法,教室裡的桌子都是當時軍營撤銷的時候,戰士們用磚頭水泥幫忙壘砌而成,暫時拆不掉,得等着重建校園的時候再統一拆掉。
想起這回事,王憶對旁邊的秋渭水說了一聲:“小秋老師,等你跟隊長說一說,該讓木工對給咱們學生準備桌椅了,看看怎麼來通過生產隊的名義買點木頭用。”
秋渭水說好,轉身就去找王向紅了。
她是育紅班的教師,也算是校長秘書了。
白天有事秘書幹。
她幫了王憶這個校長很多忙。
綵帶彩燈攤開,積極的學生馬上開始行動起來,收拾窗臺、挪凳子,清理教室,踩着窗臺在四周牆壁和窗戶上佈置燈光和綵帶。
王憶在教室裡走着研究着,讓王狀元、王新釗幾個大個子的學生去把天棚也給佈置起來。
他還在頂棚上掛了個燈球,準備元旦之夜來一曲rap:兩個食指就像兩個竄天猴,指向閃亮的燈球……
王向紅打康樂球打過癮了,接到秋渭水的消息後便披着大衣走過來,說道:“王老師,忙活着呢?”
王憶拍拍手說:“不算忙,就是明天辦個元旦晚會,我領着學生們佈置一下。”
王向紅咂咂嘴:“陽曆年而已,還用這麼重視?還要辦什麼晚會?這是洋人的節日,咱中國人過新年!”
王憶說道:“是,這確實是洋人的節日,但咱們國家現在正在積極跟歐美接軌,以後學生們肯定會接觸到西方文化。”
“我現在開始領着他們接觸,不是爲了搞時髦,是想帶他們形成文化認知方面的正確三觀。”
“這就跟大禹治水一樣,宜疏不宜堵,得讓他們現在就開始知道洋人的文化是什麼樣、是怎麼回事、有什麼魅力有什麼侷限性。”
“這樣以後他們進了城接觸到相關文化的時候,纔會保持客觀態度。”
王向紅聽他說的有道理便點頭:“是,就該這樣。”
“然後我聽小秋老師說你準備給學生們換新桌椅?是不是等校舍修起來以後換桌椅?”
王憶說道:“對。”
王向紅笑道:“那不着急,等到咱修校舍的時候再開始做就行了,你老高叔幹這些木工活得心應手,他手下人又多,所以不着急、不着急。”
王憶說道:“得着急,因爲我需要的桌椅不是你以爲的那種簡簡單單的木頭桌椅,而是需要能調整高度的新式桌椅!”
王向紅愣住了:“調整高度的新式桌椅?這是什麼東西?”
王憶比劃着說道:“先修起正常的課桌,但是要矮小一些,然後四條桌腿下面可以接上粗鋼條。”
“鋼條帶卡子,通過調整卡子可以調整桌子的高度,以適應不同身高的學生所需——這樣可以保護學生的眼睛和腰椎、脊樑骨。”
王向紅聽明白了這桌子的構造,但遲疑的問:“用得着這麼先進嗎?”
王憶說道:“咱們修起新學校、新校舍,肯定得用新一套的桌椅,這樣才能體現學校和生產隊的先進性啊!”
王向紅歪頭琢磨一下,問道:“可是鋼材怎麼買?”
王憶說道:“我來買,你讓老高叔準備做桌椅就行了,具體構造我會帶着設計圖紙跟他協商的。”
“還有油漆,油漆不用生產隊準備,我來準備。”
王向紅點點頭道:“那行,我大概明白了,這就去找大高說一說。”
31號轉天就到。
五年級的學生們無心學習,不是盯着五顏六色的小彩燈就是盯着碩大的燈球看。
他們太好奇了。
其他年級的小學生情況強不到哪裡去,他們班級沒有收拾出來,上課時間看不到什麼,於是他們就在下課時間往五年級跑。
鑽門口的、趴窗戶的,有的看、有的還想踩着窗臺上去摸摸,但都被王新釗給制止了。
磚窯廠那邊用了兩天把機器給組裝起來,然後就要開展試運行了。
這年頭沒有查環保的,機器可以露天運行——冬季只是風大,沒有多少雨雪,只要等到來年春天用彩鋼瓦建起簡單廠房就行了。
沒有廠房也就不需要除塵機,他們磚窯廠需要的設備主要是四樣:
攪拌機、配料機、砌塊成型機、自動碼垛機。
31號下午試運行,王向紅去看了,一些沒事幹的社員也跟着去看了,王憶沒去。
今天對他來說挺有特殊意義的。
這是1982年的最後一天。
當今天結束,他在這片時空就要進入1983年了。
1982年是他的生命中最有意義的一年。
他很捨不得這一年。
但時光就是這樣,不會因爲任何人的意志而停止走動。
傍晚的時候王向紅和社員們回來,笑逐顏開,對未來充滿憧憬。
機器運行很成功。
之前於文山已經送來了一船煤炭,磚窯廠的車間也蓋好了,接下來就是開着他們自己的運輸船從相公島去買土,然後磚窯廠便可以正式生產磚頭了。
王向紅終於等到了磚窯廠開工的這一天,不過能不能燒出磚頭還不好說。
只有燒出磚頭他纔可以徹底放心。
一旦燒出磚頭,那他就要準備給王憶蓋新房,給生產隊整個改頭換面!
他回來後找王憶說這件事,王憶說道:“盛專家有數,隊長你把心放在肚子裡就行了,咱們的磚窯廠肯定能燒出磚頭來。”
王向紅樂呵呵的說道:“好好好,我等着這一天。”
“明天是新的一個陽曆年了,挺好,咱們今天把機器設備給調製好了,這是給1982年劃了個完美的句號呀!”
“等到1983年燒出磚頭來,哈哈,燒出來的還是紅磚,那叫什麼?那叫開門紅!”
“1983年開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