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工人新村一時之間可熱鬧了。
太熱鬧了。
裡裡外外的都熱鬧。
有人在街上先吆喝起來,人未見聲先到:“都快來看啊,有人搞破鞋啦,一號樓裡在搞破鞋——露腚啊!”
這年頭不管在農村還是城裡,基層老百姓都缺乏娛樂活動,所以特別愛看熱鬧。
毫無疑問,抓姦這種事自古以來就是熱鬧中總統山級別的存在,聽見有人嚷嚷着抓搞破鞋的,周邊幾個樓房頓時轟動起來。
好些人匆匆忙忙的從家裡鑽出來,有的趿拉着鞋子、有的掐着饅頭筷子,還有的端了一個飯碗,一邊跑一邊喝。
“哪呢哪呢?哪裡有人搞破鞋?”
“哎哎哎,別、別撞我啊,我手裡滿滿一碗飯呢,今天我家喝小米粥……”
“你家喝尿也沒人管,好像是一號樓在搞破鞋?是不是康曉敏那娘們搞破鞋?草,我早說了這娘們一天天的描眉畫眼塗嘴脣不幹好事……”
“那她咋不跟我搞啊?”
街道上嘈雜的聲音從窗戶傳進來,緊接着是錯亂沉重的腳步聲和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孫爲民終於反應過來。
他先驚恐的上去搶康曉敏身上的被子,自強一個箭步撲上去將他給摁倒在牀上,掐着他後脖和肩膀怒吼道:“你還敢!你現在還敢碰我媳婦兒!”
擠進來的人越來越多。
孫爲民知道事情鬧大了,他心亂如麻,但現在必須得強自鎮定!
於是他奮力推開騎在身上的自強,趕緊抓了個牀單圍在身上喘着粗氣吼道:“你們幹什麼、幹什麼,不是,快那個、那個抓住康曉敏,她她她——她要強女幹我!”
一聽這話,王憶大開眼界。
孫徵南這邊倒是很瞭然,他幫徐橫解脫困境後說道:“主任同志現在懵了吧?腦瓜子成漿糊了吧?這是喝多了開始說胡話了吧!”
來看熱鬧的把房間堵得嚴嚴實實。
聽了孫爲民的話他們嘻嘻哈哈、笑逐顏開。
人羣裡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好啊,你孫主任平日在我們羣衆面前張口黨紀閉嘴國法,結果私下裡就幹這個?”
“對,你整天拉着窗簾原來是怕被人瞧見搞破鞋啊!”
“誰去打電話把他們單位領導叫過來?這件事情太惡劣了、影響太惡劣了啊!”
“哎哎,自強你先別打、先別打了!好傢伙,你不會打架啊,先扒拉他身上的牀單子呀!”
自強突然之間又爆發了,爬起來衝着孫爲民就是一拳。
孫爲民跟他毆打在一起,竟然佔據了上風。
但自強有羣衆基礎,有人給他出謀劃策,有人直接上去以勸架的名義拽住了孫爲民讓自強給他猛掏了兩拳。
也有人想幫孫爲民一把。
他們往前擠,低聲說:“都愣着幹嘛?趕緊給孫主任找個臺階呀!”
“就是,鬧這麼難看——別擋着我,我去幫幫他。”
然後還有人說:“別傻了,什麼孫主任,以後叫他就要叫老孫了,他這主任幹不成了!事情鬧成這樣,你們等着瞧吧,組織上肯定處理他!”
一聽這話,衆人覺得有道理,於是本來想去幫他一把的人又退縮了。
孫爲民這邊慌張到絕望。
這年頭在生活上犯錯誤是絕不允許的,亂搞羣衆的妻子、擾亂羣衆夫妻關係甚至是罪名。
孫爲民絕望之下亂了陣腳,喊道:“你們幹什麼、幹什麼啊,我不是搞破鞋!是康曉敏、是是是這娘們強女幹我啊,組組織上要給我主持公道啊!”
王憶聽他這麼說,急忙熱忱的拿起了話筒:“強暴是刑事案件,發生刑事案件必須報警!”
好傢伙。
這貨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要把事情往大里鬧。
既然這樣那就鬧吧!
康曉敏聽到孫爲民屢次三番的強調這件事頓時炸毛了,她哭哭啼啼的罵道:“姓孫的你不要臉!是你強女乾的我!第一次是你強女乾的我呀!”
“我那時候都不知道我家屋頂是暗道!那天你喝醉酒跳下去把我強女幹了!是你先把我強了,後來又威脅我又誘惑我,給我錢、給我承諾找工作……這都是你!”
羣情譁然。
自強聽後‘嗷’一聲嚎叫,不要命的撲倒了孫爲民連哭帶嚎的衝他開始掄王八拳。
王憶聽的連連倒吸涼氣。
這傢伙……
事情鬧更大了。
真牽扯上刑事案件了!
這事真是層層加碼呀!
這孫爲民身上還真是不少事,還真該跟組織去交代交代!
報警電話打出去。
涉及刑事案件而且跟體制中人有關,事情鬧的很大,先是街道治安所來人,隨即因爲十一個工人新村都被鬧騰起來了,治安員趕緊給領導打電話,最後連莊滿倉都來了。
而這時候王憶已經回去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這事他們不能在裡面牽扯的太深,否則讓教體局知道他們的後勤主任抓姦事宜是他們一手操辦出來的,恐怕不會給他們送感謝信,而是會給他們送一首歌:
《涼涼》!
他們踏着夜色回去,徐橫和孫徵南討論的熱烈。
討論康曉敏的身材。
徐橫特別遺憾,他當時已經很努力的想爬到樓上來了:“可惜我的虎背熊腰耽誤事了。”
孫徵南撇嘴說:“那道偷情天梯恰好卡住了你的屁股,我都看見了,所以這跟你的虎背熊腰有什麼關係?你明明是屁股大,讓你整天練練練,現在好了,屁股練大了。”
“你說你把屁股練這麼大幹什麼?想生男娃呢?”
徐橫聽到這話很不開心,爭辯道:“你、你怎麼憑空污人清白?誰的屁股卡住了?我就是腰卡住了,我腰太粗了。”
“沒你屁股粗呀。”
“咱能不能不聊屁股的事?”
“但你就是屁股卡住後爬不上來的呀。”
“王老師你怎麼不說話?你在想什麼?你能不能給我主持一下公道?你看他說什麼、班副一個勁說我的屁股。”
王憶開着船琢磨道:“明天下午我得再來縣裡一趟,找莊局打聽打聽這個事的情況,孫爲民恐怕要吃牢飯啊。”
徐橫積極的說:“帶上我。”
王憶說道:“明天下午有你的課程。”
徐橫繼續積極:“我調一下課,主要是我去縣裡不是打聽這些小道消息,我要跟小燕聊文學。”
王憶和孫徵南對視一眼,紛紛振奮精神,八卦之火開始熊熊燃燒。
徐橫說道:“我說的是真的,明天我要跟小燕約着去縣圖書館……”
“你說這不是巧了嗎?我也得去!”王憶一拍船舵哈哈大笑,“我要去圖書館借一本縣裡各公社和村莊的詳細地圖,給其他生產隊打井用。”
他確實要去一趟圖書館。
去借一本地圖回來複印。
順便看看徐橫和霍曉燕的第一次約會。
他們回到天涯島的時候天色還不算晚,一片墨黑嵌碧穹,驚濤駭浪卷崢嶸。
今晚天象不好,看起來明天有雨。
生產隊裡不少人家在門口忙活着收拾魚鯗蝦米,看見王憶回來便紛紛往他懷裡塞品質上好的魚鯗。
王憶一路走回去,光魚鯗就拎了四五十斤,而他身後的徐橫和孫徵南拎的更多。
這麼多魚鯗到手,第二天那沒的說,就用魚鯗做午餐。
學生們家裡不缺魚鯗,他們到了冬天吃的最多的便是魚鯗,可學校大竈上的魚鯗格外好吃:
很簡單的做法,上鍋用油蒸!
這個油是調和油,用豬油和花生油調和過,配上魚鯗撒上蔥絲薑片,蒸出來的魚鯗油光發亮,盤子裡往往有一層的油滷。
很饞人。
漏勺選來蒸的魚鯗都是鹹曬魚鯗,這種魚鯗曬的過程中抹了鹽巴或者有些是先用鹹水煮熟再蒸,所以比較鹹,是專門的下飯菜。
鹹曬魚鯗放入油盤子裡使勁蒸,曬乾的魚肉蒸的鬆軟了,裡面的鹽分被蒸到了油水中。
如此一來魚鯗本身不太鹹了,倒是下面的油水帶鹹滋味。
同時大竈上的鍋子全蒸了餅,前後蒸了兩鍋,畢竟冬天到了,天氣冷了人更能吃了,加上學校的學生也多了,三口鍋十來個蒸籠不夠用了。
王憶準備再加上兩層蒸籠,同時他也在大竈裡開了三臺火爐,準備再弄一批小蒸籠來查漏補缺。
這些他懶得去市裡買,直接回了一趟22年給邱大年發了信息,讓他買籠屜送入倉庫中去,同時他也給倉庫裡放了一批魚鯗和海米,都是質量上佳的優質產品,可以在飯店做硬菜。
正好今天還要去縣裡,於是他準備到時候從縣裡帶回來,就說在縣裡買的。
學生們一人一塊厚厚的白麪大餅配上一碗魚鯗。
魚鯗切碎做了拼盤,裡面舀了一勺子油水,看起來這魚鯗就像是泡在半碗油裡。
這傢伙確實味道很好。
很香。
用厚厚的大餅蘸上油水一下子把餅給滋潤的油乎乎,塞進嘴裡味道很簡單很實在:
噴香!
要是這時候再往嘴裡塞一塊魚鯗。
那滋味就便有所大變了:
鮮美!
教師們在辦公室吃飯,都是大餅配魚鯗,吃的讚不絕口:“新鮮魚鯗味道不一樣,好吃!”
王憶看到王向紅趴在辦公桌上寫寫畫畫,便給他也送過去一碗魚鯗和大餅。
老隊長立馬衝他擺手。
王憶說道:“哎呀,隊長,吃吧、吃吧,以後我準備咱隊里正式建樓房的時候還要建一個食堂,到時候跟學生的大竈合併到一起,把三組長叫回來,與漏勺共同負責這個食堂。”
“到時候咱們社員不用自己做飯了,他們只要一心爲集體勞動即可,吃飯就來食堂吃,免費!”
王向紅一聽本能的覺得不行:“重走公社化大食堂的道路?吃飯不要錢,老少盡開顏。氣死帝修反,幸福萬萬年?”
“不行,這不是開歷史的倒車嘛!”
王憶說道:“隊長,今時不同往日,以往爲什麼這個大食堂開不起來?主要原因就是……”
“就是社員們太能吃了,開大食堂免費吃飯,大傢伙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態,那是拼命地吃,金山銀山也能吃垮。”王向紅搖頭說道。
他還反問祝真學:“祝老師,你肯定是吃過大食堂的對吧?當時縣裡都折騰不起來,對不對?”
祝真學放下手裡的大餅和筷子,點燃一支菸陷入回憶中:“58年的事吧?這事我記得很清楚。”
“那時候縣裡搞人民公社,然後各家大隊普遍辦起了食堂,我還因爲有文化,而被縣裡邀請爲大食堂籌辦專項委員會的委員呢。”
“常務委員。”祝晚安補充一句,“以前我小時候,我爸可沒少跟我說這些事。”
祝真學樂呵呵的說道:“雖然說最終這辦成了荒唐事,但當時辦的是真熱鬧。”
黃有功擡起頭說道:“這事我有印象,嘿嘿,我還去縣裡吃過呢,縣裡第一食堂是用的當時的海軍禮堂,對不對?”
祝真學點點頭:“對,部隊支持咱們工作,貢獻出了海軍禮堂作爲新食堂,當時全縣機關幹部、各大隊領導幹部都在裡面開過誓師大會。”
“當時我們委員會討論了怎麼指導各大隊徵用適合辦食堂的民房,怎麼調集桌椅板凳,怎麼錄用合適的食堂炊事人員,怎麼供應糧食等等,然後從全公社到全縣推廣正式開辦大食堂。”
黃有功嘿嘿笑道:“咱縣裡弄的挺好的,吃飯不要錢,我記得一開始吃的格外好,供應米飯、供應菜餚,當時我大哥在縣裡修路,領着我去吃過一頓飯。”
“菜是張網捕撈上來的紅蝦,烤熟了一碗一碗的端上桌子,還有一大桶一大桶的米飯,誰來了就自己拿着吃。”
祝真學說道:“對,其實當時的菜餚主要是海貨,縣裡和各公社也考慮到了資金問題,沒有那麼多錢去市裡呀內地呀採購蔬菜和副食品。”
“就把海貨一擔一擔的往食堂裡挑,當天捕撈到什麼老百姓吃什麼。”
“即使這樣也辦不下去,當時咱們講究全國同志一家人,誰來了進食堂都能吃。”
“這樣吃不了兩三個月縣裡財政支持不住了,改成只供應米飯。”
“慢慢的困難年代來了,各大食堂強調出飯率,炊事人員怕虧損,讓社員吃的總是感到不足量、吃不飽,這樣最後就辦不下去了。”
王向紅抽了口煙說道:“就是這麼回事,辦不下去啊!”
“大傢伙吃自家飯的時候還剋制,吃個差不離就行了,這吃起公家飯來那真是,跟養豬一樣,當時老百姓還有個口號——”
“只要撐不死、就往死裡撐!”
教師們紛紛笑了起來。
他們很理解這點,因爲他們也是從餓肚子的日子一路走過來的。
王憶說道:“隊長你們說的我都懂,可現在跟以前不一樣呀。”
“以前那是物資匱乏,所以辦不下去,現在咱們社隊企業那麼多買賣,一天進賬多少你清楚,只是供應社員們吃個飯,還怕被吃垮了?”
說着他問祝真學:“祝老師,那時候是不是物資很匱乏?”
祝真學贊同的點點頭:“緊缺的要命,當時真是什麼東西都要票,糧票、油票、布票、糖票這些不說了,現在還在用,當時到了夏天甚至還有水票。”
“要用淡水也得有票才行!”
“這樣更別說肥皂、煤油、香菸、老酒之類的生活日用品供應票!”
黃有功說道:“你們城裡人還有票,我們鄉下人連票都沒有。”
祝真學嘆氣說:“當時有票也沒用,供應的少,我記得59年二季度開始,城裡是每個月每人只供應固本牌肥皂四分之一塊,四口之家才能供應一塊。”
“還好,我家裡當時已經有三個娃了,能買到一塊多一點的肥皂。我一般每次買一塊,多出來的那四分之一給我一個單身的同事。”
“我那同事是個光棍漢,單身一人,要是隻買四分之一的肥皂那就跟橡皮一樣大,怎麼用嘛?”
黃有功笑嘻嘻的說:“當時咱外島有一首打油詩,一兩老酒紅皮膚,半斤火油抹黑路,三尺布票遮屁股,哈哈!”
王向紅跟着笑。
他也知道這首打油詩。
王憶說道:“限制集體大食堂的唯一原因就是物資供應不足!但以後咱們國家經濟會發展起來,咱們生產隊的生產力也能發展起來!”
“搞集體大食堂沒問題的,可以解放社員們在竈臺間浪費的精力,增加社員們對隊集體的歸屬感,隊長,這是好事,真是好事!”
王向紅說道:“我知道是好事,我怕讓社員們把生產隊給吃垮。”
王憶笑了起來:“分紅沒分垮,結果吃飯給吃垮了?”
他搖搖頭。
其實他想搞集體食堂來供應社員還有一個因素。
健康。
合理控制油鹽更健康。
王向紅想想吃隊集體用的是隊集體收入,分紅也是隊集體收入,這樣是一個水庫往外出水,好像影響也不會像自己想象中那麼大。
王憶拉了他一把,又低聲說:“隊長,你想想,咱社隊企業現在收入多厲害?對吧?”
“以後辦起磚窯廠還有其他的生意,收入只會更多。”
“錢多了得分紅,分紅多了社員們心就野了,老話說的好嘛,男人有錢就學壞!”
“所以咱們得從隊集體的層面去合理利用收入,不能一個勁的給社員們發錢。”
王向紅抽出菸袋嘴,默默的點點頭。
給社員們家家戶戶建新房將是生產隊最大的支出,但他合計過,生產隊的收益足夠支撐隊集體給社員家家戶戶建起新房來。
如此一來等到新房建完,到時候錢還真不一定好辦。
看到他被自己說動,王憶笑道:“而且,咱們隊裡要是辦起食堂,社員們衣食住行都是生產隊解決,這樣是不是特別能增加社員們對大集體的認同感?”
“咱們不是想要爭取先進隊集體的榮譽嗎?到時候別說公社和縣城,就是整個翁洲市又有能比咱們更先進的村莊集體嗎?”
王向紅跟着笑了起來,他說道:“確實,不過那啥,我這會正在研究的就是爭取先進隊集體的事。”
“過去半個多月來,不斷有外隊的單位過來參觀學習,我介紹了咱們生產隊發展的經驗,也虛心的向他們進行請教。”
“咱們生產隊別的問題不大,主要是這個耕田問題是個大問題,太缺地了!”
提起這個他臉上的笑意便消退了。
一時之間有些惆悵。
這下子王憶沒辦法了。
他總不能從22年往這邊帶泥土吧?
但王向紅自己卻有想法,他說道:“實際上咱們島上也不是說沒有田地,就是田地的質量稍差,以前覺得不值得開墾。”
“這下子小雪的帶魚汛過去,咱們生產隊進入漁閒時期,我琢磨着或許可以發動社員們搞個冬季開荒的活動。”
“而且咱們現在有了打地機,一些荒田泥土板結就不怕了,大不了多打它幾遍的地。”
“打兩遍三遍不行就打五遍六遍,還不行直接打它個十遍八遍!”
王憶說道:“這個可以,我可以找同學打聽打聽,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適合開荒用的機器,到時候買一臺,這樣進行輔助開荒。”
王向紅如今已經被機器的能力所折服。
所以他一聽王憶的話便笑逐顏開:“好啊,你去打聽打聽,該多少錢咱準備一下,要是還有能開荒的機器那必須買一臺。”
22年的漁民最看重的東西是漁船。
因爲漁船是生產工具,有了漁船就有了錢,而在那年頭的中國,有了錢等於有了糧食、有了房子有了一切。
在82年不一樣。
這年頭的老人都經歷過餓死人的年代。
他們對糧食有着刻入骨子裡的偏執,哪怕是漁民也是這樣,誰家裡成了萬元戶大傢伙不太羨慕,羨慕的是承包了優質農田的人家!
在王向紅眼裡,隊裡開荒出農田是比蓋起房子都要重要的事!
蓋房子是面子活。
有了農田那是能活下去。
兩人就着蒸魚鯗吃大餅,一邊吃一邊討論島上開荒的工作。
正好王憶下午去圖書館借地圖,到時候多複印幾張地圖,甚至可以去22年擴印一下,到時候對着地圖研究更精確。
徐橫這邊只吃大餅沒吃魚鯗。
他嫌魚鯗有腥味,怕影響他在霍曉燕面前的形象——
本來他長得是高大威猛還有滿肚子墨水,可以說是文武雙全,到時候霍曉燕被他外形給迷住了,然後醉倒在他懷裡。
到時候他必然是微微一笑要上去熱吻一番,可要是吃了魚鯗那兩張嘴一對讓人家吃到一嘴的魚腥味,這算什麼事!
王憶覺得這貨還是挺能做夢的。
不過大炮是他在82年的左膀右臂,這貨的終身大事他肯定得在意,於是就給他好好一頓捯飭。
理髮、刮鬍須,送他墨鏡、給他羊毛衫和整套保暖內衣,這樣徐橫不用穿運動服,可以繼續穿那身春秋裝的機長制服。
這身衣服夏天冬天穿其實不合適了。
但王憶忘記給他和孫徵南額外準備服裝,都是給學校老師一起配了身秋裝,這樣今天的事提醒了他,他還得給老師準備冬裝,給徐橫和孫徵南準備一身別樣的冬裝——
藏青冬色的保安冬季執勤服應該不錯!
徐橫對當前一身很滿意了。
這傢伙戴上墨鏡、白帽子,戴上皮手套,王憶又給他噴了點香水:
說實話這貨是衣架子,好好一捯飭、一打扮,要不是王憶取向正常,這會都忍不住要撲倒徐橫了。
他們兩人去碼頭等客船。
小爺出來幫工縫補漁網,看見徐橫這麼打扮就問道:“徐老師要去相親?”
王憶哈哈大笑:“差不多吧,小爺你看出來了?”
王真剛點點頭。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徐橫,搖搖頭說道:“年輕人爲了女人,真是什麼苦頭都能吃,春夏穿的制服,你這小雪的時令裡還往身上穿?真是沒受過凍!”
“跟我走一趟!”
他拍拍手領着徐橫去了小離島。
過了一會徐橫出來。
王憶打眼一看。
靠——
青黃色的將校呢大衣!
徐橫的機長制服外面配上了將校呢大衣,這樣他戴着大檐帽、戴着墨鏡,一身將校呢大衣加上一副白手套,整的跟個真將官一樣!
不知道王真剛這身將校呢大衣哪裡來的,但他收藏的很好,顏色沒有脫落、呢毛沒有脫落,整件衣服棱角分明、筆挺修長,尋常人穿上也有一種軍人的氣質。
而徐橫是正經在戰場上手刃過外敵的悍卒,他跟這身衣服很配,遠遠一看,一種軍人英姿颯爽的威懾感撲面而來!
碼頭上的社員看到後也紛紛放下手裡的活來打量徐橫,指着他嘰嘰喳喳、讚歎不已。
徐橫這邊面色肅穆,在氣質這一塊拿捏的死死的。
正好此時公社的客船途經天涯島,王憶和徐橫上船去了。
他們這一上船,滿船的人都在盯着徐橫看。
徐橫摘掉大檐帽放在膝蓋上,抿着嘴脣默默的扭頭看向窗外。
氣質深沉,表情冷酷。
這一刻郭達-斯坦森見了也得甘拜下風。
現在的徐橫就是富婆最愛!
王憶估摸着帶他去22年的滬都街頭轉一圈,他當天能收到幾十份的報價!
王老師再度慕了。
他問道:“這呢子是五幾年時候配給軍隊將校級軍官的吧?小爺怎麼有一身呀?他的軍銜還能這麼高呢?”
徐橫淡淡的說道:“小爺說是有人送他的。”
“至於誰送的?我不能說,我答應過他要保密。”
王憶怒道:“滾,這一身衣裳你好好穿,以後是我的了!我回去就跟小爺要走!”
這貨太裝逼了。
徐橫聽到這話裝不下去了,說道:“校長你身材不行,穿不起這身衣裳來,還是我……”
“你穿的已經有點小了,我一米八我還穿不起這件呢子大衣?”王憶冷哼一聲。
這次輪到他冷酷了:“回去我就找小爺要走這件大衣!”
船上的人悄悄打聽徐橫身份。
然後有人仔細看過後說道:“這不是天涯小學的徐老師嗎?他換一身衣裳、理了頭你們就認不出來了?都什麼眼神!”
聽到這話船上乘客恍然大悟。
一個漢子咂咂嘴說道:“主要是戴了蛤蟆鏡——說起來徐老師是戰鬥英雄、人民功臣,難怪有這樣一身軍裝,真是太好看了。”
徐橫對這些話視若未聞。
但側首聽的很認真。
好嗨喲,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高潮,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巔峰。
王憶成了襯托紅花的綠葉。
可明明我更帥呀!
他只能無奈的嘆息。
上岸之後徐橫僱了馬車拉他們去縣裡。
他這麼一身打扮可不能走路,泥土路塵土飛揚,跟他身份不太相符。
王憶蹭車。
進了縣城徐橫衝他揮手:“你去找莊局吧,我去圖書館。”
王憶說道:“我不,我也要去圖書館,不是,我要先去圖書館,先借閱圖書!”
先八卦,先看熱鬧!
徐橫沒轍。
他曾經這麼八卦過王憶和秋渭水,如今王憶是報仇!
縣裡的圖書館在青年大街。
這是一座修建在十多層臺階上的三層建築,以前是國黨在縣裡的檔案所,解放後被修爲圖書館。
圖書館的外牆重新粉刷過了,上面有標語:讀領袖的書、聽領袖的話、按領袖的指示辦事、做領袖的好戰士;解放思想、科教興國……
往前面是一溜花壇,裡面有花有冬青,這個時節花已經凋謝,唯有冬青依然碧綠。
這年代的人民特別熱愛閱讀,或者說他們熱愛學習,特別是年輕人和中年人,他們要把過去丟失的那些時間補回來,所以儘管今天是禮拜二不是週末,但圖書館前面還是人來人往。
兩人趕到的時候霍曉燕還沒有來。
徐橫得意洋洋的看着王憶:“我掐算過時間了,總不能讓小燕在寒風裡苦苦等待我吧,那樣我會心疼她的,所以你想看我倆的熱……”
“咳咳。”已經走到門口的王憶咳嗽一聲往裡使眼色。
嫵媚動人的小少婦正在門內仰着頭、揹着手看向大廳裡張貼的‘閱讀公告’。
大冷的天她穿的是一件花布棉襖和棉裙子,有些土氣,但她人長得俏麗,所以穿出了別樣的風情。
俏生生的,標準的別人家的小媳婦兒。
徐橫看到後眼神直接直了。
還好他戴着墨鏡。
剛纔他以爲霍曉燕沒來所以說話很直,這會弄的期期艾艾不知道說什麼好。
還是霍曉燕‘偶然’一扭頭看見他,驚喜的笑道:“徐老師你來了?”
驚喜是真的。
她看到徐橫的衣着扮相後眼睛裡的光彩是不會騙人的。
徐橫摘掉墨鏡尷尬的笑道:“你、你來的這麼早?我我我,說真的哈哈,我以爲你會來的晚點,哈哈,沒想到你來的這麼早啊,真是讓我怪不好意思的……”
王憶確認了。
徐橫這個損sei私底下死不要臉,跟個臭流氓一樣,但真到了明面上該真槍實彈了他表現的跟個小處男一樣。
對男人是王者,對女人是青銅。
他從拎着的包裡拿出兩個塑料小水壺,遞給徐橫一杯又去遞給霍曉燕一杯, 說道:“霍曉燕同志,這是我們徐老師給你們倆準備的熱豆漿,他說今天天冷,給你暖手暖胃用的。”
“你快嘗一嘗是否合口味吧,這是我們生產隊自己磨的豆漿,希望你能喜歡。”
徐橫沒想到王憶拎着的包裡還有這東西。
寒風刺骨,他一下子心裡暖洋洋的。
校長,還得是你!
王憶沒有當電燈泡,他給了豆漿之後把提包遞給了徐橫。
他準備的可不止是熱豆漿。
徐橫今天跟霍曉燕的約會是第一炮,這一炮必須得打的響亮,所以他幫徐橫是下過工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