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這裡蹲下,大膽立馬掏出紅塔山往外砸出一支恭敬的遞上來:“王老師,抽菸。”
“對,王老師你抽菸。”王東陽也給他遞煙。
王憶納悶了。
你們是腦子壞掉了嗎?我不抽菸這件事全隊都知道,你們給我遞煙幹什麼?
徐橫也在這裡聊天,他看到這一幕便叼着煙嘻嘻笑。
王憶又納悶,人家給我敬菸你笑什麼?
然後他很快明白了徐橫笑什麼了,正是因爲他不抽菸所以大膽和王東陽纔會給他遞煙,如果他抽菸兩人是不會給他遞煙的:
他們不是真要給王憶上煙,只是要向燈下聊的外隊人顯擺手頭上的紅塔山。
兩人的目的達成了。
看見他們手裡的煙有外隊的青年湊上來驚奇的問:“咦,這是什麼煙?我沒見過這樣的盒子。”
“你肯定沒見過。”王東方懶洋洋的說,“這是紅塔山,滇省捲菸廠剛出的名貴香菸,帶菸蒂的,用硬盒包裝,咱公社的幹部還抽不上這煙呢。”
又有人聞聲而來:“哦,這就是紅塔山啊?大膽你行呀,竟然抽上硬盒煙了。”
大膽得意又故作謙虛的擺擺手:“是市裡一個單位支援我們隊裡的,我們老煙槍一人給了一包。”
“市裡單位支援你們生產隊的?哪個單位啊?”湊上來的青年問。
徐橫默默的挺起了胸膛。
很結實。
就跟衣服裡面塞了兩盤鐵一樣。
周圍的外隊人見此肅然起敬:“這位同志就是那單位的?”
徐橫咧嘴笑:“不是。”
外隊的社員頓時無語:“不是你挺起胸膛幹什麼?”
徐橫說:“沒挺胸,是胸脹了。”
旁邊的青年嘀咕道:“這個單位怎麼不支援一下我們生產隊?”
大膽咂咂嘴說:“這還用問?丁友珍你們多寶島現在可是大先進,我們天涯島不行,我們是大落後,所以城裡的單位支援我們發展。”
丁友珍訕笑道:“沒、沒,我們先進啥?你們天涯島才先進呢。”
“外面傳我們天涯島是大落後,你們多寶島可沒少參與。”王祥進說道。
他掏出紅塔山抽了一根,想點燃火柴卻被海風擋住了。
旁邊的漢子過來給他擋住風:“快點。”
王祥進成功點燃,又遞給這漢子一根菸,漢子急忙接住,高興的借了他的菸頭點燃一起抽了起來。
王憶算是看明白了,隊裡這幫人哪想着把他叫過來聊天?就是一起來顯擺的。
而且這幫人顯擺起來毫無技巧,真是生炫啊,就是拿出紅塔山讓其他生產隊的人看。
不過這樣做還挺有效,饞的一幫老菸民紛紛說好話恭維他們,只求混一根菸抽抽。
王東峰也在人堆裡跟着混,王東陽踹他一腳:“你的煙呢?你抽你自己的,來找我要什麼?”
“我娘給我收起來了。”他有些委屈的說,“我娘不讓我抽,說我抽了白瞎了,讓我留着給婷婷他爹。”
“婷婷?婷婷是誰?”王東陽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天涯島上都知道王東峰處了個對象,但誰也不知道這對象的身份。
王東峰自己也不太想提起,便含糊的說:“嗨,我大舅給我介紹的一個姑娘,人家不一定相中我,我娘卻是剃頭擔子一頭熱,一心想讓我去討好人家娶了人家。”
聽他的語氣有些苦悶,王東陽不逗他了,同情的遞給他一根菸:“怎麼了?他爲什麼相不中你?家是城裡的?”
“城裡姑娘咱敢去琢磨?那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王東峰撇嘴,“是大碼公社的,家裡挺好,承包了一艘漁船,不過她家沒有兒子只有三個女兒,日子過的沒什麼奔頭。”
王墨斗走過來問:“大碼公社三個女兒的家庭?婷婷是老二對不對?大名叫黃青婷,倆眼睛挺大的,他們生產隊的都叫她蜻蜓?”
王東峰擡起頭:“你怎麼知道?”
王墨斗笑道:“我一直沒有媳婦兒,我爹把咱周圍公社有閨女的人家都打聽了個遍,所以我知道的姑娘肯定多。”
“我跟你說峰子,這盒煙你可省下吧,孃的,黃青婷家裡我知道,她爹黃希貴是不是?瘸子,有一條腿被船櫓打斷的,是不是?”
王東峰急忙點頭。
一個外隊的漢子說道:“噢,黃瘸子家裡啊?那我知道了,東峰,你咋跟他家閨女相親了?他家要招上門女婿的!”
王東峰大驚。
王墨斗點頭:“斌哥說的對,黃希貴沒有兒子,一心想要招上門女婿!”
“他家老大就是招了個上門女婿,可這男人有本事,是知青,前幾年人家回城了,把他大閨女也給帶過去了。”
“對,人家回城安排了工作,進一家食品廠上班了,一下子身份大變樣,直接撂下話來說不可能再當上門女婿,黃家要是還想讓他當上門女婿就跟大閨女離婚。”孫斌點頭。
王東峰呆若木雞。
王東陽跟他感情很好,立馬站起來將手裡香菸扔在地上:“媽的!”
他意識到自己扔掉了香菸又趕緊撿起來,然後繼續生氣:“這黃瘸子一聽名字就不是好東西,他想的美,讓咱峰子去當上門女婿?想都不要想,咱王家沒有上門女婿!”
王東峰迴過味兒來,他說道:“我、等我回去問問我娘,這怎麼回事?這安排的什麼事?我家裡就我自己,我去當上門女婿我娘怎麼辦?”
“嬸子肯定也不知道這事。”王東陽說道,“你讓她去問你大舅,這不是坑外甥嗎?”
“都說外甥狗、外甥狗,這真把外甥當狗了啊?”大膽也不高興。
王東陽說道:“連狗也不如,王老師家裡的老黃纔是狗,你看看人家活的多滋潤,王老師吃一口肉就給它一塊骨頭,你看那膘肥體壯的!”
王憶趕緊擺手:“別說了別說了。”
王東峰聽的都要哭了。
大小夥子好面子。
守着一堆外隊人被說是要招爲上門女婿,這事擱誰身上也遭不住!
大膽仗義的散煙,說道:“咱不說這個了,峰子你回頭問問你大舅,這事肯定有誤會。來來來,哥幾個抽菸,最近咱公社還有沒有放電影的?上次沒看過癮。”
“你看婦女能看過癮嗎?”向來沉默寡言的王東義反問一句。
大膽訕笑一聲:“哈,少胡說,我哪看婦女了?不是,電影裡有婦女同志,那我不看人家看什麼?她們上了電影不就是讓人看的嗎?”
外隊的人紛紛上來蹭煙,說道:“給我來一根——最近咱公社沒有放映計劃了吧?”
“也給我來一個——沒有了,我聽我們村長說上半年都沒有了,咱公社各生產隊摳門,都不肯花錢,剛纔說的大碼公社瀟灑,人家那邊生產隊輪流着放電影,他們公社的一年能看十回八回。”
“大碼公社條件好,他們那邊漁獲豐富,不過今年他們麻煩挺多的,好些外地船都去他們那裡捕魚。”
“這大海又沒爹沒孃,屬於咱們每一位羣衆,外地船怎麼不能去捕魚了?”
衆人愜意的抽着煙聊了起來,王憶跟他們缺乏共同話題,聽了一會覺得無聊就先行回去了。
他剛得到三軍郵票,還想回22年一趟呢。
不是爲了趕緊賣掉這批郵票,他現在心裡有個隱憂:三軍郵票特別是藍軍郵之所以昂貴是因爲少見,他記不清郵票收藏寶鑑中說有22年發現多少枚了,反正是幾十枚不到一百枚。
結果自己手上就得有二十多枚,王憶有點難以置信。
他很擔心手裡這些軍郵票後來沒有被銷燬,而是在22年時空順利留下了,或者沒有張有信討要這些信封和郵票的經歷,導致這些信封和郵票依然存在,這樣他可就虧大發了!
回到聽濤居他收拾了郵票和信封放入一個袋子了,然後進時空屋到了22年的出租屋。
出門之後他趕緊打開袋子。
一口涼氣!
袋子裡只剩下五個信封和五張郵票,那五個還沒有使用的空白信封和貼在上面的五張藍軍郵。
其他信封和郵票都沒有帶回來!
他的擔心並不是杞人憂天!
這樣他又回到82年,再打開袋子看,密密麻麻一摞信封都在裡面。
很明顯,這些已經使用的信封並沒有被毀掉,它們可能被人收集了起來。
如此一來王憶心情複雜,說不上激動還是鬱悶。
今天的事最壞的結果是所有郵票都帶不過去,那他真是血虧。
最好的結果是所有郵票都能帶過去,三軍郵票因爲肩扛着‘首套軍用郵票’的地位所以很受市場青睞,即使是使用過的報廢郵票一樣值錢。
現在最好的結果和最壞的結果都沒有發生,他還能帶去五張藍軍郵。
這樣也是一筆鉅款。
另一個他心情複雜還有個原因:這些信封爲什麼沒能帶過去?
它們顯然被留到了22年。
那爲什麼會被一直保留呢?
是主人忘記了它們的存在,將它們默默的存放在了哪個角落裡?
是主人覺得它們珍貴所以將它們收藏起來?
是有識貨人發現了它們進而將它們收走進行了收藏?
王憶先想到了這三個可能。
然後第三個可能可以排除,因爲五張未使用信封和郵票都被銷燬了,如果有實貨的人那肯定知道這五張藍軍郵更珍貴!
他現在擔心的是第二個可能,主人家將這些信封給收藏了起來。
之所以會有這個猜測,他拿出信封再一次看了起來,信封上的地址和信息讓他頭皮發麻。
有一張信封上的貼的是黃軍郵,發信地址是XX軍區XX分洪工程部隊司令部,還有一封信的發信地址則是XX軍區政治部組織部……
這讓他心裡發怵。
張有信家裡親戚到底什麼人啊?這信件如果是他用的,那他能接觸到的人物地位怕是有點高!
這種級別的信件對於私人來說已經擁有收藏意義了,所以他才擔心信封后來一直被人精心保存了。
如果這樣,那張有信是不是合理將信封帶出來的?信封的主人以後會不會找它們?
王憶猶豫了一下,決定不要摻和進這件事裡。
他要把這些無法帶到22年的信封還給張有信!
反正對他沒有任何用處,他還是別碰爲妙。
他始終牢記三十六計的教導:三十六計苟爲上計!
想富貴,必須苟!
王憶做出這決定後感覺輕鬆許多,他回到時空屋將五張藍軍郵先收藏起來,又去22年看了看手機信息。
邱大年和袁輝都給他發信息了,另外有個好友申請,名字叫‘世雄’,頭像是一張紙上寫了好些字。
於是他先看邱大年的信息。
邱大年給他報喜,說生日報竟然真有人買了,而且他們賣出去兩套,一套是288元。
王憶看後覺得聊勝於無,價格不高啊。
要知道他給邱大年的生日報都是從回收站帶回來的信用合作訂下的全套報,各種報刊合計起來有三十多種,這三十多種一起往外賣一套才288元?
蛋疼,他當初賣給新化人圖文印刷社的報紙價格比這個可是要貴不少呢。
他嚴重懷疑邱大年和墩子讓市場給涮了。
於是他打電話過去問邱大年怎麼會把價格定的這麼低。
邱大年也吐槽:“老闆,生日報這行業很卷啊,網上賣家挺多的,而且人家不跟咱一樣單純往外賣報紙,人家是給一個禮盒。”
“我跟墩子去問過了,他們的禮盒內除報紙外附贈一些喜慶的禮物,什麼中國結、生肖卡片、生肖泥咕咕、上上籤竹簡、特製的‘年代出生證明’等等,是湊一個禮品盒!”
王憶聽他說的一愣一愣。
這種行業也能內卷?
中國果然是地大物博,什麼都能卷。
邱大年也給他提建議:“咱們也去定製禮盒吧?其實咱的報紙質量很高,保存的好、品類還齊全,這兩個客戶就是衝着這個來的。所以我估計咱要是有禮盒,價格翻倍沒問題!”
王憶想了想說道:“你們自己看着搗鼓吧,價格能賣上去最好,可以做成一個長久買賣,我這邊認識了一個省檔案館的老員工,他那邊有的是老報紙。”
他掛掉電話又給邱大年發了一份採購計劃。
再看袁輝信息,就四個字:給我電話。
王憶給他打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袁輝說道:“王總,你現在回翁洲了沒有?”
王憶說道:“我剛回去來着,今天早上有點事又出去了,不過還在咱江南,要回去也很快,怎麼了?”
袁輝說道:“噢,難怪鍾老闆說他在外海找你買過幾條石斑魚。”
這話一入耳,王憶後背冒冷汗。
幸虧!
幸虧自己沒一個勁的胡扯,否則就要露馬腳了!
現在他能圓回話來,就說道:“現在不是五月了嗎?已經封海了,我朋友漁船不能出海捕撈,就組織人出海垂釣,專門釣大魚、釣好魚,他知道我現在有銷售渠道,讓我幫忙處理了幾條老鼠斑。”
袁輝說道:“原來如此,對了,我師兄要了你的聯繫方式,他加你微信了吧?”
王憶想起那個‘世雄’,問道:“你師兄叫什麼名字?倒是有個叫世雄申請了加我做好友。”
袁輝笑道:“那就是我師兄,他名字很有意思,叫周世雄,正好他是個大拿,於是我們收藏界很多人叫他師兄。不過他確實是我的師兄,我們都曾經跟過一位老師學習文玩收藏。”
“噢,對了,我師兄加你可能是跟你說陰陽震的事,他聯繫的老闆貌似本週末要回滬都,所以他應該是想先跟你通個氣。”
王憶一聽事情在週末辦理暗道一聲僥倖。
他正好週末時間多。
於是他答應下來,然後袁輝又說:“你什麼時候回咱翁洲?什麼時候能把龍落子帶回來?我把情況跟柳毅說了,柳毅挺感興趣的,想看看貨給你報報價。”
這個事情更好辦。
王憶說道:“那我今晚約個車,明天回去,這樣下午吧,明天下午兩點左右咱們碰頭?”
袁輝說沒問題,他馬上跟柳毅進行聯繫。
王憶一邊通過了周世雄的好友申請一邊等他電話。
好友申請通過後他客氣的發了個問候信息,結果周世雄很快給他回過來了。
因爲有袁輝中間搭橋,雙方很快熟稔起來聊到了陰陽震。
周世雄說他陰陽震保存的很好,是個正經物件,但具體報什麼價格還不好說,這東西都是看碟下菜。
他讓王憶通過其他關係打聽一下價格,而他這邊會在交易之前去找香山澳的老闆打聽一下他的意向價。
提起這點王憶挺煩的。
他讓邱大年給他查過了,也在視頻直播平臺上找鑑寶主播問過了,陰陽震這東西價格不好定。
首先這東西官面上屬於封建迷信,它們本身價值不太大,頂多是清朝一塊驚堂木。
如果拋開陰陽震的風水屬性,這種東西只能按照清朝古董的身份來定價,因爲它是陰沉木和紫檀木做成倒是值點錢,十萬二十萬沒問題。
主要是收藏品得看市場,像舊版人民幣、老郵票、古代書籍雕刻品這些玩的人多,那價格比較好定。
像驚堂木屬於偏門收藏品,倒是有地方博物館願意收藏,個人收藏家玩的少,導致價格低。
其次這東西併合了風水屬性後說法太多,擁有了玄學色彩,具體價格要看買家的講究。
有些買家只是聽說有這種東西能轉運改命、趨吉避凶,他們沒有直接需求,那報價也會低一些。
有些買家卻是很信玄學,他們恰好又碰上事了需要一臺陰陽震來平事,那價格就海了去,賣家獅子大開口就行了。
周世雄這邊在明面上表現的很講究,他說幫忙去打聽一下老闆的意向價格,其實就是要去打聽一下這老闆的背景和近況,看看怎麼來定價。
這方面王憶還真得靠他幫忙,他確實沒有人脈。
他跟周世雄這邊聯繫完了,袁輝這邊給他回了信,說明天下午柳毅有空,他們可以約個茶樓去交易。
王憶得到口信後回到82年,繼續枕着濤聲入睡。
第二天早晨醒的比以往要早,有人在外面嚷嚷着喊:“王老師、王老師、王老師,你快點起來,快點起來,出事了,峰子要跳海自殺!”
老黃估計以爲有人來搶它的崽子,呲牙咧嘴咆哮起來:“汪汪汪……”
野鴨老鷹還有白天鵝也受驚發出叫聲,聽濤居門口一時之間亂作一團。
王憶迷迷糊糊爬起來披上衣服往外走:“怎麼了?”
劉紅梅在門口急的跳腳:“王老師哇,快跟我來,峰子要跳海!峰子去了英烈崖,要從英烈崖跳下去!”
“什麼?”王憶大清早的被這消息給整懵了,“峰子、峰子怎麼突然要跳海啊?他一個大老爺們跳什麼海?那啥,通知支書了沒有?”
“通知了,鳳丫去通知了,然後也去通知壽星爺了,你趕緊去看看,你們快去勸勸!”劉紅梅伸手抓住他往外拽。
老黃一看王憶被拖走着急了,衝上來張開嘴要咬劉紅梅。
王憶趕緊擋住它:“一邊去一邊去,沒你的事!”
老黃歪頭看看他,劉紅梅把他拖走了。
這樣它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草窩裡的小崽夾着尾巴跟上了王憶。
小奶狗們也受到驚嚇,它們哼唧着想找娘沒找到,但蠕動着找到了野鴨,便一起依偎在了野鴨身邊。
野鴨擡頭愣愣的看了看四周,它想要站起來跑路可是被四條小奶狗圍住了,當它起身小奶狗們往它身下擠,讓它無處落腳離開也沒法趴下。
這樣它猶豫了一下,只好伸開翅膀護住左右的小奶狗,無奈的將它們遮蔽在羽翼之下……
島上突然之間亂了起來。
劉紅梅等幾個早起的婦女嚷嚷起來,很快主島三個組都知道王東峰要跳海自殺,紛紛跑去英烈崖。
英烈崖上松柏長青,夏天到來越發碧綠,石頭縫裡鑽出來好些野草野花。
王憶趕到的時候大膽、王東陽等人已經到了,還有幾個婦女正在拉扯着王東峰的母親滿山花。
滿山花嚎啕大哭,掙扎着要往崖頂爬:
“峰兒啊峰兒啊你別嚇唬娘,你別這樣,你下來、下來,娘都是爲了你好!你別嚇唬娘!”
“峰兒啊你下來,你不願意就算了,你別跳下去啊,你跳下去你沒了娘咋辦?娘也得跳下去!”
幾個婦女一邊攔着她一邊規勸:“嫂子沒事,你別哭別難受,小峰就是嚇唬你,你彆着急!”
“這都是什麼事嘛,小峰娘這是咋了?咋大清早的小峰要跳崖?”
“是給他找媳婦兒的事,昨晚上就跟他娘吵起來了,他娘也是,竟然想讓小峰倒插門!”
“昨晚上小峰就跑出來了,哎,這孩子也犟,跟他娘吵了一時想不開竟然要跳海!”
“王老師來了王老師來了,快讓開,讓王老師過去,上次隊長他婆娘要跳海自殺就是王老師救回來的!”
現場雞飛狗跳、亂作一團,王憶擡頭看。
東方剛露出一抹魚肚白,有些許白光普照海上、灑在島上,只見英烈崖最高處,王東峰蜷縮着坐在上面。
王憶喊道:“都往後、都往後退,東峰你別激動,你聽我說,有什麼事咱好好說,王老師給你做主!”
大膽湊上來喊:“我是你隊長,我也給你做主!”
王憶推他一把:“你先把大傢伙拉出去,我去跟東峰談談。”
王東峰無助的抱着雙膝叫道:“王老師、讓王老師上來!”
王憶爬上去。
這英烈崖頂端的石頭挺滑溜的不好爬,徐橫上來邁開弓步、交叉雙手搭了個人梯說道:“王老師,上!”
王憶上去踩住他的手,徐橫一使勁,王憶直接飛起來了!
飛上了石頭頂,可石頭頂風吹日曬挺光滑,他不好抓穩差點滑過去。
還好王東峰拉了他一把。
王憶趴在石頭頂上咕涌了幾下往下看。
下面是幾十米深的山崖,海水激盪,驚濤拍岸!
他當場嚇哆嗦了:尼瑪!徐橫我差點死你手裡!
徐橫那邊還很淡定呢:“這不就上去了嗎?”
王憶努力保持鎮定坐下,問王東峰:“你幹啥要自殺啊?”
你差點帶着我也被動自殺知道不!
要不是場合不對,王憶這話絕對不會憋在心裡!
他一個被老天爺爸爸偏愛的崽崽、一個擁有金手指的男人,竟然差點死在這懸崖上,沒地方說理啊!
王東峰快哭了,小聲說:“王老師,我沒想着自殺!”
王憶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王東峰說:“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本來昨晚我跟我娘吵了一架,然後我氣的睡不着下半夜索性跑英烈崖來。然後我剛纔看見了紅梅主任她們幾個在這下面撿石甲紅,我探頭想打個招呼,然後她們嚷嚷起來說誰要尋死!”
“下面海浪太大了聲音太雜了我聽不清呀,就聽見說誰要尋死,我一聽嚇一跳,趕緊站起來想看看島上是誰家出事了。”
“結果她們嚷嚷的更厲害了還跑上來嚷嚷,吆喝過來許多人,他們都說我要跳崖尋死,把我娘也叫來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越說越無奈,都要流眼淚了。
王憶也無奈啊。
這都什麼跟什麼!
他剛纔是被動跳崖,結果王東峰也是被動跳崖!
可王東峰也是人才,既然是誤會他下去說清楚不就行了,於是王憶說道:“咱下去吧,還在上面幹嘛?下去說清楚……”
“我怎麼下去?”王東峰傷心的說,“現在全隊都知道我要當上門女婿了,我丟死人了,我下去不成一個笑話了?我剛纔沒想跳崖,現在想了,我不想成爲咱隊裡的笑話!”
王憶說道:“別瞎說,你怎麼成隊裡笑話了?這就是個誤會責任在別人。”
說到這裡他怒氣衝衝的衝下面喊:“你們一個個的瞎吆喝什麼?誰說峰子要跳崖?”
“他自己說的。”一個叫海霞的嬸子喊道。
王憶愕然的看向王東峰,王東峰急忙說:“我什麼時候說了?”
海霞說道:“我問你怎麼在石頭上,你說你尋死啊!”
王東峰疑惑的看向王憶,突然一拍手:“她確實問我在這裡幹啥了,我說‘我尋思站這上面看看誰家出事了’,她是不是就聽了半截話?”
王憶揉了揉太陽穴。
太遭罪了。
他本來還在睡覺做美夢啊!
這時候王向紅也跟着鳳丫急匆匆趕來了:“東峰,你給我下來!你幹什麼你?大老爺們不像話!出什麼事了要尋短見?給我下來!”
鳳丫和一起趕來的人勸說道:“小峰你下來,王老師你趕緊把他扯下來!”
“小峰你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不就是去當上門女婿嗎?當就是了,這有什麼要緊的?”
“不能去當上門女婿,不過也不能尋死,不就是個女人嗎?東峰你別爲了一個女人尋短見!”
吆喝聲頓時響起。
雜七雜八,說什麼的也有!
王東峰手足無措的看向王憶,說道:“王老師你看見了,我、我我哪有臉活下去?全隊都知道了,都知道我要當上門女婿,還知道我要跳崖尋死,我不如真尋死算了!”
大型社死現場!
王憶怒視他:“瞎說,你捨得死嗎?我跟你說,我跟電影站的放映員同志說好了,咱隊裡馬上就有放映機了,到時候隊裡天天放電影,放城裡現在最流行的《少林寺》!”
“過幾天滬都海關上準備支援咱一批洋牛肉,牛肉燉土豆,土豆燉的綿軟糯甜,牛肉稀巴爛,一咬一口牛肉汁,大料用足了,醬油多放點,一口土豆一口牛肉,老香了!”
“我聯繫了城裡一家棉紡廠要支援咱隊裡一批衣服,綠軍裝,不過不是送咱的,是便宜賣給咱。我想好了,隊里人要花錢買,而民兵隊的不用花錢,隊裡一人送一件!”
“還有這不是休漁了嗎?我找了個賺錢的好路子,過兩天空閒了我帶人去賺錢,我有的是辦法帶着咱生產隊富裕起來,到時候誰都能娶得上媳婦生的了胖娃娃,別怪我不提醒你,金蘭島上三朵金花姐妹以後都會嫁咱島上……”
“別、別說了,王老師,我不想死了,丟臉就丟臉去吧,好死不如賴活着。”王東峰挺不住了終於投降了。
又有人從山路上急匆匆的趕來。
是隊長的媳婦兒黃小花。
黃小花推搡着人羣喊:“讓開都讓開,我有經驗,我上回也尋死覓活來着,你們讓開讓我過去跟東峰兄弟說話,我把他勸下來!”
聽到這話王東峰捂住了臉:“王老師,連四組的也知道了!你說、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黴?我的臉丟光了!”
王憶不管他說什麼,自顧自的說道:“我先跟你透露個消息。”
“過幾天我帶着咱隊里人去賺錢是按勞分配,多勞多得。所以你自己想清楚,你要想跟我去賺錢就得早點報名,要不然你只能看人家賺錢娶媳婦生孩子!”
王東峰着急了:“那那我現在報名啊,王老師,你一定要帶我去賺錢,我家裡窮,我得賺錢娶媳婦呀!”
王憶拍拍他肩膀:“行,算你一個,走吧,下去去我那裡吃飯,我把這買賣跟你說一說,免得你以爲我是糊弄你!”
王東峰利索的跳下石頭,低着頭推開人羣往下竄。
衆人鬆了口氣。
剩下王憶坐在石頭上。
這是天涯島最高點,他放眼看向四方,初夏的海上風景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