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放在牀頭邊的手機,在有些拘謹地顫動着。
江源慎迷糊着眼睛,本以爲是朝空搖杏打來的電話,準確來說這個點除了她也想不到其他人。
於是,他看都沒看,趴在牀上接起來便開口說了句:
“怎麼了搖杏?”
“你故意的?”
“.是。”
江源慎腦海中漂浮着的氣泡,被本以爲不會打來電話的少女一一刺破,
“唔有什麼事情?”
“不要去那久山那種小地方露營,我帶你去尖閣灣遊園那裡。”
結果黑澤憐愛上來就是這麼突然的一句話。
江源慎的手指在凌亂的頭髮間摩挲,有氣無力地說:“我已經和搖杏約定好了,是去那久山的。”
“我又不喜歡去那種地方,一點意思都沒有。”手機的另一端,是少女帶着些許埋怨的話。
這句話把江源慎聽傻眼,再怎麼說他也還是愣住了,老實說,他很想說「你不喜歡是伱的事」,但奇怪的是自己似乎對她開始言聽計從。
“喂,說話。”
“我這裡算上我有五個人,沒問題?”
“沒事,一共七個人。”
“等等,七個?”
“算上那個村姑,一共七個不是?”
“.”
江源慎被黑澤憐愛說的啞口無言,以她和靜海深月的關係,虧她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句話。
似乎是注意到他沒有回話,黑澤憐愛的語氣倏然變得些許不耐煩。
“你以爲我願意?我只是想讓事情早點解決,我聽村姑她說,你有個朋友的家長是政府放送部門的,可能需要她幫忙,這次的露營是個機會。”
能在手機中聽見衣服在肌膚上摩擦的聲音,江源慎不太清楚她在穿什麼。
“確實是這樣。”
不過,自己好像比黑澤憐愛所想的更加愚蠢,起碼她是認認真真地開始履行約定,並付諸行動。
“你是怎麼知道我要出去的?”
“哼,本小姐的交際圈多到超乎你的想象。”
“誒,真厲害。”
“不行嗎?難道被我這麼一說你不敢去了?”黑澤憐愛像是在試探他反應的語氣揶揄道。
“怎麼會,我當然敢去。”
“那你爲什麼不叫我一起去?還要我打電話過來說?你什麼意思?”
“.”
——又來?
◇
朝空搖杏最近很煩惱。
因爲這幾個月出現了讓她的精神極度緊張的事件。
一是和父親的大膽攤牌,幾乎是徹底斷絕關係;二是小時的玩伴江源慎重新回到知鳥島。
一想到自己和他的關係差點就在那天的雨夜斷了,淚水差點奪眶而出,心胸發熱。
不過最重要的,是之後兩人在同一張牀睡過覺了,雖然江源慎什麼都沒做。
是她自己主動「勾引」的,然而這件事她卻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懷疑。
——難道我不夠漂亮?身材不夠好?還是小慎他對女性沒有興趣?
不對,不可能對女性沒興趣,他當時都起了反應,而且還很健康!
她還記得那天晚上第二天回去後,就在網絡上搜索——
「讓男生在意你的辦法」
「如何讓喜歡的男生對你產生性幻想」
「單獨相處時的衣着」
「未婚先孕是否有隱患?十六歲男生是否會入獄?」
作爲土生土長的知鳥島少女,朝空搖杏還是第一次上網絡搜索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結果越看越臉紅,直接跳在牀上裹着被子滾來滾去,在劇烈的運動中,她恍然大悟——
難道當時是自己太過淫dang?和往日中的乖乖牌少女不同,所以小慎覺得自己是個隨便的壞女人?
“我真是一個死變態!”
虧她以爲江源慎喜歡她也喜歡得不得了,結果黑澤憐愛和靜海深月一出現,轉眼事態就變得緊急起來。
在這段的強制學習期結束後,她在瀧光尚子的慫恿下,準備在露營期間一舉將江源慎拿捏。
“你不要帶帳篷,我到時候會把我帶的帳篷弄壞,到時候你就和江源睡同一頂。”
在瀧光尚子家的朋友聚會,春芽真美一臉要做壞事的邪魅笑容。
“可是小慎一定會和清水他一起住的。”
朝空搖杏躺在牀上,抱住有着白色蕾絲花邊的枕頭說:
“而且比起想方設法的去做這些事情.我只是想讓小慎覺得我比那些女生更可愛啊.”
如果花費心機去做的話,豈不是顯得更有心機。
瀧光尚子掃興地撇了撇嘴,光着腳丫踏在地板上,三步作兩步後,直接一蹬跳上了牀。
柔軟的牀墊傳來沉重的震動,從朝空搖杏的屁股下方傳送到全身。
“搖杏你以前喜歡誰呀?”
“以前是什麼時候?”
“從有記憶的那一天,再到大地震前。”
瀧光尚子躺在被褥上,手指勾進發圈裡輕輕一拉,被束縛的單馬尾宛如漆黑的液體,在潔白的被褥上瀰漫開來,兩者相映成趣。
“讓我猜猜,還是江源慎?”
“你爲什麼知道?”朝空搖杏的臉情不可遏地紅潤了。
瀧光尚子把身體靠過來,像是看穿朝空搖杏的心聲一樣,注視着她的眼睛:
“因爲你很好懂啊,從小就把什麼寫在臉上,喜歡什麼一目瞭然。”
“沒辦法啊,就小慎一直和我一起玩,他當時還又溫柔又帥不少女生都喜歡他吧。”
朝空搖杏雙手抱着枕頭,纖細柔嫩的小手在上面輕輕遊走,宛如在撫摸摯愛人的臉頰,
“不過當時只有我和他最親近了.”
她突然笑出了聲,當注意到瀧光尚子和春芽真美兩人投來具有玩弄意味的目光時,立馬對自己那副驕傲的模樣感到羞愧不已。
就在這時,口袋裡的手機像是護主一樣,發出有消息的震動聲。
朝空搖杏取出手機,當看見手機屏幕上的信息時,原本紅潤不已的小臉被驚愕取而代之。
“怎麼了?”春芽真美歪着頭問。
“.黑澤同學果然來了。”
朝空搖杏深嘆了一口氣,富有光澤的嘴脣吐出混雜呼吸的話,
“小慎和我說的,還說不去那久山,去尖灣閣”
“嘖——!”
瀧光尚子咂了咂舌,裙下裸露的白皙雙腿不斷地在被褥上磨蹭,時不時在好友前露出純白的布料,
“她這個人都敢從東京這種大都市跑到知鳥島,主動參加一個小小的露營對她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春芽真美難掩驚訝地說道:“哇,還真拉得下臉面啊這個大小姐,不過尖灣閣也不是我們能消費的起的。”
朝空搖杏聞着房間裡的陣陣幽香,闔上眼睛時,睡意和疲憊在頃刻間翻涌而起。
她甚至想要放棄思考,只是茫然地、虛脫一般地仰在牀上。
“還有,靜海深月也要來.”
“什麼?”似乎是沒預料到這種情況,瀧光尚子和春芽真美也懵了。
靜海深月是誰,知鳥島的皇后。
她的出現,無疑比黑澤憐愛帶來的衝擊更大。
“她來做什麼?”瀧光尚子的眉頭一皺。
朝空搖杏側過身,髮絲從臉頰落下,在眼眸前篩落陰影。
“我不清楚.”
“想和我們交朋友?”春芽真美說。
“蠢,要是想交朋友爲什麼是現在?”瀧光尚子瞥了她一眼,“估計又是因爲江源。”
“我也經常在學校裡看見,靜海她會和江源聊天,她難道喜歡江源嗎?”春芽真美說。
聽着耳邊的猜疑,朝空搖杏索性闔上眼睛。
“既然她做出了行動,那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瀧光尚子直接一個激靈從牀上鴨子坐起來,見朝空搖杏在閉眼靜靜地睡覺,立刻伸出雙手捏住她的眼皮,直接物理睜開,
“你這個年齡這個階段你睡得着覺?!”
朝空搖杏裙下的雙腿交叉,兩隻手放在胸前,「呼」地發出了倦怠的嘆息:
“我還能怎麼做呢?”
瀧光尚子激動地用雙手夾住她的臉頰,微微收起下巴說:
“你的優勢就是和江源相處時間更長!理解的也更多!而且你是他唯一的青梅!光這點你就不比那個東京大小姐差!而那個靜海她就是個異端!不要理會!”
“我是他唯一的青梅?”朝空搖杏抿緊的櫻脣也隱隱鬆開了。
這時,一旁的春芽真美興沖沖地說:“江源現在都稱呼你搖杏,但也沒聽過他喊黑澤同學叫憐愛呀,你好感度第一!”
溫熱的風穿過紗窗在室內悠然嬉戲,在三人的髮絲間隨心所欲。
短暫的沉默在三人間蔓延,接着,三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搖杏趕緊起來!我們出門!”瀧光尚子直接從牀上下來,穿好拖鞋。
“出門?去哪裡?”
春芽真美彷彿讀懂了好友的心思,一臉奸笑地說:“當然是去買泳衣!”
朝空搖杏一聽到這個詞,臉頰便不可遏制地紅了,有些難爲情的,語氣卻又顯得嬌媚。
“那個.買泳衣做什麼.”
瀧光尚子回答得飛快,毫不猶豫地說:
“黑澤那個傢伙總以爲自己最厲害,這裡可是知鳥島又不是東京,要讓她明白知鳥島的少女不比東京的差!”
“可是,一定要買嗎?”朝空搖杏屈着雙腿,解開的領口隱約可以看見白色內衣的肩帶。
瀧光尚子單手叉腰,朝着她伸出食指說:
“如果那時黑澤同學穿了泳衣,就你沒穿,你覺得江源同學會看日常服顯得傻傻的你,還是看穿泳衣盡顯騷媚姿態的黑澤?”
“你這句話說的.”
看着她拇指裡的螺旋紋路,朝空搖杏的心中有些不太暢快,宛如有乾燥的沙礫在掌心,扎的有些刺痛。
“你難道不想讓江源看你的泳裝?”
“我想。”
僅僅一秒,朝空搖杏就改變了注意,惹得另外兩人大笑起來。
“哇!搖杏你的反應真的太惡了!”
“對!沒錄下來真的超可惜!”
“是你們讓我去買的!現在說這個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行行行,那在去玩之前,我和真美會幫你挑一件適合你的泳衣。”
“可我不清楚我適合哪一種.”
“要不可愛的?”
“我覺得搖杏玩澀情路線也可以,搖杏你自己感覺呢?”
“不要問的那麼認真,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
集合時間定在週六早上的八點,約定好去尖灣閣,度過兩天一夜的學習露營。
江源慎只草草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還緩存了一些晚上打發時間看的視頻。
集合地點是距離大家都不算太遠的水渡田公交車站,在那裡等上一會兒,就能等來九點三十分前往尖閣灣的大巴。
江源慎來到水渡田的時候,發現除了他,人都已經到齊了。
他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手機,發現距離約定好的八點還有十五分鐘。
六個人,分成了兩波。
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一起,但也不能說是完全站在一起的黑澤憐愛和靜海深月。
黑澤憐愛穿着黑色無袖連衣洋裙,靜海深月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襯衫,下半身是高腰牛仔褲。
兩人皆是長髮及腰,肌膚白皙,露出修長優美的雙腿,身材如櫻春誘人,或許是陽光的緣故,少女們的眼眸是茶水晶般的澄澈。
無論這兩人在哪裡,帶給人都是洗盡鉛華的印象。
兩人站立的角度像極了一個「八」,明明都很漂亮,總讓人覺得這兩人不面對面黏在一起很是浪費美貌。
而另一邊,是朝空搖杏四人,他們倒是聊的火熱,一邊的清水健總是在憨憨地笑。
“江源!還在墨跡!就等你了——!”
長的虎背熊腰的清水健發現了江源慎,臉上露出爽朗的微笑,對着他大聲呼喊。
黑澤憐愛和靜海深月的目光也望了過來,江源慎對她們點了點頭,其中的意思是——
「我已經發現了你們,但我現在先和他們打招呼,請不要介意」
主要他是想讓黑澤憐愛理解,但她能不能理解,是她的事情了。
“早上好。”江源慎對着眼前的團體打招呼,最主要是朝空搖杏。
“嗯,早上好。”
朝空搖杏笑着迴應,她的眉毛隨着一顰一笑也跟着動,如同反映着她的心聲一樣,隨和的語調,活潑的性格。
“江源同學,早上好!”瀧光尚子擡手招呼,“今天還是那麼帥!”
“拜託,江源同學一直都很漂亮好吧!”春芽真美笑道。
“謝謝,影后的你們也很漂亮。”
互相阿諛奉承結束後,清水健便直接湊上來,將背後看上去厚重的包轉到胸前說:
“江源,你看我帶了這麼多書過來,這兩天我將改變自己,改變人生,改變未來!”
“很有鬥志嘛,下次考好了,我請你吃大餐。”
江源慎隨口搪塞,但他這次的目標只有一個,那便是拉瀧光尚子入夥,確保知鳥島的警報能在靜海深月出島的那一天提前響起。
9點32分,七個人坐上了前往尖灣閣的大巴。
在這段時間前,江源慎以爲黑澤憐愛會僱一輛大巴,沒想到她會這麼樸素地搭公交。
大巴上的人出乎意料的多,江源慎沒有多思考,便主動和清水健坐在了一起。
車上只有最後一排有位置,五個女生迫不得已坐在最後一排,紛紛被打上了沉默,就連瀧光尚子都不吭聲。
前面的座位上,有一對小情侶,長的都不是很好看。
她拉着他,笑吟吟,偶爾撒嬌,撩撥着他。
知鳥島的街景在大巴窗外緩緩掠過,儘管島上還算是靜謐,但隨着越來越靠近尖灣閣海岸,窗外的風景也逐漸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