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5.消逝的時間裡,逆流而上(2)
當晚,江源慎就和梓川孝空一同去了警署。
伊藤潤一直在和梓川孝空對話,江源慎獨自一人倚在角落,看着窗外的淒冷夜色發呆。
警署裡的人沒有爲難兩人,但提出爲了梓川孝空的安全着想,最好能離開知鳥島一段時間。
在那之後的記憶已然模糊不清,等回過神,江源慎已經被梓川孝空帶回了家。
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的椅子上,呆呆地凝望着乾淨的桌面,時間緩緩流逝。
“等搖杏的家葬結束後,你要不要離開這裡?”梓川孝空忽然開口,身下的椅子發出刺耳的慘叫聲。
江源慎死死盯着桌面上的一個點,如被抽離了靈魂般無力。
梓川孝空沒有理會他的沉默,繼續說了下去。
“我會給你錢,讓你繼續在東京上最好的高中,同時我會請求我曾經的報社社長在你畢業後爲你找個好工作.”
他的話讓江源慎連想象都在劇烈抗拒,頓時,沉重的喉嚨微微顫抖地詢問:
“深月和你到底什麼關係?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我本以爲秘密不用公開對所有人都好,但仔細想想並不是這樣,自從來到島上我一無所知,真是受夠了。”
梓川孝空沉默了一陣,垂眼長吁了口氣解釋說:
“深月是我的孩子,雖然沒人相信我,但我認爲是真的,因爲她母親夜見尋栞曾經就是知鳥島的皇后,我和她約定過生出的孩子就叫深月”
“靜海雅人曾經也在追求尋栞,但他沒得到尋栞的同意便整天騷擾她,當時社會管制沒現在這麼嚴,他被當時還是小混混的我以及朝空政宗聯手,直接用暴力打出了知鳥島。”
“接着我們到了高考的年紀,我和尋栞說一起離開知鳥島,但她無論如何就是不肯,也不給個說法又希望我留下來,我覺得她和那些島民一樣思想腐朽,因此和她大吵了一架,後來我自己考上大學就離開知鳥島,畢業後一直在報社工作,也和她斷了聯繫。”
“一直到五年前的年初,尋栞突然說要來找我,並且詳細告訴了我從知鳥島上船和啓程的時間。”
“我很開心,我覺得她終於懂得變通了,所以早早地從新潟買上票,打算來到知鳥島再和她一起坐船去新潟,那場景我小時候還在島上生活的時候,就一直在幻想了。”
江源慎細細思考着這些信息量巨大的說辭,嚥了口唾沫問道:
“所以這些和你今晚做出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梓川孝空有些猶豫,但還是深吸口氣說:
“聽我說完,當時我還在船上的時候,知鳥島連帶着周圍的地區突然發生大地震,等穩定下來,知鳥島已經被破壞的不成樣子,因爲港口被破壞船隻只能返還,我到新潟去租了一艘船到島上,最後沒發現尋栞,我只發現了你一個人在廢墟里。”
“.你原來並不是一直在島上”江源慎目瞪口呆。
“嗯,當時整個島亂作一團,我什麼都找不到,最後帶你離開了。”
梓川孝空的表情非常受傷,那張紅腫的臉頓時扭曲起來,
“一直到我瞭解到深月是知鳥島的新皇后,我就立馬趕來,結果發現靜海雅人竟然成爲了她的養父,還是這裡的鎮長。”
他繼續開口,喉嚨裡在強忍着哽咽:
“我不能讓深月變得和她母親一樣被困在這個島上,所以我想着強行帶走她,但被島民和靜海雅人阻止了,之後我去找政宗想讓他幫我一起破壞祭典,讓島民理解那些玩意都是假的,怎麼能把全部人的信念寄託在她身上?無論來幾次祭典,我就會破壞多少次。”
江源慎那空無一物的內心深處,突然間開始一點點的沸騰起來。
“.但這些和搖杏有什麼關係?你們知不知道她因爲你們的爭鬥有多麼痛苦啊?”
梓川孝空的眉頭緊擰着,雙手摁住額頭:
“我和政宗也覺得很對不起她.還有中菜我也沒想到政宗他還是當初那樣,會那麼癡迷皇后,明明尋栞已經不在了。”
江源慎咬緊牙關,緩緩站起身,往昏昏沉沉的朝房間裡走去,沉聲說道:
“你們這些只顧得自己的人全都下地獄好了.”
梓川孝空一人坐在椅子上,直到天亮。
◇
第二天。
低垂的積雨雲已然被風吹散,雲間可見純潔的白雲,街邊的綠意經過雨水洗禮,變得更加鮮豔。
江源慎徹夜不眠地盯着手機屏幕,信息定格在朝空搖杏發來的最後一句——
「沒事的,我已經不會再感冒了」
直到窗外噪鵑的聲音過於刺耳,他才意識到天亮了。
走到窗邊,拉開簾子,往日偷偷摸摸站在街邊往裡探的短髮少女,已然沒了身影。
意識到永遠地失去了朝空搖杏,由此產生的空白伴隨着劇烈的疼痛,讓江源慎的軀殼如毛巾般擰纏到痛不欲生。
他拉上窗簾,又回到牀上裹着被褥瑟瑟發抖,當初失去江源京子的那份痛楚,再一次涌上心頭。
一直到五月的光線變得炙熱強烈,江源慎被悶出一身熱汗才離開牀,來到洗漱室。
自己多想大哭一場,然而這顆心比沙漠還要乾涸。
渾渾噩噩的走出房間,哪裡都沒發現見梓川孝空的身影。
桌面上留着一張他寫的紙條——
「我先回東京待幾天,這些錢留給你,如果打算回來就回來」
一踏厚厚的錢裝在信封裡,江源慎冷漠地掃了一眼,沒上手去清算裡面有多少円。
——這傢伙,是逃跑了啊。
穿上知鳥高中的制服,像被操縱的木偶般走出門,如同江源京子離開後的日子,想循規蹈矩地進行着日常。
現在是九點多,路上揹着書包的孩童恰好去上學。
男孩的手臂上張貼着卡通貼紙,是鎮上的拉麪店裡送的,女孩扎着馬尾辮,小臉肉嘟嘟的。
“你覺得那個建築裡面有什麼?”男孩指着遠處的廢棄鐵廠說。
女孩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不就是一個破爛的廢棄廠嗎?能有什麼?”
“動動你的想象力呀,你看,那座廢廠一直待在那裡,所以裡面一定有人在住!”
“怎麼可能有人在住?”
“榆木腦袋!說了動動你的想象力,廢廠的地下有一根很長的管道,連接到島上全部的湖泊水渠裡,河童白天出來嚇人,晚上就順着管道鑽回去睡覺!”
“這是什麼想象力,亂七八糟的。”
“總比沒有想象力的你好!”
兩個小孩一邊鬥嘴一邊動手動腳,突然就放聲大笑,你追我趕地往前方跑去。
江源慎望着他們跑遠,心情如同頭頂互相纏繞着的電線。
路過公交站亭,他宛如一隻做工粗劣的人偶呆呆站着,又時不時像裂開了一個小洞的水管般落淚。
大巴正巧進站,但他只是擦乾淚水,轉身沿着柏油路一直走下去。
大巴司機皺着眉頭,轟隆隆的開走了。
沒走多久,江源慎發現柏油路上,躺着一具鳥屍。
灰色羽翼散亂四周,一半的身體被車輛壓爛,鮮紅的內臟宛如毛蟲往外冒,泛黃的鳥喙微張,血紅的眼睛盯着天空。
那副殘忍的景象映入江源慎的眼簾,又想到朝空搖杏一個人在漆黑的夜晚死去,心臟瞬間凍結。
他宛如一縷青煙,快步從烏鴉的屍體邊走過,祈求着環衛工能儘早將它處理,埋在沉厚的土地下。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來到了知鳥高中。
大門的保安隨意地看了眼江源慎,見他臉色慘白,隨即說:“身體不好可以和班主任請假。”
江源慎沒理會,徑直走向車棚。
傻傻地待在車棚下,他才發現自己今天沒有騎自行車來,只好轉頭走上教學樓的樓梯。
走到一半發現沒穿室內鞋,便又折返下樓穿鞋。
現在還是上課的時間,但是卻出奇的安靜。
江源慎一走進班級,全班學生的目光便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他的出現,宛如剪斷了班級緊繃的細弦,頓時,一道悸哭聲在牆壁、地板、窗戶間彈跳。
“嗚嗚嗚——搖搖杏!”
瀧光尚子宛如胎內的嬰兒蜷縮一團,纖細的肩膀劇烈地顫抖着,衣袖和胸前的領巾,已然被大片的淚水打溼。
她的哭泣聲瞬間感染了全體學生,各種微弱的哽咽聲響起。
“江源!怎麼回事!爲什麼會這樣!”清水健淚流滿面地站起身,用盡全身的氣力大喊。
“.”
江源慎身體的某處宛如開了一個致命的空洞,甚至能聽見體內有細細的砂礫在從那個空洞裡遺漏。
大腦遲鈍得像一團漿糊,所有人都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除了流淚什麼都做不到。
江源慎無法忍受這種痛不欲生的氣氛,轉身快步往衛生間的放向走去,期間還能聽見辦公室裡其他老師的哭泣聲。
在衛生間乾嘔,卻發現除了胃酸,什麼都吐不出來。
當有人進來時,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快步走出了學校。
整個知鳥島儼然成爲了一座被大海所牢獄的紀念館,處處提醒着他朝空搖杏曾經在過,可自己卻失去了她。
時間不分晝夜的,被無限地拉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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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HE,有大綱,不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