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血戰！灤陽城牆上，正上演着一副人間地獄的場景，也是人世間最壯烈的場景！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勇士的意義，就連他們的對手，也無法不對他們心生敬佩。這樣的一支軍隊，若是放在其他的戰場上，絕對是一支無往而不勝的鐵血之軍，龍遊水甚至可以想象，在這一刻，傲視大唐的玄甲軍能不能何其相比。人的潛能是恐怖的，而這些人在這一刻，無疑爆發了自己身體全部的潛能。
“可惜了，這些人，每一個人都真漢子，好漢子！但註定要葬身於這座孤城之中。”龍遊水長嘆一聲，但卻沒有絲毫的遲疑，立刻下令道，“破城弩，準備！”
隨着龍遊水的一聲令下，身後的軍士立刻行動起來，十具巨大的破城弩被架起，瞄準了本就搖搖欲墜的城南！破城弩，那可是攻城的一大利器，弩箭乃是用整棵鐵樹樹幹澆灌桐油製成，箭尖乃是玄鐵打磨而成，弩弦更是用老牛筋、虎筋、豹筋搓成，又經過藥水浸泡，堅韌無比，拉弩之時，足足需要一百位壯士合力才能拉動。這樣昂貴的造價，即使是以大唐帝國的財力也負擔不起，因此，在整個大唐帝國，破城弩也算得上是珍惜事物。
“糟了！”姬雲空看見遠處寒光閃爍，已經知道對方拉動破城弩了。破城弩威力巨大無比，足以射穿城牆，原本城南的那面城牆，就是被五支弩箭生生射成了齏粉！而現在，對面的龍遊水居然啓動了十架破城弩，一旦射出，城南的這些人豈有命在？
“慢！”忽然一聲大喝阻止了破城弩的發射，一直在後軍的李元爲騎馬來到了龍遊水的面前，“龍將軍，對灤陽這種小城，還用的着破城弩這樣的利器嗎？我們還有近萬部隊，全都堆上去，難道還平不了這樣一座破城？”
不是李元爲特意前來阻住龍遊水，而是，這十架破城弩根本就不是朝廷派下來的。而是他的父親幽王爲了讓自己的孩子戰無不勝，特意從自己的軍隊中調配而來的。破城弩之所以無法大規模使用，除了造價昂貴之外，磨損之大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它的弩弦，最多拉動數十次就會斷裂，而弩箭，再和城牆碰撞之後，更是難以回收，因此，破城弩，無論在哪隻軍隊裡，都是聖物一般的存在，不到最後一刻，是絕不會使用的。
“小王爺，”龍遊水仍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雖然不用破城弩也能夠攻破灤陽，但那樣我軍也會損失慘重，甚至百不存一。爲了避免最大的損失，採用破城弩撞破城牆纔是最好的選擇，城南只要一
兩支弩箭就就足以轟破這面臨時搭建的城牆了，至於其他三面成城牆，恐怕要五支以上才行。”
“什麼？”李元爲嚇了一大跳，不僅要轟破城南，你還想將四面城牆全部轟破，你以爲破城弩是大白菜嗎？恐怕把灤陽攻取了，這十架破城弩也報廢了吧，這可是幽王封地中幾乎一年的稅收總和呀！“不行，絕對不行！不到最後一刻，破城弩誰也不許動，龍遊水，讓你的人都壓上去，我就不信，區區一個灤陽，還能翻了天？這些士兵爲什麼不動？難道國家給他們軍餉就是讓他們在這裡看戲的，所有人都上去，不計傷亡，攻佔灤陽。”
龍遊水眉頭一皺，道：“小王爺，這樣一來，後果很是嚴重，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李元爲連忙道，“我纔是這次戰爭的統帥，聽我號令，所有人，全力撲上！”後果？就算再嚴重的後果，也比不上十架破城弩呀！同時，他的心中還在暗爽：威風呀！統領三軍的感覺果然不一樣，我這次送算是當了名副其實的統領了，哈哈哈哈！
孰不知，就在他志得意滿的同時，身後所有的軍士望向他的眼中，都充滿着無窮的恨意。我們雖然在進入軍隊的那一天，就做好了爲國捐軀的準備，可是，那不代表自己就是對方肆意殺戮的存在！死在敵人的戰刀下，這些軍人從來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這種毫無意義的送死，卻是觸碰到了他們所有人的底線！我們是人！難道還沒有幾架破城弩值錢嗎？
遠處的十道寒光忽然消失了，破城弩剛剛出現，又被擡了下去。姬雲空向前衝鋒的身形頓時一滯，一路劍光閃爍，在殺了數名士兵之後，又回到了城牆上。雖然不知道對面發生了什麼事，但毫無疑問，破城弩的威脅，是可以暫時迴避了。
由於李元爲的決定，這場戰鬥的時間被無限延長，從黎明清晨戰到日落黃昏，居然還僵持在四面城牆上。曾經，這四面城牆幾次易主，每當龍遊水的軍隊佔領城牆之時，對方就會像瘋了一樣，不計傷亡地反撲。在那一刻，連同所有的女人和孩子都瘋狂了，他們用盡一切的辦法殺敵，甚至將自己的身體當作了武器，朝着敵軍狠狠撞去。
在那一刻，他們沒有半分柔弱的氣息，所表現出來的兇狠就連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也要畏懼三分！牙齒、指甲、拳頭、打退……他們用盡一切所能用的方法，將敵人從自己的家園驅逐出去。而往往在那一刻，姬雲空就會即使出現，帶領着一幫如狼似虎的守軍，將城牆重新奪
回。這樣的情況已經發生數次了，灤陽城給他們的感覺，就像是一塊又厚又硬的老牛皮，你可以隨意改變它的形狀，但卻無法毀滅它。
姬雲空在四面城牆上廝殺，放眼望去，城牆之下的屍體已經堆得如同小山一般高了。對面的士兵，踩踏着屍體堆，甚至就能夠到城牆一半的地方。他目之所及之處，全都是血液，被黃昏的光芒一照，化爲了金黃之色，炫目而妖豔。
而姬雲空的身影，也被黃昏鍍上了一層流光溢彩。他手中的兵器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件了，身上的傷口更是數不勝數，本來白衣飄飄，丰神如玉的少年，已經成了一身血衣的屠夫！死在他劍下的敵人有多少，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灤陽城內所有人，包括史平安在內，全都一臉崇拜地望着姬雲空。他們都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如何堅持下來的。他們只知道，正因爲有了這個人，灤陽才得以在敵方無數次如狼似虎的攻擊中保下一命；正因爲有了他，士兵們纔有着殺敵的勇氣和決心。每一個疲勞至極的士兵，當他們擡頭一望的時候，總有一道身影永遠挺立在他們面前未曾倒下，那時，他們就會憑空生出無窮的神力！
士兵們分成三批，一批批的輪換，以爭得爲數不多的休息時間，而城內的女人和孩子，雖然勞累，但比起士兵要好上很多。可是，所有人都看着，姬雲空從開戰之時，一直到現在，從未休息！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時間，他也在用來殺敵，每一刻，或是在城牆之上和衆人一道殺敵，或是奔波於四處八方，各處救援。這樣的消耗，縱然是鐵打的人也無法支撐，可到底是什麼力量，讓他一直撐到了現在？
只有姬雲空知道，他不能倒下，因爲他一旦倒下，那所有將士的心就會倒下。無論是否自願，在這片戰場上，他已經取代史平安成爲獨一無二的軍魂，因爲此點，他甚至不能露出任何一絲疲態，哪怕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也依舊要站在最前方，迎接着一波波洶涌而上的敵人！
幸而，在這條道路上，他並不孤獨，每一次回頭望去，看見還有千萬人站在他的身後，就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從心頭涌出，手中拿捏不定的劍，也穩了幾分。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他們從姬雲空那裡獲得力量的同時，他們也把自己的力量給了姬雲空。
在那條道路上，姬雲空並不是孤獨的行走，一定會有無數志同道合的人，在前方等着他，風迴雪、赫連軍、端木知羞……現在灤陽城內的所有人，也是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