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已經記不清自己第一次進入大圖書館時,是什麼感覺了。
她只記得,自己被困在圖書館後,便從身邊開始懸浮着那些絕無可能是科技產物的玻璃碎片。
那位和左知子一樣有着白髮、對圍巾充滿熱愛的彷生人少女尹吹——曾經砸碎的詭異裝置,便迸射出了這樣的碎片。
真由主人曾經拼了命的想修好她的記憶體。
可直到死去也未能如願。
她一開始就知道的。
儲存裝置損壞成那樣,尹吹的靈魂早已不在其中了。
……如果彷生人真的有靈魂的話。
那些碎片自主懸浮,甚至有意識般的朝自己靠近。
其內,反映的是各種光影交錯的事物。
希望對應絕望,生命的誕生與隕落被存儲於臨近的碎片之內,交雜錯亂,匯聚成一副怪異無比的景象。
沙耶沒花多久便認清了第一個有關這些玻璃碎片的事實。
那邊是,它們的內部,無論倒映了什麼光怪陸離的事物,都只會象徵單單一段主題。
憑藉她的認知,這種跡象沒有任何例外。
所有的碎片中都是一段主題鮮明的故事。
其他的元素或多或少會顯現於故事的邊沿,卻始終無法佔據主導地位。
最有趣的顯然還輪不到這些解釋得通的小事。
沙耶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何能夠隨意地進出這些碎片,親身體驗碎片中的任何故事。
莫非是時之魔女逝去之時,給了她忠誠的女僕最後一份禮物嗎?
她甚至……能夠改寫,乃至破壞原先的劇本路線,使故事朝着絕無可能的走向進行下去。
但每當自己這麼做的時候,故事中便會出現“原本絕對不該出現的元素”。
由於唐突闖入的全新元素超脫了單一碎片能夠容納的理解範圍,碎片內便會產生單調的空間撕裂現象,直到其內包含的一切元素都瓦解爲黑暗。
接着,碎片便會將本不屬於記憶的一部分的沙耶給“吐”出來。
然後沙耶便會確信,自己又成功毀滅了一片碎片。
……格式化?
格式化到……自己進入碎片前的狀態。
這讓她想起在那個世界熟識的另一位彷生人少女。
被格式化的她,將槍口對準了沙耶,毫無一絲感情。
……所以,這些碎片爲何能在徹底崩壞後迴歸最原先的完好模樣?
難道說,眼前這些碎片所蘊藏的本質,便是它們所包含的回憶本身?
沒有了回憶,這些碎片不會成爲空殼,而是根本不可能存在——雖然連原理都解釋不清,但這樣的概念,使沙耶能夠放下負罪感,肆意地對碎片中的故事做出任何離譜而過分的舉動。
這也不是心血來潮的破壞慾。
這些碎片——數以千計的碎片,其中包含了任何年代、任何人物,甚至不同的世界……唯獨從未被沙耶探尋到的,是關於自己正身處的這個純白世界的起源。
毫無任何相關信息。
那就只能自己去創造混亂,嘗試挖掘那些或許潛匿於關鍵主題邊沿的細節,自那些極端容易被忽視的犄角旮旯中捕捉任何有價值訊息的回聲。
至少如今,沙耶還是一無所獲。
自己看的也遠遠不夠——身前身後的碎片,少說也有九成根本未曾被自己涉足過。
無限的時間。
耐心卻不是無限的。
因此,在既有信息足以使紗耶確信某片碎片不可能再提供有價值的情報後,她便會毫不留情地將其粉碎。
但是,沙耶也並不是無差別地蹂躪着一路上所遇的全部碎片。
有的碎片——正如現在這個有關“尤利亞”這位神秘少女的,便會讓紗耶情不自禁地想要了解更多故事的細節。
是的,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在這裡面找出更多自己需要的信息了。
……尤利亞究竟是誰?
她似乎在許多世界,都被永遠囚禁於某處。
可唯有一點是確定的。
……義行每次死亡,都會因她迴歸。
然而,“尤利亞”與“尤利亞”,是不同的。
那些能自由活動於世間的、沙耶所熟知的“尤利亞”,無論在哪個世界,都不具備復活義行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