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葳聽了李迎潮的話不由眼睛一亮,費了好大勁兒嚥下口中糖果:“什麼遊戲?”
李迎潮一笑:“我們來交換秘密。”
韓葳看着他,神色有些茫然,只聽李迎潮慢條斯理繼續道:“我若不裝傻,他們便會欺負我父王,我自己說不定也會送掉小命。我與你前世無怨今世無仇的,你定會幫我保守了。現在你已知道我的秘密了,不如,你也告訴我一個你的秘密,我來幫你保守。”
韓葳一愣,不知他那個“你定會幫我保守”的結論是怎麼來的,又聽李迎潮說讓自己也吐露一個秘密給他,不由白了他一眼,心道我雖然比你小了幾歲,你也不用當我白癡啊,好好的爲什麼要告訴你秘密?
李迎潮見韓葳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便道:“這就是你不懂了,一個人守着個秘密很辛苦,很孤單,兩個人就不一樣了,會容易許多,若遇到危機,還可以有個人商量商量,你說是不是?”
韓葳歪着頭想了想,這話好像也有點道理,但是,韓葳爲難道:“我……我沒有秘密。”
“哦,”李迎潮拍掉手上的糖渣,“你連秘密都沒有,真可憐!”
韓葳眼睛一瞪,小嘴一努,這怎麼就叫可憐了?“等等,”韓葳絞盡腦汁地想了想,啪地一拍手,“我有一個秘密哦。”
李迎潮神色淡然,耐心地等她說下去。韓葳眯着雙眼想了想,喃喃道:“我……我見過……我見過江太尉,送走一個北遼人,他還說,此事不能被第三人知曉。”
此事還要從韓萱說起。話說這兩年裡,韓萱同江漁青梅竹馬的苗頭越來越明顯,甚至經常甩掉她這個小妹,單獨同江漁玩耍。韓葳沒能保住自己這個跟屁蟲的地位,心中有些失落。一日,韓葳又見姐姐和江漁在園中笑鬧,二人玩着玩着就順着老樹爬上了牆,直接翻到了隔壁江家院中。
韓葳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爬到牆頭卻已不見了姐姐和江漁的身影,韓葳騎虎難下,傻愣愣攀在牆頭,就見江漁的父親,太尉江狸送着一位客人往後門走去。從二人的低聲談話中,韓葳猜測江狸的那位客人是個北遼人,待聽到那句“不能被第三人知曉”,韓葳心道這是個秘密,自己還是不要做這個“第三人”好了,於是轉頭就把它忘了。此時被李迎潮這麼一追問,加之剛剛又看到那廢草紙上的“北遼將帥譜”幾個字,陡然間又想起此事,心中莫名地有些害怕,順嘴就說了出來。
李迎潮聞言愣了一瞬,隨即眸光一閃,笑道:“好吧,就是這個了,我會幫你保守的。”
“那你要說話算數哦,尤其不能告訴別人是我說的。”韓葳內心深處並不在意這事泄不泄露,她只是害怕別人知道這個秘密曾經在她這裡停留過,現在既已說了出來,有種把個棘手包袱甩給李迎潮的感覺,嘻嘻一笑,彎彎地伸出小指,道:“一言爲定哦。”
李迎潮笑着伸出小指,勾了上去:“一言爲定!”
韓葳長舒一口氣,跳下椅子:“我要回家去。”
李迎潮陪着她走出書房,對院中的陸仕潛道:“陸管事送她回去吧。”
韓葳對陸仕潛還是有些懼意,又看了看李迎潮,見李迎潮嘴上掛着淺淺笑意,眼神很是溫和,只好低着頭,跟着陸仕潛走了。
二人一出世子府大門,便見街上迎面走來一個神色匆匆的清秀男孩,正是韓杉。韓杉不見了妹妹,心中焦急不已,小廝福安已被他打發到別處去尋人了,他自己找了一圈,驀地想起韓葳這些日對李迎潮好似很感興趣,便硬着頭皮朝世子府尋來,果然就見到了垂頭喪氣往家走的韓葳。
韓葳出了門就後悔起來,覺得自己一時大意,竟被李迎潮唬住了,不僅承諾幫他保守秘密,還漏了一個秘密給他,真是虧得慌,心中正哀嘆着,一擡頭就見哥哥一臉怒氣地盯着自己,便乖乖走到韓杉身邊。
韓杉朝陸仕潛一揖:“舍妹貪玩胡鬧,給您添麻煩了,陸管事留步,我帶她回去就行了。”
陸仕潛回了一禮,轉身離去。
韓杉牽着韓葳快步朝吉安巷走去,道:“辛虧爹爹這會兒不在家,否則你就等着抄寫家訓一百遍吧。”
“爹爹去哪了?”韓葳欣喜地問道。
“剛福安回家找你,聽說宮裡來人,傳了爹爹去。”
御書房內,大趙皇帝趙辰央正與二皇子趙靈暉下棋,趙辰央眼不離棋局,示意韓平川稍等片刻。
韓平川看着四十幾許的趙辰央頭髮灰白了大半,不得不承認他是個不錯的皇帝,十年來勤於政務,廣開言路,改革弊政,大力支持自己啓用平民子弟,“只不知後世論之,能否包容他東齊篡位逆王的出身?”韓平川經常在心中犯嘀咕。
趙辰央放下手中棋子:“算了,這局平了,再糾纏下去無益。”
趙靈暉一笑,揮手讓小太監把棋盤收走。
趙辰央這才轉向韓平川:“聽說那個李迎潮最近又去你那兒拜訪了?”
韓平川聞言神色略微尷尬,訕訕笑着,道:“那位世子本就幼兒心性,把臣當長輩了,逢年過節就來磕個頭,臣也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
趙辰央笑道:“你不用緊張,朕也沒別的意思。”
雖然趙辰央提的是李迎潮,但很明顯用意是在肅王李擎蒼身上,韓平川察言觀色一番,決定還是把話說明了,小心翼翼道:“皇上,臣覺得其實不用對李擎蒼過分疑慮,當初他既能投誠,也說明那是個識時務的人物,如今局勢已定,時機不再,他不會再掀風浪了。”李擎蒼之所以歸順,是韓平川親自爲使者去說服交涉的,他當然不願意看到趙辰央時至今日還難以對李擎蒼信任。
李擎蒼久經沙場,一直震懾着北遼不敢南侵,早年他與趙辰央同爲東齊異姓王,如若不是李擎蒼堅守北境,不敢妄動,實可說是與趙辰央旗鼓相當。這樣的兩個人之間,實難存在信任二字。雙方誰也不肯退讓,讓如今的大趙表面平靜,實則暗藏洶涌。
趙辰央一聲冷笑,不予置否,沉吟着道:“罷了,管他真傻假傻,反正他頂着個傻兒的名頭,肅王軍是不能去了。若李擎蒼答應離開膠東到蒼梧就封,朕還可以考慮讓他們父子團聚。如今肅王軍眼中只有李擎蒼,再這樣下去,我趙氏還算什麼皇帝!”
韓平川見趙辰央臉色陰沉,不想再觸黴頭,當即便閉口不言了。
趙辰央眯着眼沉思了一會兒,沒注意韓平川的沉默,旁邊的趙靈暉有點無趣,試探着喚了聲:“父皇?”
“哦,”趙辰央回過神來,指着趙靈暉對韓平川道:“這小子有事,非要朕把你叫來才肯說。”
韓平川有點意外:“殿下有事吩咐?”趙靈暉爲人大大咧咧,不拘小節,是以雖爲皇子,朝臣在他面前卻一向不怎麼拘謹。
趙靈暉笑嘻嘻道:“哪敢吩咐韓相,是有事同你和父皇商量。”
趙辰央斜眼看趙靈暉:“你這小子,又打什麼鬼主意?”
“兒臣,嘿嘿,”趙靈暉突然有些扭捏起來,而後又似鼓足勇氣,一下跪在了地上:“兒臣想娶韓相家的大小姐。”
韓平川一愣,趙辰央笑道:“你這小子,婚姻乃大事,更何況是韓相之女,你自己問去。”
趙靈暉見父皇一副袖手旁觀的神態,忙堆起笑臉,湊到韓平川近前:“那個,韓相……”
韓平川忙道:“二殿下,這個,芷兒年紀尚幼。”
“不幼了韓相,”趙靈暉道,“明明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要是再等兩年,我怕她被別人搶跑了。”
“咳咳,殿下又什麼時候見到小女了?”
“昨個在太醫院。”
“嗯?芷兒跑太醫院做什麼?”
“你不知道麼,芷妹拜了太醫院傅修文那老頭兒爲師,昨天差點拿針扎我。”趙辰央聞言大笑,趙靈暉哭喪着臉看過去,趙辰央忙止住笑,示意他繼續。
沒等趙靈暉開口,韓平川搶着說道:“殿下,我的女兒,你想娶哪個都行,就是這個芷丫頭,我可管不了,她那寡淡的性子,我都怕她。”
趙靈暉翻了個白眼:“韓相,據我所知,您其他幾個女兒,怕是牙都還沒長齊呢吧。我還就跟您說了,我就喜歡你們家大、小、姐,換誰都不行。”
趙辰央在旁饒有興致地看二人對話,止不住地偷笑。
趙靈暉接着道:“韓相,不是我說您,上到相國夫人,下到您那八歲的小女兒,您能管得了誰啊!”
趙辰央在旁咳了兩下,示意趙靈暉注意一下言語,韓平川被人如此譏諷,倒也不動氣,反而語重心長地對趙靈暉道:“二殿下,這男人要娶老婆,以勢壓人可算不得本事,想娶我家芷兒,您自己找她說去,這事我不管,大不了,您讓皇上下道旨賜婚好了,那我老韓可就無話可說了。”
趙靈暉看父皇的態度,想必是要等韓家點頭才肯賜婚,再看韓平川,也是一副不管事的姿態,不由低聲嘀咕道:“這什麼世道,我堂堂皇子娶老婆,還要去求老婆。”
趙辰央看着趙靈暉怏怏告退,又笑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們家大丫頭,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今年滿十八歲了。”韓平川答道。
“嗯,也是該考慮婚事了。”
“皇上,芷兒生母去得早,臣心裡對這個孩子其實也有些愧疚,她的婚事,臣想着是一定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朕明白,此事朕就不管了,由着孩子們自己折騰去。”趙辰央笑道。